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四小姐之後,她再朝不遠處坡上看去。
半坡上,擠着好幾輛歪歪斜斜馬車,雖然車身穩固,但是由於撞擊力巨大,都有不同程度損傷。
車上人也陸續下得車來。三夫人和六小姐,四夫人與七小姐,還有一堆丫頭婆子。三夫人沒事,六小姐下馬車時候,急着跳下來,結果被地上碎玻璃紮了腳,正捧着腳那裡哭着。四夫人爲保護自家女兒,手肘處被蹭破一塊皮,鮮血涌了出來,染得衣袖溼了一片,七小姐則沒什麼事。
至於丫頭婆子們,年輕一些,身子靈活,反而沒怎麼樣。而那些年紀稍長一些婆子們,就有些遭罪。有撞塌鼻子,有硼掉門牙,還有一個婆子,或許是打瞌睡吧,撞車那一剎那,整個人飛了出來,摔路邊,摔得頭破血流,慘狀令人不忍目睹。
這些馬車前面,靠近路邊從位置,是散了駕驢車。驢車上木板似乎很沉重,那頭老弱病殘瘦驢被木板壓住腳,動彈不得,正淒厲地叫着。
趕車是個精瘦老漢,他爬了半天,才從驢車下爬出來。似乎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事情,這個摔得滿頭血老漢當時就蒙了。
整件事故中,幸運要數前面那輛馬車,也就是二夫人與二小姐乘坐那輛馬車,因爲是她們過去之後,那輛驢車才衝過來。
二夫人與二小姐乘坐馬車已經下了坡,聽到後面巨響忙停了下來。看到事故現場一片兒狼藉,不少人受了傷,二夫人也有些傻眼。
幸好她也當家多年,處置意外事件應變能力還是有。她馬上吩咐那些沒有受傷丫環們把各房夫人與小姐都扶到路邊去,然後再把受傷婆子也擡到一邊。
等做完這一切。她命人這荒郊四處看看,看看有沒有人家有馬車馬車什麼,先借着用用。
但是,這裡確是個荒郊,派出去丫環只借得一輛牛車回來,其他就再也沒有了。
二夫人看着地上躺着那個半死不活婆子,知道事情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何況府里老太太還等着自己回去看望呢。於是吩咐衆人,把受傷婆子,還有那名老漢一併帶回府裡去。
三夫人扶着六小姐。首先登上二夫人乘坐那輛馬車,二夫人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回頭見到四夫人手臂上衣袖已經被鮮血染溼。如果再耽擱下去,如果出了事情,恐怕不好跟四老爺交待,於是招呼四夫人帶着四小姐上車。這樣一來。坐上這麼些人,原本還算寬敞馬車就顯得擁擠不堪了。
而馬車那邊呢。受傷婆子佔了大半,而沒有受傷丫環不過幾個,於是乾脆上了牛車,堪堪把牛車擠滿。
清鴛與桂香看到自家小姐候路邊,於是下了車,走到自家小姐身邊。
二夫人走了過來。看看幾乎爆棚馬車還有牛車,臉上露出爲難神色。
陳寶珠冷冷一笑,看來自己與四小姐又被剩下了。
二夫人正要開口說話。四小姐已經先開口了,她弱弱地說道:“母親,如今只剩下一輛馬車,還有借來牛車,實坐不下那麼多人。救人要緊。看望老太太要緊。您不用爲難,你們先回府。再派輛馬車過來接我們就行了,我們就這裡等着,沒事。”
陳寶珠急道:“這怎麼成呢?四姐姐,你不也受了傷嗎?我看你狀態不太好,要不你先上……”
四小姐搖搖頭,喘口氣道:“我沒事,我只不過剛纔坐車時候覺得有些頭暈,歇歇就好。母親事務繁忙,府裡頭沒個主持中饋,也不好。母親還是先請回吧。”
四小姐“善解人意”讓二夫人十分開心,她含笑道:“小四真是個乖孩 子。我與你二姐姐,還有三嬸四嬸先走了。你二姐姐傷了腳,三嬸四嬸她們也掛了彩,都急着趕回府裡找大夫看看。你不要着急,我們回府之後,馬上就派馬車過來接你們回去。”
“那就有勞母親了。”四小姐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陳寶珠有些無語。這是什麼跟什麼啊,四小姐用不用這麼有善心啊。人當然不可以沒有善心,但是要看面對是誰,對於二夫人這樣人,就不需要了吧?
