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明顯是說給書生聽的,後者聞聲兒壓根兒沒猶豫,把判官筆一抽,對準裂縫的中心就放了手。
黝黑的判官筆落入黑暗,就如同泥牛入海,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視野裡,我在上邊兒就只能聽得下面不斷傳來“愴愴”的金屬摩擦聲,最後,以一聲悶沉的敲擊聲結尾。
側耳聽了聽,下邊兒已經完全安靜下來,心說這招兒倒是屢試不爽。
場間的人都暗鬆一口氣,正準備給下邊兒發信號,讓王修謹撤上來,可偏偏在這時候,底下再度熱鬧了起來。
“砰砰砰”的悶響就如同炮仗一樣連綿不絕。
我趕忙上前,伸頭探了探,居然發現底下出現了忽明忽暗的火光!
光頭在邊兒上看得一愣,“這別是那小子在底下使符吧?!”
大和尚立馬眉頭一皺,顯然相當認同光頭的猜測,沉了口氣道:“怕是底下的狗東西急眼了,唬不住了。”
說着,就要反手去包裡掏傢伙,看模樣就是要親自上陣了,二大爺趕忙上前兩步把他攔下,“不行,它還沒出來。”
二大爺嘴裡的它無非就是之前大和尚說的那個了不得的麼子,不過我這會兒正着急,張口道:“等那玩意兒出來就晚了!”
二大爺看了我一眼,而後轉頭對書生和光頭道:“你們倆下去。”
兩人點頭回應,書生把繩子在山石上捆好,率先下落,光頭提着斷頭刀緊隨其後。
我看了看二大爺,後者正盯着黝黑的縫隙出神,我總感覺二大爺的語氣似乎不太尋常,按照以前,要吩咐夥計幹活,都是先客套一下,這回怎麼一點兒修飾都沒了?或許是我多心,搖搖頭,把注意力放回到縫隙裡。
兩個人下去沒多久,地底就傳來了一陣清晰的石塊碎裂聲,起初,我以爲是打鬥造成,可聽到那聲音持續了三五秒之後,立馬意識到了不對。
這回,不只是我慌了,大家夥兒的臉色一瞬間都沉了,黑子把頭一抻,“四哥,這底下,不是要塌吧!”
我沒理他,只是轉頭去看大和尚和二大爺有何動作,可這兩個人卻遲遲沒動,眉眼間的驚詫不加掩飾。
這是出現了他倆都沒預料到的狀況了。
我心說這回可算是翻了船了,壓陣的兩位高人都被晃住了。
江染上前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四哥,彆着急,給大爺點兒時間。”
她這一句話就把我送到嗓子眼兒,下一秒就要喊出去的催促給堵了回去,我望着眉頭緊皺的二大爺着急得跳腳,卻又不敢出聲打擾。
半晌,二大爺終於開口,言簡意賅的說了一個字,“下。”
二大爺的話落在我的耳中無異於天籟,當即抓起繩子,掏出探屍椎,率先落入裂縫。
大和尚在後面吼了一聲,“癟犢子,耍什麼急性子!”
而後手裡的繩子猛地一繃,料想是他跟下來了。
穿過狹窄的裂縫,視野開闊的一瞬間,就是兩人纏鬥的場面。
光頭站在綠油油的水裡,抄着斷頭刀,跟一個渾身都是黑毛的糉子打得不可開交。
環視一圈,原本密集排列的棺材已經被排到了一側,王修謹渾身是血的趴在棺材羣裡不知死活。
光頭那邊兒我是幫不上什麼忙的,更何況後邊兒還有大和尚,所以我一落地就直奔王修謹的方向。
身下的水有半米深,底部相當平坦,應該是鋪有石塊兒,所以跑起來也不算費力,一邊兒前行,一邊兒四下瀏覽,書生去哪兒了?
最終,我的目光鎖定在了光頭和黑毛糉子身後的大洞上。
那洞是個詭異的半圓,有兩米多高,我能肯定,昨天來的時候,肯定是沒有的,也就是說它是方纔展露的,我想起剛剛的那陣碎石聲,腦中猛然開朗。
在棺材羣裡左移右繞了一陣,總算是來到了王修謹的身前,我把他翻了個身,拉到身前,打着礦燈一看,這人的腹部明顯受了傷,被他用右手緊緊捂住,我以爲是開了口,怕出血就沒敢扒,只是開口去喊江染。
江染這會兒才從裂縫裡落下來,正看着那隻被大和尚和光頭打得節節敗退的黑毛糉子怔怔出神,聽到我的呼聲回了回神,落地之後就直奔這邊兒跑過來。
黑子是最後下來的,瞅見洞裡的情況就怪叫了一聲,也分不清是嚇得還是怎麼的,聽上去分外高昂。
江染來到我身旁,看清王修謹的傷勢後立馬就取出了紗布碘酒,剛準備動手,閉着眼睛的王修謹突然出聲了,“先用針封我的氣海四穴,傷口有毒。”
他的聲音相當虛弱,聽上去就像一口氣提不上來就會撒手人寰那種,我聽得心驚膽戰,嚥了口唾沫道:“你可別死啊,回頭你爹回來我們謝家賠不起。”
王修謹沒理我的白話,我知道,這時候,他的每一份力氣都得保留,所以也沒再打擾他,任由江染接手,微微偏頭,把目光放到大和尚那邊一絲。
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術法,沒有什麼木魚佛珠,這人就是赤手空拳,和提着斷頭刀的光頭把那足有兩米高的黑毛糉子打得節節敗退,眼看這都要退回到那洞裡了,大糉子卻大吼一聲,就是啥也不懂的外行人也知道,這是要發狠了。
所以一直沒有出手的二大爺也在這一剎那有了動作,他摸出了那根黝黑的探屍椎。
擡手對着大糉子爆喝一聲,糉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那雙青濛濛的眼珠子落在二大爺手裡的探屍椎上的時候,明顯頓了頓神兒。
趁着這個空檔,大和尚已經把轉經筒摸出來了。
大糉子四下一覽,剛起來的氣勢頓時消逝全無,掉頭就往那洞裡鑽。
本來我以爲他們幾個會乘勝追擊,但是意料之外的,三個人都沒有動。
在一旁看熱鬧的黑子見狀一傻,忍不住多嘴道:“大爺,爲啥放它走?”
二大爺沒作聲,自顧自的把探屍椎收了起來,和大和尚,光頭一起朝我這邊兒走過來。
我微微回神兒,低頭卻瞥見王修謹嘴角的一絲笑意。
這我就納悶兒了,你都快要嗝屁的人了還在這兒樂什麼?這有啥東西給你樂?毒血上腦衝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