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廣州之後,何貴的一個收穫,就是終於可以將中國號紀年跟公元紀年聯繫起來了。他記得非常清楚,詹姆斯.瓦特發明蒸汽機是在1781年,而乾隆五十年卻是1785。在此之前,英國人雖然已經發明瞭各種各樣的紡織機械,但總體來說,除了航海方面,中國落後的還不是太多。如果,他這個將“紡織工業”引進中國的計劃能夠成功的話,那麼,在對利益的渴求下,蒸汽機等劃時代的東西被傳進來的可能性也必將大大提高!
不過,他也沒有對此抱有太大的希望!……原因有二:一,他不能自己來購買這些機械!因爲這會讓他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一旦引起上面那些人,尤其是乾隆以及日後的嘉慶的反感,只會讓他的日子難過,甚至還會有危險。畢竟,那些上位者從來沒有將歐洲人的東西放到眼裡過!而他這樣的二品高官與洋人進行交易,說不定會讓那些人覺得使朝廷蒙羞!所以,將紡織工業的初期發展放到其他人的手裡,他沒有把握!二,中國沒有相應的科學研究工作者,就算把蒸汽機弄來了,並且大規模的普及了下去,也難以在根本上超越歐洲各國。說不定,這種紡織工業對小農經濟以及傳統作坊的破壞還會讓乾隆等人直接將其禁止!
但是,既然走到了這一步,能盡一分力就是一分力,至於最後發展成什麼樣。那就不是他能關心的了!……雖然他活到1840年地可能性較大!
而就在何貴把這一條“賺錢”的主意交到澳門那些洋人手裡之後不久,一直躲在大嶼山上的海盜們也終於有了動作。
本來,麥有金的藍旗、吳智清的黃旗,樑保的白旗以及黑旗幫的殘餘部衆,因爲自家老巢的被毀,對鄭一畏縮不前地態度都一直十分不滿。再加上這四大旗幫地海盜中間又有一些別用有心者肆意挑撥,大嶼山上地海盜之間時常發生衝突,而且大多數都是黑、藍、白、黃四旗挑釁紅旗!海盜大多數過得都是刀頭舔血的生活。不像普通人罵兩聲打幾架就完事兒。衝突起來自然就難免有所損傷。而鄭一因爲有愧於其他幾幫。一直都努力壓制着手下人,所以,紅旗幫雖然是在自己的地盤兒上,卻老是吃虧,幫衆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這種鬱氣越憋越大,終於,在一次衝突中。藍旗幫大頭領之一的龍運登被一名紅旗幫的海盜給開了膛!這一下,小衝突就演變成了大騷亂!黑、藍、黃、白四旗的海盜對紅旗幫展開了攻擊!甚至還動用了火炮!
這種情況下,近在咫尺地和琳自然不可能放過機會。趁着海盜內亂,一百五十多艘戰船由珠江口和九龍灣兩面夾擊,將海盜們外圍的巡羅船隻掃滅之後,就直奔大嶼山港口!而相對於和琳的機會,海盜們可就慘了。就算是得到了消息,也因爲內亂而無法準備!而且。人數優勢也因爲內亂無法展開。此外。因爲騷亂髮生的島上,海盜船也大多沒有配備足夠的人手,再加上那些頭領們也都被困在島內無法出面指揮。所以,當和琳打過來的時候,根本就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港口很快就被水師攻佔!不過,七大旗幫的海盜也是久經戰火,並不是任人捏地軟柿子,在絕對地劣勢之下,依然有數十艘戰船拼死反擊。紅旗幫大頭領“大炮腹”率領自己的坐駕,以不計損傷的強行突擊,甚至一度將和琳地旗艦打出了港口,和琳本人也險些被其炮火所傷。而和琳的退卻,也讓訓練不足的廣東水師一時陷入了各自爲戰的僵局,旗艦周圍的戰船居然一擁而上,打着救援和琳的幌子,出港圍攻大炮腹,結果,嚴密的包圍出現了縫隙,也給了島上的那些甕中之鱉讓開了一條道路!
