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招飛蛾撲火用得不假思索,糉子剛剛擡起來的腿受到我的牽制多少還是耽擱了一下,緊跟着我就感覺一股巨力從懷裡的那條腿上傳來,整個身子頓時不受指使的騰空而起,隨着她身體的轉動,我被甩了整整一圈兒,巨大的離心力迫使我撒開了手,在地上翻了好幾個跟頭才停下。
“帶那孩子出來!”六大爺朝岔口裡大喊,正在忙着逃命的黑子聽到這聲招呼,想都沒想,直接擰身掉頭朝外衝了出來。
六大爺和王修謹兩人擋在糉子面前纏鬥不止,就算他們是二打一,也落入了明顯的下風,甚至被糉子逼得一步步往岔道里退。
趁着他們還能湊合,我趁亂繞了過去。
“四哥,給。”
接過黑子遞過來的男童,我稍稍錯愕了一下。
從發現它到現在,我與這個小傢伙都沒有直接的接觸,所以壓根兒沒有想到入手會是這番感受,五指和掌心傳來的淡淡溫熱,讓我手足無措。
就算我從沒有將他和糉子混爲一談,可料想也是差不多的東西,怎麼會有體溫?難道是個活物?
剎那間,無數的疑問從我的腦中穿梭而過,可我也知道,這時候根本不是探秘時間,左手托住男童的兩個屁股蛋,右手扼住他細細的脖頸,衝着正在打鬥的三人大吼一聲,“停手!”
六大爺和王修謹自然是當即就撤開了,那糉子也十分配合的往這兒看了看,可也只是看了看,而後就縱身投入了掃平路障的戰鬥中。
黑子在一旁給我出主意,“四哥,這東西是不是不識好歹?”
我搖頭說不可能,眼前這位又不是什麼大路貨,怎麼說也得幾百年的道行了,就算意識不完全,那也該有點兒基本的判斷能力。
黑子一拍大腿,“要不放點兒血,再不行就剁手指頭,總能唬住她。”
顧及到大家的性命,殘不殘忍就暫擱腦後,我在包裡摸了摸,找到了一把拇指長的鎢鋼傘兵 刀。這玩意兒是專門備來切割登山繩兒的,刀身雖然短,但是及其厚實,一看就是那種短小精悍的類型。
爲了防止糉子徹底失控,我避開了動脈,選擇了在男童的大腿上輕輕劃拉了一下。
“四哥你太溫柔了,讓我來。”黑子擼擼袖管兒向我伸手要刀,原因是我那一下沒能切出血來。
黑子接過刀,對着男童的大腿猛然一拉,動作幅度有點兒誇張,我心裡咯噔一下,完犢子,這回別說淌血了,骨頭都得給你切斷。
我沒有低頭去看,掌心裡流溢的溫熱已經告訴了我事實,許是那刀真的鋒利過度,男童在肌膚被割裂之後兩三秒才曉得哭喊。
前方的糉子急忙從六大爺與王修謹的夾攻中脫離出來,一雙綠油油的眸子盯着我們這邊兒兇光大盛!
黑子把刀架在男童的脖子上,作威脅狀。
興許是真的奏效了,糉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可眼睛裡的綠光卻越燒越旺。
我看了看男童的左腿,傷口其實沒有我想象的長,也根本沒有傷到骨頭,從這個角度甚至能看到傷口邊沿處的血肉蠕動,乖乖,竟然已經在癒合了!這完蛋孩子到底是吃啥長大的?
黑子:“大爺,你趕緊跟她說道說道。”
六大爺經過一番苦戰,正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索性也就沒理黑子,糉子跟鬼那是一種東西麼?
