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從臉上看,很難分辨來人的年齡,因爲那女人的妝很厚,眼影假睫毛腮紅該有的都有了,可謂是全副武裝,粗略的判斷,應該有三十七八,卸了妝,肯定顯老,那就得四十二三左右。
“呀!這不是謝妹妹嘛?今兒是刮的哪陣香風把你給吹來?”
她語氣誇張的說。
二姐:“我找金熊。”
“哎呀呀,那可真是不巧,熊哥這會兒可正忙着,要是不急,妹妹就坐下來喝杯茶等一等。”
二姐應該是對金熊很熟悉,微微不屑道:“這樓裡上上下下都是你打理,他只要坐着收錢就好,能有什麼事兒要忙?”
富態女人一聽,做了個掩面而笑的姿勢,她要是年輕個二十歲,這一手能迷倒不少人,但是現在明顯沒那資本了,所以看上去有些做作。
“咱這樓呀,姑娘多,放在外邊兒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心裡有氣兒,受不得管教,遇到這種情況,我一個弱女子可招待不來,總還是要熊哥出馬的。”
在外邊兒羣星環繞的大牌,到了這兒就變成了貨物,富態女子口中的招待,又是怎樣的光景兒?我邪惡的想了想,該不會是蠟燭皮鞭吧。
既然一時半會兒見不着,大姐也沒有着急忙慌的往上走,索性就聽從富態女人的話,帶着我們,找了張空桌兒,坐了下來。
茶水上桌兒,富態女人先端起杯來抿了一口,“雖說兩家的鋪子就隔了一條街,咱姐妹見面的機會可不多,上回碰着,得是四年前了吧。”
大姐點了點頭,露出標準的交際示微笑,“是,那時候我頭回來。”
富態女人點點頭,“可不是?一進樓就往上三樓竄,可把姐姐嚇壞了。”
大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並沒有回話,似乎不想接這個茬兒。
儘管我們三個大老爺們兒對當時的情況都很好奇。
富態女人在這人來人往魚龍混雜的地方待了這麼久,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是有的,立馬轉移了話題。
“這一晃四年,妹妹可是一點兒沒變,還是那麼漂亮。”
大姐笑了笑,似乎並不打算開口了。
我見狀更是好奇,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順口一提,就讓大姐破功了?
大姐不說話,坐在對面的女人明顯更加不對付,臉色一整,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也不再言語,默默喝茶。
一盞茶用盡,富態女人身旁的丫頭也回來了,附耳說了兩句,富態女人點點頭,開口道:“熊哥忙完了,這會兒就在三樓等着妹妹,姐姐這還有別的客人,就不送你上去了。”
大姐點點頭說不用,而後起身,帶着我們從中間的樓梯一路朝上。
三樓的人寥寥無幾,只有幾個端着茶杯伏在站臺邊兒的嫖客,也不知道是因爲囊中羞澀,還是其他,盯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丫頭沒有言語。
金熊的房間就在樓梯口兒,大姐伸手敲了敲門,裡面兒傳出粗狂的男聲:“進。”
推門而入,入眼的是一張巨大的八仙桌兒,桌後襬着三條兩米多長的沙發,並起來好懸能頂個牀,再往後就是一面很大的落地窗。
這種中西方結合的佈置倒是奇特,我是頭回見,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
沒料到,眼珠子還沒轉兩圈兒,一股很是異樣的味道鑽進了鼻腔。
是女士香水兒的味道,還夾雜着一股曖昧的氣息。
這讓我不由的想到了一些桃色畫面,大差不差的知道了所謂的招待,是以何種方式。
“謝妹子,今天怎麼有空來?”
一個身形壯碩的漢子從右手隔間裡繞了出來,滿臉的胡茬不經修繕,顯得很是粗狂,雙手還在翻折着襯衫領子,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
“你的東西。”
大姐把包裡的拓片掏了出來。
據我猜想,金熊應該是東北人,說話帶着一股很濃重的腔調兒,“喝!妹子你要是不送來,老哥我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
大姐沒出聲兒,就站在原地,手掌攤着,似乎是在等他去接。
金熊見狀笑了笑,倒是沒有上前去拿,而是向我們攤攤手,示意我們往沙發上坐。
“三年前,要不是妹子你幫老哥過了那一關,老哥這會兒還不知道擱哪兒埋着呢。原先我一直在想着怎麼謝你,但是一進樓,就忙得找不着北,久了,就擱了,怪我。”他一邊兒說,一邊兒把手裡泡好的茶水遞給大姐。
緊跟着就是一陣寒暄。
“今天,妹子你也是難得上門,又是給我送東西來,藉着這機會,老哥我得把這人情還了。”
大姐端着茶,也不忙喝,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金熊左右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這東西呢,你也知道,是行當裡的物件兒,這樣,妹子就把它拿回去,算是大哥的一點兒心意。”
因爲大姐事先囑咐,我們都沒有出聲兒,可是我實在憋的辛苦,忍不住冷聲嗆了一句,“救命的恩情,你就拿這還?”
金熊一開始應該是把我當成了鋪子裡的夥計,壓根兒沒有留意,這會兒出聲兒,才肯多看我一眼,就是這一眼,讓我脊樑骨一涼。別看他跟大姐說話溫聲細語的,真硬起來,眼神兒都能殺人。
“這小哥......”
大姐喝了口茶:“我弟弟。”
金熊一愣,旋即大笑,“噢噢噢!怪不得怪不得,你是老四吧!”
我點點頭。
“哎,怪哥,你看,年紀大了,眼力勁兒都沒了,快,喝水。”邊說,邊給我倒水。
水杯送到手心兒裡,他也是謹慎,問:“這兩個呢?”
沒等我說話,大姐開口:“店裡夥計。”
金熊點點頭,就開始跟我客套,什麼英雄少年啊,什麼一表人才啊,沒羞沒臊的硬生生往我身上按。
末了,纔開口解釋,“四兒啊,倒不是老哥我小氣,而是我這兒實在找不出比這東西更值錢兒的了。你別看它才這麼大一丁點兒,當年,你老哥我可是拼了命才把它搶回來的。”
我被他勾起了興趣,心說難不成這小小的拓片,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情?
“這不就是一塊兒拓片麼?犯得着用命拼?”
金熊微微一笑:“老弟這就走眼兒了吧,這東西叫落貼,可不是你說的拓片。頭五年,東北三省,就爲了這指甲蓋兒大小的玩意兒,差點兒炸鍋!不然老哥我能拿它頂人情?那我金熊的命也太不值錢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