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盞茶的功夫,我和沈靈敏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談及到黃念念,沈靈敏嘆了口氣,"我對念念沒什麼苛求,也不打算讓她入行,可以的話,嫁個普通人家,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
我沉默着沒有回她,心裡卻不住嘀咕,就你這偌大的家業,黃念念就是嫁個乞丐,那也會飛黃騰達,這輩子想普通都普通不了。有句話倒是挺應景兒,最是無奈生在帝王家。
臨了,我想起黃念念跟我提起的南莊,隨口問了一句,沈靈敏笑笑說,棗莊黑市。
趕巧她晚上也有事兒要過去一趟,問我要不要一起,我思量了一下,還是算了,二姐還在賓館呢,我出來的時間也挺長了,這鼻青臉腫跟豬頭似的,還不知道回去怎麼交代好。
走之前,沈靈敏在店裡走了一圈兒,把這店裡最貴重的鎏金小印兒送我了,我萬般推脫說使不得,怎麼說也是壓場子的東西,我拿走了算怎麼回事兒?哪知道“掌櫃的”也發話了,“謝叔,權當侄女兒孝敬您的。”
黃念念朝我擠眉弄眼的,模樣頗爲可愛。“反正過些天就要過年了,您多給我點兒壓歲錢。”
我摸摸兜裡零碎的紙票兒,悲從中來,表面上還是強撐,“行,回頭給你包個大的。”
我估計沈靈敏手頭上的事兒挺急,不然肯定要親自送我回去,末了還是指派黃念念開車送我,懇求我一定在二姐面前說說好話。
小妮子開的是輛粉紅色的甲殼蟲,倒是和她般配,去賓館的路上停了一會,下車買了兩個茶葉蛋,我看了看錶,晚飯的點兒,以爲她這是賣給我墊墊的,心裡還誇小姑娘挺細緻,結果她卻跟我說,想幫我去去腫,但是沒有找到水煮蛋。
......
回到賓館之後,我敲了敲門,二姐不在,索性就把黃念念領到了自己屋裡。
本想躲到浴室裡換了件兒衣服,前腳才進去,後面兒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黃念念把門開了,我探頭一看,是老姐。
兩個女人正面對面的愣着,二姐手裡提了幾份小炒,偏頭看了看半截兒身子在浴室裡的我,目光詭異。
“送外賣。”她說。
我楞了一下,“別鬧了二姐。”
把事情原委一說,二姐這才緩過來,看着我的目光裡滿是心疼,我說你之前怎麼沒這表現,二姐紅了紅臉,說你們年輕人,就喜歡刺激,我哪知道是這麼回事兒。
我:“......”
從黃念念的表現上來看,她還是有點怕二姐的,按照原先設想的,二姐理應會發飆,可她今天的脾氣卻是出奇的好,對黃念念說:“你媽今晚要去南莊幫小姨淘個東西,不然你也別回去了,跟我睡。”
黃念念興許是把我看作了自己人,左右無措的看了看我,二姐的目光再次詭異了起來。
我扶額長嘆,這世界上情商比我低的人果然大有人在。
吃過晚飯,黃念念就去了二姐房裡,這時候我才逮着空隙去問二姐,“董老頭兒那邊兒怎麼樣?”
二姐沉吟了一下,“晚上要和老宋一起辦個飯局。”
我:“請誰?”
二姐:“程天南。”
我點點頭,程天南是市公安局的一把手,老宋的頂頭上司,董老頭兒怕是要拿他開刀了。
“對了,之前你說,沈靈敏去南莊幫你淘東西,淘什麼東西?”
二姐少見的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看她胸有成竹的也就沒有多操心,臨出門兒,還轉頭兒來打趣我,“早點兒休息,這倆熊貓眼,回去還不知道染妹子怎麼怪罪我呢!”
