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獲自由?
“老劉,你別開玩笑!”
劉河東的話雖然讓何貴稍稍驚詫了一下,可是,很快地,他就恢復了鎮靜。鬼才不想重獲自由。他何貴可不是什麼看透世情的高僧,何況,到這大清國以來,他也還沒怎麼過過好日子呢。就這麼直接被押到新疆那苦地方去,是絕對不可能甘心的。再者,不就是把一個本應發配新疆的“罪犯”從牢里弄出去嗎?這種事情雖然不算小,可在清朝,或者說是在任何一個封建朝代,對某些人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兒,不過,在弄倒一個三品大員兼一個左都御使之後還能保住一條小命,他不願,也不敢再胡亂惹事生非。所以,一直還沒有什麼打算。要不是現在劉河***然對他說起,他還真想不起這種事來。但是,同樣的,他也有點兒心虛,畢竟,無論是他還是劉河東,都似乎不是有那種能量的人。。
“不行也得行啊!就你現在的傷……真要是被押去新疆,這一路上得受多少罪?到時候,你一輩子也別想恢復過來!”劉河東指了指何貴的背臀,還有腿上的傷,說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怎麼說也還有點兒錢,只要肯花,總能過得好一些……”何貴答道。
“你有錢?哼,你有什麼錢?你那些錢還放在精品人生呢,現在誰知道還能不能剩下幾個大子兒?別做美夢啦。就算你能拿到你的錢,也不能亮出來。你要是真的把錢帶在身上,到時候,別說走到新疆,能不能出了直隸都還兩說呢!”劉河東又朝左右望了一眼,低聲道:“那些解差,你當他們願意跑一趟新疆?告訴你,你要是真的敢帶錢在身上,恐怕走不出北京幾里路,就得屍骨無存!”
“不會吧……”
“不會?爲什麼不會?我的何兄弟呀,你以爲你‘精品人生大掌櫃’的名頭不響亮是不是?你現在又傷的這麼重,人家把你收拾嘍,拿了你的錢出去轉悠一圈兒,再回來報個因傷暴斃,你可是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劉河東沉聲說道。
“……”劉河東說得很嚴重,但是,何貴信。
“何兄弟,你在陝西是不是還有親戚?”看何貴不說話,劉河東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被聽了進去,便又接着說道。
“要親戚幹嗎?”何貴奇道。
“讓你們幫你辦喪事,然後:改籍貫!改名換姓!從那以後,那個精品人生的大掌櫃,再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也不能再叫何貴……”劉河東一字一句地說道。
“等等,等等!”何貴有點兒糊塗了,“我說老劉,有必要這麼鄭重嗎?大不了就是多花點兒錢的事兒,趁着押去新疆之前,離開這個大牢不就成了?”
“什麼?把你從大牢里弄出去?……兄弟,你不是……”聽到何貴的話,劉河東先是一怔,接着苦笑了一下,“怪不得兄弟你這麼精明,還要被人給算計!你就是見識少啊!兄弟,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是什麼人?告倒了一個順天府尹,弄翻了一個左都御使,砸了都察院所有官員半年的飯碗,是當今乾隆爺親自點名發配新疆伊犁的欽犯!這麼一個人物,誰敢在北京就把你弄出來?不想活了?就算把你弄出來,到時候你不改名換姓,那不是要害死人嗎?”
“那……你打算拿我怎麼辦?”何貴奇怪了。這劉河東一向比較老實,自己被抓起來之後,還來看望勸慰自己,可以理解爲是重情義,可現在,自己的案子如果真像他說的那麼嚴重,那麼,他一個沒名沒氣,也沒什麼大本事的小掌櫃,憑什麼讓自己重獲自由。難道這傢伙以前是扮豬吃虎?不能呀!這種奇人奇事也不能說砸就砸到他何某人的頭上吧。
“去新疆,要出保定,再到張家口,我到時候找人在張家口等着你。花錢把你從那些解差手上贖下來,讓那些人報你個暴斃。你再託人,找盒骨灰送回陝西,讓你陝西的親戚埋了。從那以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何貴這號人了。然後,咱們再廢點兒事,給你弄個新身份,到時候,生龍活虎,又是一條漢子!”劉河東似乎有些興奮,說得很快很急。
“這主意不錯,可是……我的名字雖然不怎麼樣,可也是受之父母,豈能隨便更改?”何貴看着劉河東,笑了一下,又眨了眨眼,說道。
“唉呀,兄弟,你怎麼這麼固執呢?”似乎沒想到何貴會拒絕自己的提議,劉河東的表情又變得急切起來,“你不改名換姓,難道真想去趟伊犁?那可是一條死路啊!”
“一條死路?嗯,你說得或許不錯,可是,老劉啊……”何貴突在微微一笑,“你裝得不象!”
