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只剩下一條可以使用的繩子,後面的人下得很謹慎,速度也要慢上許多。在等待的期間,頭頂時不時的會有那種怪魚落下來,想是咬在繩子上被踹下來的,都被二大爺和書生一一收拾。
又用了大半個鐘頭,人總算到齊。
我望了望最後下來的錢老頭,他一大把年紀了,一番劇烈運動過後居然一點兒都不喘,這會兒正盯着那藍色的湖面看。
湖面的盡頭隱在黑暗裡,我打開強光手電照了照,藉着光柱我眯着眼往那裡掃了掃,應該是一片石壁。藍色的湖水不時地拍打在石壁上,這湖應該就是這麼大。
這地下河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排水量之大,絕不是眼前這個湖可以接納得下的,我四下裡張望,這兒肯定有其他的出水口。
手電的光柱在洞穴裡來回橫掃,我爭取不放過每一寸的地方,但是十來分鐘過去了,也看完一圈兒了,愣是沒發現。
一番尋覓無果後,我又蹲下來仔細看了看湖水,想要看清它的流向,但是因爲旁邊就是瀑布,原有的湖水被新入的水源源不斷的往外推,可是出水口的流速應該不大,加上有瀑布的干擾,水的流向,根本無跡可尋。
我只好再擡起頭來去看遠處的湖面,但凡周圍有出水口,就肯定會有湖水流動,可它偏偏沒有,湖水簡直平靜的不像話。
難不成在湖底?
可那也不好解釋,若真是在湖底,湖面上應該會有旋渦纔是,可現在,湖面光潔平整得像是一塊兒翡翠,別說旋渦,連個大點兒的波紋都沒有。
反正不管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這就是一灘死水。可這灌水的瀑布就在身邊兒,這些水明明落入了湖中,現在到底去了哪兒?
錢老頭明顯覺察到了什麼,張口說道,“老七,下鏟。”
張老七聞聲上前兩步,卸下背上的登山包,摸出來一個奇形怪狀的鏟頭,上粗下細,在四周有着三個環繞的小孔,也就是黃豆大小。這東西我認識,叫杯鏟,是專門用來取水底泥的東西,上面的三個孔是用來出水的,落底扣泥,水出去了泥才能進去。
緊接着他又拿出十來根鋼管兒,每根鋼管兒上都有螺紋,可以對接。
這時候我才發現我背的那點兒東西壓根兒不算什麼,這人居然揹着這麼多鐵疙瘩走了一路!要知道,期間我們還爬了山!
我看着他把鋼管一節一節的接了起來,然後再把那杯子形狀的鏟頭給接上,這麼一來,這鏟子的長度就達到了四米多,雖然說已經不短了,可我總覺得懸,要是我們運氣不好,碰上個深水湖,這點兒長度應該不夠看。
鏟臂一點一點的往下送,水面上不時地冒出小小的氣泡,大家就那麼盯着一截一截的鋼管兒消失在水面,心裡也越來越緊張。可是,事與願違,直到最後一截鏟臂沒入水中,也是沒探到底,看到這兒,錢老頭的眉頭開始慢慢皺起來。
倒是張老七,他看到這情況只是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就伏身下去,整個人就趴在了地面上,連帶自己的整個胳膊也送到了水底。
這時候,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張老七的臉上,就期盼着他能做出個驚喜的表情,但是沒有。
這時不光是錢老頭臉色難看了,大家的情緒都有點兒往下降。
我正琢磨着自己等下要怎麼爬上去的時候,場間情況突變,山洞裡突然出現了一聲清晰的落水聲,張老七跳下去了!
起初我以爲是他自己下去的,但是當我看到二大爺摸出探屍椎,書生拿出判官筆也跟着跳了下去的時候,立馬就發覺出了不對勁。
這湖底有東西,他是被拉下去的!
似乎是爲了響應我,湖底的水中,暈出了明顯的血色。
我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那怪魚,這湖裡,肯定都是那玩意兒!
想到這兒,我又想起之前張老七把手伸進湖水前的微頓,是了,他自己知道有危險,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兒。
湖水這回算是熱鬧了起來,我們在上面依稀可以看見水底三個扭動着身子的人影兒,還有人影兒外圍一整圈的黑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肯定是怪魚,這東西明顯也有一定的自制力,居然沒有被鮮血鼓動一擁而上。
光頭當即就是一拍腦袋,呸了一口,把自己的褲子往下一扒,作勢就要往下跳,卻被錢老頭一把拉住,“恁去幹啥?添亂?”
光頭這時候下半身還剩個褲頭兒,腳上還有皮靴,看起來分外滑稽,但是卻沒人笑,誰都笑不出來。
“得去救啊!”
