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對之前的事一無所知,那麼只會把這些話當成母親對女兒的關懷,告訴她常回家看看。但是劉曉蘭有逼婚的前科,那這番話就怎麼聽怎麼彆扭。
江染:“媽,家裡的飯菜都挺合我胃口的,就是長森慣着我,把我的嘴養叼了,挑食才瘦的。”
劉曉蘭臉色有點兒難看,“還沒嫁過去呢,這裡纔是你家。”
江達一看自家婆娘要發作,立馬插話,“長森,我這丫頭也在你家待了不少時間了,老爺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把章程走一走?”
我搖頭說:“家裡最近挺忙的,我是有心,但是不敢去打攪他老人家,等他忙過這陣兒,我問問。”
劉曉蘭當時就把臉拉下來了,“她爺爺走的時候指派她去你們家,我們當爹孃的也沒敢插話,可都大半年了,沒名又沒分,你們家也沒給個說法。閨女家家的都要臉面,老這麼拖着算怎麼回事兒?”
江達:“長森,我們江家在江西也是有頭有臉的,這事兒你回去一定跟你爺爺好好商量商量,再等別人就該說閒話了。”
劉曉蘭補充:“正月裡一定要把禮金送來。”
錢的事兒我向來是不做主的,而且兩家子聯姻的禮金絕不是小數目,這我倒是不敢搭話了。
東子灌了一口酒,“大娘,這可不太合規矩,說紅事兒,沒有先講錢的。”
“我養這麼一個閨女不容易,要不是從小到大手把手照料,也出落不了這麼漂亮,先講禮金,那是給你們準備的時間。”
我心中不屑,你手把手照料,江染可沒少從你那兒吃苦頭,這妮子長得漂亮完全是靠優良的基因好不好。
“聽您這意思,錢是定死了?”
劉曉蘭伸了三個指頭。
我看看江達,後者也有點兒摸不清自家婆娘的意思。
“去年老張家那閨女出嫁男方給了六千萬兩套市區房,我們家自然要比他們高上一頭。”
“三個億?!”
我和江染四目相對,兩個人的臉色都不是一般的難看。
“你們家不是窮戶兒,挪挪肯定有,時間給了,就看你們要不要結這門親。”
話是越說越難聽,江達幾乎都坐不住了,但是這個家現在明顯是劉曉蘭做主,他就是再氣憤,那也無事於補。
“媽......”江染的哥哥唸了一句,立馬被劉曉蘭呼了一聲“閉嘴。”
我刻意把稱呼給改了,“大爺,家裡挺缺錢的?”
江達臉色稍變,“不缺。”
“哦,我還以爲是家裡有急事兒等着要用錢呢。”
江達有點兒尷尬,悶了一口酒,搖了搖頭。
劉曉蘭:“拐彎抹角的什麼意思?不願意?!人都給你送過去玩了半年了,這就想要吃完抹乾淨賴賬?!”
“哐當”江染捧着的玻璃杯摔碎在地。
大廳裡的空氣驟然凝結。
我看着劉曉蘭,她也不躲不閃的看着我。
“大娘,這麼說話可就沒意思了。”
“那你跟我說說,怎麼說話叫有意思?頭前兒我跟你大爺客客套套的跟你說,就是不應,非得逼人跟你挑白了不是?早就聽說謝老爺子霸道,但是沒想着這麼不講理,光想着白吃白喝白佔便宜?”
東子嘭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張嘴就要罵她,卻被我一眼給瞪了回去。
“錢我們家肯定給,但是親,不一定結,還有今天這話,我也給你帶到老爺子跟前兒。”
江達是個通透的人兒,他知道我這話裡到底掖着什麼話,當時好懸沒從椅子上摔下去,扶着桌子站起來,反身就是一個大耳光子,把劉曉蘭抽得披頭散髮。
“我看你是喝多了你?淨說什麼渾話!”
劉曉蘭望着江達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再打我一下,來,再打。”
江達不敢了,轉過身來,對我們說:“你大娘她喝多了,說的都是胡話,長森你可別......”
“江達你個慫蛋!我當年跟你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慫?當年扛我鑽稻場的那股狠勁兒上哪兒去了?啊?咱們犯得着怕他們嗎?!當年要不是你爹幫忙,他謝王孫能過上今天的好日子?”
我實在氣極,“江老爺子的恩情我們當年就還了!”
江達應該是知道這個事兒的,江畔在江西上位的時候,我們家老爺子也是出了力的。所以他並沒有反駁,只有劉曉蘭還在自顧自的胡攪蠻纏。
“白眼狼,真是一羣白眼兒狼,你回去說,說給謝王孫聽,讓他來找我們江家算賬,去!”