夜深人靜,背上的傷痛就尤爲明顯,以至於我根本不敢躺,趴在枕頭上,去回想今天的事兒。
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我那一腿,到底是哪來的神力。
可能,是我近來隨着二大爺他們翻山越嶺多了,無形之中得到了鍛鍊吧。
從兜裡摸出沈靈敏給我的那方鎏金小印兒,白熾燈下,顯得樸實無華。
古代**要求衙門公正廉明,所以官印造型兒也是方正的,千篇一律,一寸見方,印體上面站了個四足獸,一方面兒宣示官威,一方面兒可以充作把手。這東西是個常用物品,所以把手磨損的比較厲害,很多棱角已經變得光滑,我也分不清是虎還是豹。翻到印面兒,上書東北縣印。
按理說我這些年從史書上了解到的地名也有不少了,就算與現代的叫法不同,大抵也能有個數,到底是在哪塊兒,可這東北縣,我想了想,還偏偏就找不出個合適的。要說字面最像的東北吧,古時候兒可不叫什麼東北縣,叫什麼呢?遼東,關外,燕雲之地,歷朝皇帝所謂的江山,極少有真正將這片兒地方算上的,都是以蠻荒著稱。其實這都是地理位置的問題,太遠了,中央集權不方便管制,另一邊兒又靠近高麗,所以屬於比較尷尬的地段兒,更不可能有什麼東北縣衙門。
我心說反正是真貨,找不出是哪兒的也無所謂,品相完好是第一,其次就是年代。
瞅瞅印面兒上的字體,楷書,並不是在印體上鑿出來的,而是通過銅條兒曲折好字形兒又粘合上去的,所以看起來很立體。到這兒我就有底了,隋朝有種很出名的印章,叫蟠條印。印文是薄銅片盤曲成的,然後再焊在印面上,和眼前這個一樣。
隋朝那是在南北朝的時候兒,算得上是中國在歷史上最爲昌盛的時期,這是史學界公認的,距今,得有......一千四百年左右。倒是比我想象得要久,回去翻翻隋唐傳記,瞭解瞭解市場,給自己掙點兒壓歲錢。
眼看這都要十一點了,我的睏意也泛上來了,這就打算把小印收了睡覺,多看了兩眼,卻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來。
怎麼感覺這把手,這麼熟悉?
就像之前說的,是什麼我根本分辨不出,只能看出體態比較健碩,再細就是之前沒有注意到的,橫雕在把手背部的毛紋,看着看着,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西藏無名塚,主墓室前,有兩尊石獸,其中一個還有開門的機關,我當時有刻意打量,好像,和這差不多?
據我所知,古代用來守墓的石獸大都是貔貅,或是麒麟,那,這是什麼?
我上網查了查,目光最終鎖定在一種叫做天祿的獸類身上。
天祿似鹿而長尾,一角者爲天祿,無角者爲辟邪。古人把它們對置於墓前,既有祈護祠墓,冥宅永安之意,亦作爲昇仙之座騎。
對照自己手裡的這個,左上方確實有着小小的突起,是獨角,至於它背上的毛紋,怕是收起來的羽翼,天祿沒跑兒。
可這明明是守墓獸,怎麼還按到官印兒上了呢?
我又順手搜了搜隋朝東北縣,查到的東西都是驢頭不對馬嘴。我漸漸覺出,手裡的小印兒,怕是沒我想象的那麼簡單。
黃念念之前跟我說小印兒是祖傳的,這話不可信,我猜多半還是沈靈敏從別的地方摸來的,回頭好好問問她。
身上勞累,很快睡去。
因爲這一夜我都是趴在枕頭上睡的,所以第二天爬起來的時候還要死不死的落枕了,梗着個脖子去敲二姐的門。
二姐醒得比我早,但是黃念念卻還在酣睡,索性就到了我屋兒。
“怎麼樣?”我迫不及待的問。
“成了。”二姐笑着說。
我問:“董老頭兒使的什麼法術?”
二姐:“省廳二把手的位子都空了半個多月了,程天南一直都在惦記着,否則也不會那麼着急邀功。昨天宴上董老就跟他挑明瞭,可以幫他爭取到這個位子,但前提是這個案子,他不能插手。”
我點點頭,這麼一來,市公安局的大權就全被集中在了老宋一個人的身上,沒有了顧慮,大可放手而爲,要想把東西留在棗莊就不是不可能了。
“今晚,就準備結案了。”
我傻了一下,“結案?這麼快?”
“嗯,我花了點錢,買了幾個替罪羊。”
我突然明悟過來,“你別說昨天沈靈敏去黑市,就是幫你淘人的吧?!”
二姐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深吸一口氣,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涉黑了,簡直就是在營黑!我雖然對刑法不是很瞭解,可找人頂罪這種事兒,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罪大惡極!
都是形勢所迫,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吧。
這麼一來,案件在下邊兒就結了,證物直接入庫,濟南的那幫老傢伙,再想暗地裡耍什麼陰招子可就難了。
不過前提是老宋一定要做好善後工作才能萬無一失。這兩天董老頭兒在這兒,他正要賣力表現,肯定會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去對待,不出意外,只要程天南一走,他就是新的一把手。
老爺子請來的助力就是不簡單,他這手可謂是一石三鳥,我謝家,老宋,和程天南都是獲利方,自己的作爲呢,在本質上說是在提拔能人,爲**舉薦才幹,革命路線還是不偏不倚吶。
而後我又下樓去藥房買了點兒消腫的噴霧,接下來還有事情要應付,拋頭露面少不了,形象還是要維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