場面頓時就僵持住了,誰也沒有動作,唯獨梨兒,隔着老遠往這邊飄,我猜不透她要做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在她擋在了那個女糉子身前,磕巴磕巴的說了很多。
那東西自然聽不懂,也沒興趣聽,把梨兒急得都帶上了哭腔,最終換來的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一巴掌,那個長滿白毛的手掌徑直從梨兒的身體裡穿了過去,我只看到黑霧頓時爆裂開來,而後梨兒的身影消失不見。
靜默。
絕對的靜默。
三五秒之後,黑子呼哧呼哧的抽氣聲越來越響,和我一樣,他也悲憤交加,手裡的傘兵 刀下拉,正對男童的左胸,看樣子是要往裡捅,但是還沒觸及到皮膚就停住了,把刀一扔,從腰間掏出了長上許多的探屍錐。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止他,因爲他現在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但我不阻止,並不代表沒有人阻止。這個人不是六大爺,也不是王修謹,而是那隻逞兇的糉子。
黑子手裡的探屍錐一登場,她就不淡定了,直接一聲尖嘯,向我們衝了過來。
這一刻我才幡然醒悟,不是她不懂我們在做什麼,而是我們在做的,根本沒有在實質意義上威脅到她。隨着手中道具的轉換,我們一直渴求的那種情緒,終於在她身上加倍爆發了出來。
一把奪過黑子手裡的探屍錐,將錐尖對準男童的心臟位置,後者對錐子表現出了實打實的懼怕,小小的身子不斷的往後縮,這種情緒是先前用傘兵 刀時不曾出現的。
她越是靠近,我的錐尖就越貼近男童的肌膚,直到她在我們身前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我手裡的探屍錐也然頂在了男童的胸口。
我知道她很着急,可就算再着急她也不能開口說話,只是眼裡的綠光旺盛至極,簡直就像是兩堆熊熊燃燒的火焰。
男童在我懷裡不住的扭動,竭力的想要避開錐尖,可是他的力氣和正常的同齡孩子差不多,自然無法得逞。
我們是僵持住了,六大爺和王修謹卻沒有閒着,躡手躡腳的跟進岔道,無聲無息間來到了糉子的背後。
王修謹的桃木劍已經舉得老高,劍鋒直逼糉子的頸部,在這個時候,女糉子終於發覺到了身後的異樣,擡起左臂,直接將桃木劍格擋下來。一擊未果,王修謹選擇了後撤,可糉子顯然沒有讓他全身而退的意思,大跨步逼上,右手指尖的墨綠色指甲如刀一般向着王修謹的頸間刺去。
我一看這糉子是要以其之道還治彼身,掌中勁道猛然下壓,探屍錐的錐尖當時就刺進了男童的皮肉中。
這一下肯定是沒有插進去多少,可男童的反應卻出奇劇烈,當時就哭出聲來,聲音要比先前大腿開口兒淒厲許多。
女糉子聞聲一停,猛然轉身,盯着男童胸口的探屍錐一動不動,滿背的長髮無風自舞,聲勢駭人。
我說過,她有道行,不會連這麼明顯的局面都看不懂,現在看來確實如此,就算她再怒,再兇,也沒有上前一步。
懷裡的男童哭喊得厲害,傷口處源源不斷的向外溢血,那血與先前的殷紅大有不同,呈現出一種濃重的黑紫,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中了毒。
我看着那雙滿是淚水的大眼睛,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憐憫,其實相處到現在,這個來歷不明的神秘男孩兒,除了身體異樣,在智慧和意識上似乎和外面的普通孩子差不太多。也怕疼,也同樣的讓人於心不忍。
“乓乓”王修謹的桃木劍劈砍在女糉子的背上,糉子沒有任何移動,硬生生的扛了這兩下。
確定它不會反抗之後,王修謹再次把目標放在了糉子的頸部,桃木劍橫置,看模樣是打算來個斬首。
此刻,變故突生。
我沒料到手中的孩子會突然間爆發那麼大的力量,硬生生的從我手中掙脫,代價是探屍錐硬生生往裡推進了半個指關節的長短,疼的他撲在地上渾身顫抖。
女糉子見機猛然前撲,我和黑子雖然心急,但是還沒有大膽到直面鋒芒的底部,齊齊往後一退,拉開距離。
我看了看探屍錐上的血跡,足足暈染了兩公分的長度,這麼小的孩子,胸腔空間肯定不大,所以我懷疑,那一下,已經傷到了他的心臟。
女糉子將男童捧起,綠油油的眼睛在他的身上來回橫掃,尤其着重看了看傷口。
我心說這回可是完蛋了,搞不好要接受暴風雨的洗禮。
不容我做好心理準備,一股子腥風就吹到了面門上。
黑子大力的將我推開,自己則是往後面的牆壁上一貼,而後眼前就刮過了一道朦朧的黑影兒。
就算僥倖躲過,那也不容懈怠,我趕忙調整好身形準備迎接血戰,卻看到那糉子根本沒有回頭,抱着男童一路向岔道盡頭奔去。
“追!”六大爺爆喝一聲,一馬當先的趕了上去。
這裡的路可以說是九曲十八彎,沒用幾個岔口我們就被甩開了,不過那男童已經受了傷,傷口留下的紫黑色血液一路指引着我們向前,連續左拐了三個四岔路口,走過一截兒長度遠超之前的甬道,終於發現了糉子所在。
我原本以爲這糉子能帶我們出去,可沒成想,它的老巢居然在一條死路的末端。
糉子和男童就停在甬道盡頭的石牆前,地面上有許許多的碎布和棉絮,男童就躺在一團滿是污漬的棉花之上,面色比初見時還要慘白,看上去好像不行了。
我們四個人站立在一側,看着那個女糉子怔怔出神,她瞳孔裡的綠色在搖曳,雙手不住撫摸着男童的全身,這種情緒難道是,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