我笑笑:“謝家江家兩家是世交,沒仇沒怨,算什麼賬,不過你今天最好到此爲止,不然你是你,江家,是江家。”
劉曉蘭:“呦呦呦,年紀不大還曉得嚇唬人了還,當我這五十年白活的?你儘管來,我看你有什麼能耐,還我就是我,我跟你說,我就是江家!”
“誰說你就是江家?”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着中山裝的中年男人想着我們徐徐走來,是江染的二叔。
短髮乾淨利落,腰桿兒筆直,光是儀表就能給人以一種莫名的信服感。
他一出現,就讓原本焦灼的局面安定了下來,劉曉蘭甚至往後退了幾步,她這個當嫂子的,居然很怕小叔。
“四兒,丫頭,回來了怎麼不跟我招呼。”二叔有些埋怨,我尷尬的笑笑。
“年過半百的人了,丁點兒長輩樣兒都沒有,我在宅子外面就聽見你咋咋呼呼的,幹什麼,這些年給我們家丟的人還少?”
劉曉蘭往江達身後躲了躲,沒敢迴應。
江達一點兒當哥的架子都不敢擺,“他叔,你嫂子是喝多了,她酒量不好,一喝多就耍酒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能喝就別喝!要不是我哥把你從村裡帶出來,這會兒不知道賣哪兒去了!忘本兒沒忘本兒?在這兒裝什麼大頭?江傢什麼時候又有你說話的地兒了?”
二叔的一頓訓斥劉曉蘭都默默的受了,說到過往,似乎也牽動了江達的心緒,看向劉曉蘭的目光中帶着些許憐憫。
“四兒,人我已經訓過了,給二叔點兒面子。”
我:“二叔你可是擡舉我了,什麼面子不面子,你說我做就行。”
“叔不怎麼去你那兒,但是也聽說了,你現在可是支鍋。大男人,講地位,咱倆還是一條水平線上的,說面子不過。”
跟二叔打了一會兒太極,把雙方都捧高興了,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丫頭這事兒我做主了,你們想什麼時候結就什麼時候結,禮金一分不要。”
“那不行,該有的還是得有,回頭讓我爹給您來個電話,您兩位長輩商量。”
二叔一權衡,“行。”
事情波折,一直持續到了下午三點,我們才啓程回家。
一路上,江染的臉色都很差,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眼淚在眼眶裡轉了不知道多少圈兒,就是不肯落下來。
晚上到了家,我倆也沒吃晚飯,進到房裡,她才撲進我懷裡哭起來。
我單手摟着江染的纖腰,也不知道怎麼勸她纔好,直到胸口一片全溼透,腳都快站麻了,哭聲才堪堪止住。
“我今天,是不是說得有點兒過分了。”
江染坐在牀邊兒,搖搖頭,聲音沙啞:“沒有。”
“我難過的是,這麼多年了,就算她從來沒把我當成親生的也不至於,不至於這樣。”
“不然,咱們今年就結婚吧。”我看她又要哭,於心不忍道。
江染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看了我一會兒,眼淚順着臉頰淌下來也不擦。“不行,不行,家裡太亂了,再等等,再等等。”她不住搖頭。
不管話裡說的家是我家還是她家,都足以將我的衝動消磨殆盡。
我倆聊了一會兒,快八點的時候,這妮子想起來要給我做飯,忙不迭的下了樓。
人沒走多久,二姐就溜進來了,開口就問:“怎麼了?”
我:“什麼怎麼了?”
“還裝,哭聲我在樓下都聽見了。”
我見瞞不過,就把白天的事兒說了一說,二姐聽着聽着也氣憤得不行。
待她氣消了,又心軟起來,“委屈真是委屈染妹子了,這事兒是咱做的不地道,要不,你就抓緊時間給老爺子添個重孫,他一準兒就上心了。”
我說:“姐你可別開我玩笑了,我都這樣了,想抓都抓不緊。”
二姐噗嗤一笑,“行了,姐給你備着,哪天家裡得空了,我幫你和染妹子提。”
姐弟倆又閒扯了一會兒,說到葉蓮娜的時候,二姐頗爲無奈。
本來老爺子給了她一張卡,意思是見面錢,讓她拿着去買些子喜歡的東西,但沒成想這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東子的影響,居然喜歡古董。拿着錢,在老街上一頓搜刮,幾乎每個店裡都跑了一趟。當時二姐跟着她,在店家們知道了眼前這個外國姑娘是謝老爺子的孫媳婦兒之後,都忙不迭的給了見面禮,所以結果就是,逛了一圈之後,幾乎一分錢沒花,還白賺了十幾個老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