錢老頭:“要恁說!南子都沒下,輪到恁?”
這一行人中,水性最好的就是南叔,他都沒有貿然下水,自然輪不到光頭這個旱鴨子。
我着急得看了看南叔,發現他的上衣早就不翼而飛,露出一身的疙瘩肉,這會兒正望着水底的情況,應該是在找合適的時機入水。
其實在看清情況的時候我就已經拉住了東子,不然他得比光頭還快入水。
下方的黑點兒在向着中間的三個人影兒合圍,情況緊急,東子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南叔遲遲沒有出手,這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好的對策,場面一時間就僵住了。
這個時候,水底下的黑點兒已經變成了一個鐵箍,把三個人圈在了中間,水裡的血色越來越濃,應該是張老七的,我們再不出手,估計他都不用魚咬,直接就失血過多造成乏力,然後被水淹死。
我是怎麼也沒想到王修謹這時候會站出來,他繞過東子和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摸了一大把黃符,這會兒已經點燃了,像個火把一樣在他手裡熊熊燃燒着,在我詫異的目光中,王修謹把那黃符用力一甩,全都撒在了湖面上。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那黃符洋洋灑灑的落在湖面上之後居然沒有被浸溼,而是浮在了水面上,居然還在燒,燒完的部分則是化作黑色的紙灰,慢慢的向着水底沉下去。
在底下的人應該是看到了沉下來的東西,張老七仰了仰頭,他的臉色很蒼白,在藍色的湖水裡很突兀也很嚇人,像極了溺死的水鬼。
幸運的是,王修謹的符有效,那些黑點不再聚攏,待到湖面上的符燒完了,灰全落下了,那些個怪魚都像是見了鬼一樣猛地往外擴散開來,而後直接放棄了三個人影,瘋狂的往瀑布的方向涌過去,直至消失不見。
下面的人開始往上浮,大家夥兒都鬆了口氣。
我走到王修謹身邊好奇的問他,“你這使的是什麼道法?”
王修謹苦笑一聲,“哪裡是什麼道法,那是我爹留下的符,專治水裡的髒東西,本來可以用很久,可我一激動全給點了。”
......
書生上來的時候嗆了幾口水,南叔給他摁了摁背,全吐出來之後就好了許多。
張老七是二大爺帶上來的,面色蒼白得不像人,在他的右臂上一條巴掌長的傷口,很深,應該是那魚的牙齒剌出來的。我趕忙從包裡拿出上回大和尚給我還沒用完的那藥膏,給他敷上,應該也是疼得厲害,他的牙齒咬的咯吱作響,就是不肯出聲喊。
我儘可能的把動作放輕,抹完了一層又給他包上紗布,等那藥的涼勁兒上來了,他的臉色纔好看些。
錢老頭這會兒才問:“咋樣?”
張老七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四兒這藥好使。”
錢老頭點點頭,倒是王修謹,這會兒已經擺脫了自己那副心疼的模樣,饒有興趣的看着我手裡的瓶那藥。
“認識?”
王修謹皺着眉頭反問道,“張和尚給的?”
我點點頭。
王修謹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六大爺從人羣后方擠了進來,從我手裡把張老七接過來,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口音難懂,所以他也是言簡意賅,張口對王修謹道:“離水符?”
王修謹明顯一愣,“六大爺認識?”
六大爺點點頭,操着口音說了句:“能多了。”
王修謹面色一暗,確實。
不過他和張老七到底是親兄弟,六大爺還是打心眼兒裡感激王修謹救了張老七一命,不管是不是糟踐了好東西,還是認真說了一句, “海思多虧了恁。”
王修謹聽懂了,連忙擺手,“應該的,應該的。”
這時候我就聽張老七唸了一句,“哥,鏟子。”
我這才注意到,這人左手居然還拉着那根四米多長的鏟子的鏟柄!
在剛纔的那種情況下,居然還沒放手!
我已經找不到什麼形容詞來形容這個人了,這纔是不把命當命!
六大爺瞅了張老七一眼,也沒有責怪,似乎早就習慣了他這個德行,從他手裡接過鏟柄,一截一截的往上拉。
沒用多久,鏟頭就出了水,張老七用左手從鏟口裡摳出來一塊溼泥,搓了搓,放鼻尖聞了聞,“有。”
我雖然不知道這聲,有,是什麼意思,但是錢老頭明顯知道,他一拍手,從地上直起身來,道了句,“老四。”
書生聞聲兒就去翻下水之前扔在地上的包,熟練的從裡面摸出來一個圓形的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