二夫人體態輕盈地轉身走了,上了毫髮無傷那輛華麗馬車。而簡陋牛車裡,那位橫躺路邊半死不活婆子已經被擡上了車,頭破血流老漢也被架上車。估計把這老漢帶走應該不是爲他療傷,是要他到府裡說清楚吧。
除此之後,還有受了輕傷婆子與沒有受傷丫環,滿滿擠了一車。陳寶珠有些懷疑,那頭看起來已是風燭殘年老牛,是否能夠拉得到這一車子人。
馬車與牛車開遠了,清鴛看看自家小姐和四小姐,再看看遠去馬車,跺跺腳道:“怎麼又是這樣!”
陳寶珠搖搖頭:“既來之,則安之。光天化日之下,不會出什麼事情。我們就這裡等吧,多半個時辰,就會有馬車來接我們了。”
“真會有馬車來接我們嗎?我看二夫人爲人,會不會把我們全忘了,也說不定呢。”清鴛表示懷疑。
一旁桂香說話了:“我記得去年有一次,也是因爲馬車壞了,小姐也如今天這樣把車位全讓給別人坐了。夫人也說得好好,一定會派車過來接。結果呢,我們等到天黑了還沒有等到府裡派來車子,還是自己路邊攔了一輛馬纔回到府裡……”
清鴛與陳寶珠瞪大眼睛:“居然有這樣事情?”
一直靠着樹幹閉目養神四小姐,忽然睜開眼睛,輕斥道:“桂香,說什麼呢?再胡亂說話回府之後我就回了母親,把你攆出府去!”
桂香看看陳寶珠,吐吐舌頭,再也不敢說了。
陳寶珠再度無語。心想,四小姐啊四小姐,你還可以再窩囊一些嗎?
她看看四小姐,此時四小姐正閉着眼睛靠着樹幹,臉上很蒼白。
“四姐姐,你真沒事嗎?”她問道。
四小姐搖搖頭:“我真沒事,就是頭有些暈。“
陳寶珠心想,這頭暈不知道是不是剛纔頭部撞到車廂邊上緣故?她探近前去,認真地看了看四小姐頭上傷口,傷口起了一個大包,紅腫得發亮,但沒有大量血跡滲出,顯然沒有撞穿頭骨。
這四小姐一直閨閣裡養着,沒有怎麼運動,這身子骨自然不行。
眼見晌午了,陳寶珠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昭武侯府時候,就已經準備開飯了,可是偏偏老太太出了事,想到不用半個時辰就可以趕回府,所以就沒有昭武侯府裡用飯,沒想到事情出了意外,自己被困這荒郊野外,那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吃得上了。
陳寶珠轉頭看看清鴛,問道:“清鴛,你帶了些糕點了嗎?”
清鴛一直有個習慣,不管去哪裡,都隨身帶着一些小點心,方便路上充飢。
清鴛有些不好意思道:“昭武侯府水榭裡,桌子上都擺着好多各式糕點。我只顧着吃,忘記拿了,只拿了這麼幾個……”說着,她打開肩上挎着包袱,取出一個油紙包來,攤開來,裡面有幾個桃粉色糕點。
“有就好。”陳寶珠點點頭,“東西少是少了些,不過也暫時夠了。你把這些拿去給四小姐,讓她多少吃點,我看她可能餓着了。她受了傷,不能餓。”
清鴛還以爲自家小姐要,沒曾想卻是給別人送去。看着手裡面三兩個珍貴糕餅,她猶豫着:“小姐,難道你不要……”
“我不餓。”陳寶珠馬上說道,“你把這些東西給桂香,讓她喂四姐姐吃下去。我們總共四個人,這幾個餅肯定不夠充飢。這樣吧,我到山上看看,看有什麼野果之類,也好摘來充飢一下。”
清鴛馬上道:“小姐,你等等我,我跟着小姐一塊去。我以前家裡就住山上,靠山吃山,這山裡有什麼能吃,不能吃,我是一清二楚。”
陳寶珠搖頭道:“不行,現四姐姐病着,身邊只有桂香一個人,不太安全。清鴛,你留下來照顧四小姐。”
清鴛扁扁嘴,陳寶珠道:“放心吧,我以前經常跟哥哥騎馬上山玩,山上野果我大多認得,不會摘錯。”
把糕點拿給桂香,再到附近水澗處捧了些水來,吩咐桂香把糕點掰給四小姐吃。後,交待二人一些注意安全事項。
此時四小姐頭暈了,身子也加虛弱,她白着嘴脣道:“五妹妹,,去回。”
陳寶珠擔憂地看了四小姐一眼,點點頭:“四姐姐,你放心,我很就會回來。”
陳寶珠折了根樹枝,順着山路就朝山上走去。
她還沒有走出五步遠,就聽到後面傳來桂香哭聲:“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不要嚇奴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