……
“鄭一跑了?”孫士毅戴着新弄來的老花鏡,一臉詫異地看着和琳問道。
“不光是鄭一,幾個海盜大頭目,沒一個能留下來!”看着面前這老頭通過水晶鏡片折射之後好像變得十分銳利的目光,和琳只覺得臉上一陣火燙,不過,推諉並不是他的習慣,所以,他還是實話實說:“最可恨的就是那個叫吳智清的!聽俘虜說,居然找了個地兒游泳跑了……”
“呵呵,看來這些人的本事還不小,這樣都能脫身!”何貴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又問道:“你沒有追上去吧?”
“當然不會。逃走的雖然有不少頭目,可島上還有一萬多海盜,又亂成一團,水師的那幫傢伙不看着的話,又讓人不放心,我當然只有留下!”和琳有些懊惱地說道。
“還好你沒腦子發熱!那些人在逃命,你要是追上去,可就是拼命了!人家在海上打了幾十年,真要拼起命來,難保不會拽着你遊一趟南海龍宮!”何貴笑道。
“何大人說的不錯!不過,鄭一等人逃走了也沒有關係,七大海盜縱橫南洋數十年,那紅旗盜更是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當年李侍堯在的時候,也拿他們沒辦法。現在,經和大人幾記散手,就基本覆滅,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場大功啊!”孫士毅也笑道。
“功勞可不全是我的!這一次要不是有孫大人你的幫忙,還有敬之的的謀劃,我也不可能剛到廣州就取得如此戰果!”和琳當然不是那種吃獨食的人,而且,這一次要不是何貴幫他算計了那麼多,他也確實不可能輕鬆立下這場大功。至於孫士毅……也就是人在面前,不好不客氣兩句!
“我跟孫大人頂多只是參謀,打仗的是你,所以。這首功自然還是你地!”何貴伸手捏了捏剛蓄起來的小鬍子,又有些捏心地說道:“不過,鄭一等人都是積
盜,難保不會還會其他的巢穴,如果有的話,說不定就會重新復起!所以,水師日後還要小心防範,要是疏忽了。難保不會吃大虧……”
“這個我明白。不過。鄭一那些人得罪的人也不少。聽說他敗逃之後。澳門的洋人也有追上去的!我看,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好受!”和琳笑道。
“他們好不好受與咱們暫時都沒有什麼關係!關鍵是水師地訓練還得抓緊……讓海盜堵在家門口安營紮寨上百年,這也夠丟人地了!這次只是讓鄭一他們抓到空子跑了,可下次呢?”何貴又搖了搖頭,“以後難保還有用得着水師地時候,如果再出什麼紕漏,造成什麼難以換回的後果。後悔都來不及啊!”
“這個我明白。”和琳有些赧然。
“呵呵,海盜已經差不多都平了,只是剩下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而已,先不用去管他!”孫士毅見何貴兩人差不多說完了,又微笑着插過嘴來,“你們在那個香港島的時候,和中堂就給我送過來一封信……知道是什麼事兒嗎?”