“什麼?裝?”劉河東剛想說話,卻被何貴這話弄得當場愣住。
“老劉,我當你是朋友。你要是真的爲我着想,就告訴我,是誰要你來給我說這些的。你雖然算是個經驗豐富的生意人,可是,肚子裡的繞繞太少,不是能有這種想法的人。你……背後有人!”何貴盯着劉河東的眼睛,鄭重地說道。
“兄弟,我……”
“你別急!”看劉河東表情發急的樣子,何貴已經確定自己是穩坐釣魚臺,所以笑的更加篤定,說話也更加從容:“老劉,我不是怪你。我入獄這幾天,也算是生死場上走了一遭。整個北京城,除了你之外,沒人來看我。光衝這,我認你這個朋友。那天我叫你去找訟師,你去了!我當時就決定,不管我能不能脫得此劫,都還你一場富貴!……我何貴不是什麼君子,也不是什麼英雄,可我的話,不比那些一諾千金的人差。所以,你有什麼想法,有什麼事兒,儘可以直接給我說,不必藏着掖着。”
“……”或許是何貴的話說得很鄭重,劉河東很快就沉默了下來,盯着何貴的眸子看了良久,才長舒一口氣後,說道:“何兄弟終究是個聰明人。……是我劉某太急功近利,趁人之危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了?”
“不。人活一世,都不容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雖然有事兒瞞着我,可你卻沒害過我。所以,我絕不會瞧不起你!”何貴微笑着看着劉河東,又道:“不過,你如果還認我爲個朋友,就告訴我是誰要你給我說那些話的。”
“……好。既然兄弟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再瞞你!”劉河東坐正了身子,略頓了一下,才微帶些歉意地說道:“這事兒得從何兄弟你被抓走之後說起。當時,你被抓走了,豐升額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不僅不想法子救你,反而不知道用了些什麼手段,把精品人生的份子都弄到了自己手裡……說起來,真是有些對不起兄弟你啊。我當時竟然還湊上去拍馬逢迎。希望豐升額能放個話,把大掌櫃的位子交給我!因爲,我覺得,何兄弟你就算能從順天府裡面出來,到時候也回不了精品人生了,我這個二掌櫃自然應該再進一步。可是,沒想到,豐升額居然讓隆克那混帳東西管事兒。……我不服啊。可是,也沒別的招,幸好以前也沒怎麼得罪過隆克那傢伙,所以,就打算得過且過。可誰知道這時候,居然有人來找我……”
說到這裡,劉河東又一次把目光對準了何貴的眼睛,“何兄弟,你知道來找我的是誰嗎?”
“不知道!”何貴答道。
“劉全!和府大總管,劉全!”劉河東的語氣有點兒興奮,竟還有些手舞足蹈。
“哦?劉全去找你了?”何貴看着劉河東的表現,語氣十分平淡地問道。
“對。何兄弟,就是劉全劉大總管。你知道嗎?那可是和珅和中堂府上的大總管。等閒的朝廷官員,見了人家,也要客客氣氣,不敢有絲毫不敬的呀!”劉河東拍着自己的大腿,大聲說道。
“嗯。這個我知道!”有必要這麼興奮嗎?看着劉河東有點兒忘乎所以的表現,何貴感到有些好笑。曾經滄海難爲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爲在順天府過了幾天堂,經歷了一些事,所以對許多事都得得淡了。聽到劉全的名字,哪怕是想到了這個名字身後所代表的和珅,都沒有了往日的那種誠惶誠恐的感覺。只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何兄弟,你知道人家劉大總管找我去做什麼嗎?”劉河東也注意到了何貴淡淡的表情,表情微微帶些不滿,又開口問道。
“你說了我自然就知道了!”何貴微笑着答道。劉河東的表現他可以理解,純粹是一種小人物的炫耀心理。
“嘿嘿!你想不到吧?……劉大總管是要我去做官!”
“做官?”
“沒錯!”劉河東先是一揚頭,但是,很快的,他的表情又平靜了下來,接着,又略帶了些歉意地朝何貴抱拳說道:“何兄弟,我老劉承你的光,沒齒難忘啊!”
“承我的光?呵呵,你能不能把話說的清楚一點兒!”
“唉……我這次之所以能做官,還是多虧了你教的那個‘流水作業法’!人家和中堂,就是看中的我學自你的這一手!”劉河東答道。
“原來如此。”何貴點了點頭,旋即又笑了起來:“不錯,不愧是和珅,果然好眼光!一眼就瞄中了最有價值的地方,那流水法,就是一百個精品人生也比不上呀!”
“哈哈,能承蒙何大掌櫃誇獎,看來我家主子的這一招是做對了!”
何貴話音剛落,一個有點兒熟的聲音就從牢外傳了進來,接着,說話的那人就走了進來。
“劉總管!”
看到來人,劉河東失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