你這劉羅鍋子,怎麼點了這麼一出?”
何貴來了。可除了把他帶進府的王七,以及那一桌子的低級武官,也沒有人會去注意這些。誰叫那只是個平頭小老百姓呢?整個宴席上,恐怕就是他的地位最低了。就是福康安府裡隨便的一個使喚奴才,走在街上也比他有派的多。就更加不要說在首席上的那一干高官了。
“我愛看這戲,不成啊?”
側院的一邊兒搭了戲臺子,由那些來賓點戲唱。不過,聽到戲臺上傳下來的戲詞兒之後,正在悶頭啃肘子的紀曉嵐卻立即擡起了腦袋,埋怨起坐在他旁邊的人來。
劉墉,人稱“劉羅鍋”。倒不是說他真的長了個羅鍋子,而是因爲他的背彎得有些厲害!所以才得了這麼個稱呼。
“你喜歡聽?得了吧,你要是真喜歡聽,我看你還是去大柵欄兒聽聽《包公案》算了!這《施公案》有什麼呀?”紀曉嵐不屑道。(施公案是嘉慶年間才逐漸出現的段子,本書將其提前)
“呵,好你個紀曉嵐,你敢說康熙爺御口親封的‘天下第一清官’沒什麼?”劉墉揚了揚稀疏的眉毛,道。
“我可沒說!你這羅鍋子,少給我繞圈子!”紀曉嵐舉着一雙沾滿油膩的大手,從鼻孔裡哼了哼。
“我說曉嵐,你跟祟如這是犯的哪一齣?”看到紀曉嵐跟劉墉對了起來,阿桂在旁邊笑問道。
“就是啊,紀大人,你怎麼突然刺弄起咱們劉大人了?”身爲主家,福康安的二哥福隆安也陪在首席,看到紀曉嵐似乎要跟劉墉對掐,也笑着問道。
辦一次宴,就請來了阿桂、紀曉嵐還有劉墉這些人。不得不說,福康安一家確實是有面子。要知道,阿桂入值軍機處,平時有那麼多的國家大事要處理,紀曉嵐也正在忙着編纂《四庫全書》,成天忙得連家都回不去,劉墉就更不要說了,三月的時候纔剛守孝完從山東老家回來,重新當官沒幾個月,平時根本就不參加什麼迎來送住的宴會之類,這次居然也來了。
“我就是看不過他這副清官嘴臉!”紀曉嵐瞪着劉墉,答道。
“少來!不就是搶了你一副董其昌(明代書畫家)的書法嗎?有什麼了不起?小肚雞腸的!你成天呆在四庫館,就算買去又有什麼用?難道還能有空看?再者說了,四庫館每天都有珍跡孤本送來,你紀某人過足了眼癮,跟我爭一個董其昌,有什麼意味兒?”聽了紀曉嵐的話,劉墉也毫不客氣地揭發出了對方的內心想法。
“呵呵,你們這兩個傢伙!”
聽完兩人的爭執,阿桂跟福隆安搖頭笑笑,也就不在說什麼了。文人之爭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董其昌的書畫,我府上倒正有那麼一兩幅,如果紀大人喜歡,改天我給您送過去?”身爲宴席的主角,福康安也正陪在末座,自然也聽到了紀劉兩人的爭執,當下笑道。
“哦?瑤林你手裡也有董其昌的書法?那我可就不客氣了!”紀曉嵐笑道。
“哈哈,紀大人說笑了!”福康安笑道。他們家家大業大,幾張書畫古董還真沒放在眼裡。自然不會像紀曉嵐跟劉墉這兩個窮光蛋一樣,爲了那麼一兩幅字畫兒擠血似的擠銀子,甚至還要忝着臉跟那些古董店的老闆侃價。
“哼!”看着紀曉嵐得意的模樣兒,劉墉哼了一聲。
“你這是嫉妒!”紀曉嵐嘻嘻笑着,又抱着水晶肘子啃了起來。
“哈哈……”
紀曉嵐當年也曾入過軍機處,跟當時的領班軍機大臣傅恆關係極佳;而劉墉之父劉統勳更是乾隆朝名臣,在軍機處當差的時候跟傅恆也是交情不淺,所以,劉家跟傅家算是世交。所以,福康安對兩人也不客氣,跟阿桂、福隆安一起笑嘻嘻地看着兩人在那裡爭來爭去。
……
“二爺,三爺!”首席上的一夥子人正在聊着官場上的閒聞趣事,一個傅府的家人悄悄靠了上來。
“什麼事?”福隆安問道。
“王七帶來一個人,說是有新詞兒……王總管問能不能排一下?”
“這個王七?他今天不是在宮裡當差的嗎?怎麼出來了?”福康安皺眉問道。
“有新詞兒?那好!瑤林啊,別管他什麼當差不當差的,這《施公案》我正聽着膩歪兒,有新詞兒聽着才新鮮……讓他們趕緊排,趕緊唱!”紀曉嵐在旁邊叫道。
“一齣戲從排演,到正式上臺,這得用多久?我說你個紀曉嵐,現在就要聽,不是成心爲難人家嗎?”聽到紀曉嵐編排自己點的戲碼,劉墉不爽道。
“呵呵,你們這兩個傢伙!就不能消挺一會兒?”指着犯擰的兩個人,阿桂搖頭笑道。
“既然紀大人發話了,那就趕緊去排一排吧!正好也讓咱們紀大人給指點指點,說不定,到時候就又是一出有名的戲碼呢……”看着劉墉跟紀曉嵐在那裡較真兒,福隆安笑了笑,朝家人發話道。其實,他也正聽着《施公案》煩呢!
“是!……”
……
“你說你小子犯的是什麼勁兒?老老實實吃吃喝喝混一會兒子,等宴席散了,跟着豐升額一起回去不就得了?非要唱什麼新詞兒!喂,咱這可不是軍營,這麼多的文武官員,可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唱的!”
傅家財大勢大,請客吃飯時安排的戲班子就有好幾個,其中還有當年乾隆六十大壽時專門召過的春臺、三慶兩大徽班,陣容可謂強大。所以,不得不搭了好幾個後臺以供這些戲班使用。王七一邊兒帶着何貴去後檯安排演出,一邊不住埋怨。他實在是不清楚這小子突然間犯的什麼邪性勁兒。這些文武官員可不是那些當兵的丘八,弄不好也就是被嘲笑兩句,這要是搞砸了,丟了傅家的臉,不光是何貴,他王某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