“呵呵,那肯定是孫大人你要升官了!”何貴笑道。
“敬之你就別取笑我了!”孫士毅叫了一聲何貴的字號。見何貴除了微笑之外沒有什麼別的反應。心裡微微點了一下頭。自從被和珅弄到這廣東巡撫的任上之後,孫士毅就知道,自己跟和琳還有何貴將組成一個小團體。只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卻發現,何貴跟和琳地關係相當的好,而且,何貴雖然在三個人之中的官位最低,卻隱然的坐着頭把交椅。和琳身爲和珅的親弟弟,卻幾乎對其言聽計衆。就像這一次剿滅海盜的行動,和琳身爲水師提督,卻幾乎每一步都是在按照何貴的計劃在做。……這種事情要是放在其他將領,比如福康安等人的身上,根本就是不可想象地!可他卻不得不承認,何貴地計劃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經過剿滅海盜這一役,何貴跟和琳的關係很顯然已經再近了一步,可他這個巡撫卻隱隱然已經靠到了“三人幫”地外圍!對此,他當然不樂意。不過,他也沒想過找何貴的麻煩!因爲他並不是好權的人,要不在當初也不會任由李侍堯把他這個雲南巡撫當透明人!而且,久經宦海,他也清楚地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不說何貴十分受和珅的重視,光是其人跟和琳的關係,也讓他只想交好而不願交惡!何況,到現在爲止,惹過何貴的好像都沒幾個有好下場的!所以,他一直想找機會加深跟何貴,還有和琳的關係。當然,這種關係的加深並不需要什麼太過做作的表演,三人本來就是一黨,何貴跟和琳也不是什麼貪財好色之徒,他也沒必要做出什麼過火的事兒來。他只是想多跟這兩人交流交流!而以前何貴跟和琳兩人老是叫他“孫大人”,自己也老是稱呼什麼“何大人”、“和大人”的,顯得過於生疏,所以,他首先就想從稱呼上拉近三人之間的關係!……他是老人家了,當了這麼多年的官,當然知道這種隨意的談話氛圍在拉動兩個人,尤其是兩個官員之間的距離上能起到多麼大的作用。
“孫大人,我哥到底來的是什麼信啊?看你笑得這麼神秘,難道有什麼事兒不成?”和琳當然想光以孫士毅在想什麼,見這老頭還藏着掖着,便忍不住問道。
“呵呵,和中堂在信上說,江蘇巡撫蘇凌阿蘇大人派人前往常熟,發現一個叫殷士俊的平頭百姓,家中居然擁資數萬,良田千畝,其子殷孝基還有捐了一個監生的名額!……”孫士毅微笑着拈着鬍子說道。
“殷士俊是誰?當地的富戶?”何貴看着孫士毅故意賣關子,十分配合地問道。
“非也,這個殷士俊現並不在常熟!”孫士毅伸手往外一指,“而在廣州!”
“哦?這人是誰?”既然是在廣州,那看來就跟自己等人有聯繫了!和琳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呵呵,說起來也是有趣。此人卻是兩廣總督富勒渾的手下!”孫士毅嘴角一翹,“還是總督府上的一個……門子!”
“門子!?”何貴跟和琳兩人互視了一眼,又都把目光轉向了孫士毅,“一個門子居然有這麼多家產?”
“要不和中堂把信都寫到我這兒了呢!”孫士毅的表情已經開始轉爲嚴肅,“其實,我早就聽聞富勒渾對屬下極爲縱容。不說別的,就是他手下的那個呂梁晨,就擁貲十數萬兩!還有其家人李世榮,威逼洋商購買自己手上的人蔘,幾根蘿蔔根,就賣了四千七百多兩銀子……只是,富勒渾畢竟是皇上的老臣,又是阿桂中堂的族孫,這兩層關係擺在那兒,和中堂也不好隨便參劾!所以,才讓我多收集一些證據!”
“呵呵,孫大人,恐怕不光是收集證據這麼簡單吧?”何貴笑了起來。他沒想到和珅居然會這麼性急!自己等人才到廣東幾天呀?他就想着去掀翻富勒渾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富勒渾真像孫士毅所說的那樣,也確實是死有餘辜了。手下的一個門子就能賺到幾萬兩銀子以及千畝良田的家財呀……這是多少錢?要知道,大清朝轄下一個普通的縣,一年的稅收加起來恐怕也就只是這個數了!
“呵呵,就知道瞞不過你……沒錯,和中堂的意思,是讓我們上書彈劾富勒渾!”孫士毅對着何貴一笑,又鄭重地說道。
“只要證據確鑿,該彈劾就彈劾吧!”和琳說道。“我反對!”何貴突然舉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