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染回到車裡之後,跟我一解釋,我這才明白過來。
其實眼前這種現象在藏區還是比較普遍,熟悉情況的人在進藏之前都會實現準備好一些零錢和小東西用來開道。
實際上也算不得過路費,只是當地的貧苦人家比較多,小孩子很難有接受教育的機會,來路上劫道,只能算是撈個偏門,要的也不多,你就是不給,他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當然,對於我這種第一次進藏的人來說,這一幕算得上驚奇,大和尚早年就是藏地喇嘛,他對這些東西再熟悉不過,江染則是事先看了藏地出行的攻略,女孩子到底是各方面都要細心些。
一路向北,道路兩旁的牛羊漸漸多了起來,隨處可見牧民的白帳蓬,這會兒也是到了吃飯的點兒,依稀可以看見幾縷嫋嫋的炊煙,肚子就不安分起來。
我們是奔着碧羅雪山去的,但是在那之前,還要先隨大和尚去拜訪一下多年不見的老友,好在兩者距離不遠,方向不變,又開了有一個多小時,天色全黑下來,這纔算是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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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遊牧民族多是以帳篷爲房,少見有石頭壘成的碉房,眼前卻有一座。
繞過大片的羊圈,我們一行人來到門前,大和尚微微整理了下儀表,擡手扣門。
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包着頭巾,一身傳統的藏族服飾,望着門口的衆人似乎有些茫然。
大和尚開口:“西格,還認得我不?”
被喚作西格的婦人盯着大和尚看了一會兒,猛然一驚,“南巡喇嘛!”
大和尚見她認出自己,微微一笑:“扎西德勒!”
婦人躬身迴應:“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是藏族祝福語,意思是吉祥如意,在藏族社交中,這個詞的使用頻率極高,幾乎什麼場合都能聽到。
婦人:“快快進來,有熱乎的酥油茶。”
我們隨着大和尚一起被請進屋,我四下裡看了看,裝飾的很普通,卻處處透露着獨一無二的藏族韻味,屋裡披掛着的花紋綢緞,酥油茶的香味,都給我以特別的感受。
一行人坐定,婦人從黃銅長嘴壺裡倒出濃濃的酥油茶,依次給我們敬上,這纔開口詢問,“得有三十多年沒看見您了,您去哪兒了?”
大和尚擡手示意她喝茶,“山東。”
婦人端起銅碗來喝了一口,大和尚這才張嘴喝茶。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看見這位不着四六的髒和尚這麼注重儀表禮節,就連在我家的時候都是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所以我不由聯想,面前這個婦人,該不會是大和尚多年未提隻字的心上人吧!
婦人:“那您這次回來還走嗎?”
大和尚點點頭,“走。”
婦人聽到這回應明顯目光一暗,不過馬上恢復過來,“這麼遠的路,各位餓了吧,我去給大家準備吃食。”
說罷,起身走出了屋子。
我端着茶碗往大和尚邊兒上靠了靠,低聲問道:“這是誰?”
大和尚瞟了我一眼,彷彿看穿了我的想法,原形畢露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在心裡鬼扯。”
“當年我在山上做喇嘛,那時候她還小,家裡的羊羣被雪狼追散了,抱着羊崽子逃到山上,是我救了她。”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說話間,大和尚瞟到房間角落堆砌着的石壺,起身摸過一個,揭開泥封湊到鼻尖兒聞了聞,一臉陶醉模樣。
我就在邊兒上,那壺裡濃烈的酒氣鑽入鼻腔直頂腦門兒,我心說,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青稞酒?
雖然我有些躍躍欲試,但是大和尚卻沒能讓我如願,聞過之後,又恭恭敬敬的放了回去,我詫異的看着這個嗜酒如命的老鬼,心說他也是爲了保持喇嘛上人形象做了莫大的犧牲。
晚飯吃的是烤羊腿,不得不說藏族人民對燒烤這種烹飪方式到底是有着獨特見解,羊腿外酥裡嫩,吃得我相當過癮,當然,這期間也少不了青稞酒,不過實在太烈,我也就是淺酌了幾口。
至於大和尚就比較慘了,西格給他特地準備了素齋,搭配酥油茶,就是他現在不方便說,我都知道他心裡肯定怨氣頗重,無非就是一些老子嘴裡都快淡出鳥兒來了,你們還在我面前喝酒吃肉的內心活動。
吃完飯,大家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天南地北的胡扯一些,但是當我們說到接下來要去碧羅雪山的時候,西格婦人的臉色出現了明顯的異樣。
大和尚:“怎麼了?”
婦人:“最近碧羅雪山那邊兒出現了一種螞蟻,吃牛羊,牧民都搬走了。”
牧民一般都是住帳篷,搬家方便,但是這話的重點不在這兒,而是在那可以吃牛羊的螞蟻上,我心說這又不是撒哈拉,難不成還有沙漠行軍蟻不成?什麼螞蟻連牛羊都能吃?
大和尚也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開口道:“什麼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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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我沒親眼見過,不過聽說每個都有茶碗大,渾身漆黑,見着牛羊就圍,連皮帶肉的啃,一碗茶的功夫一頭整牛就只剩個骨頭架。”
我聽得心驚膽戰,茶碗大的螞蟻我還真沒見過,就光聽她說,怎麼感覺比行軍蟻還可怕?
大和尚皺着眉頭問:“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
婦人:“就今年上半年。”
大和尚:“山上的喇嘛沒管?”
婦人嘆了口氣,“做過法,但是沒消停多久,螞蟻就又出現了,**裡也來過人,噴過藥,也沒什麼效果。就是近些日子,我聽說那邊兒還死人了,估計也是那螞蟻惹的禍。”
我大驚:“還吃人?!”
婦人點點頭,我回首看看周圍幾人,企圖在他們臉上找到些收穫,不論是些奇異生物,還是不乾不淨的魑魅魍魎,這裡都有人懂,可是他們一個都沒做聲兒,這下子我就沒底了,這回弄不好可能是是碰上未知物種了。
婦人:“ 您非要去嗎?”
大和尚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婦人猶豫道:“那您千萬注意安全,因爲螞蟻的事兒,那邊兒的獨龍族人十分緊張, 現在他們誰都不信任,如果您去那邊兒辦事兒,一定要遠遠繞開,不然會有危險。”
我知道這會兒大和尚心裡肯定是着急得想罵娘,但是他表面上卻沒表現出來,依舊十分鎮定的點頭回應。
知道了這檔子事兒,我們也沒了連夜過去的打算,就借住在了西格的碉房裡,礙於房間不多,除卻和西格住一屋的江染,其餘的大老爺們兒都分居兩屋,光我這兒就有五個。
牀上是睡不下的,好在她這兒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牲畜皮毛,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躺上去倒也舒服。
黑子就躺在我身邊,要不是有月光從石制天窗裡射進來,以他那完美融入黑暗的膚色,我是完全看不見他的,不過好在他有一口好牙,說話間,反射的月光甚至有些晃眼。
黑子:“四哥,我們要去的不就是獨龍族駐地麼?”
我嘆了口氣,稱是。
黑子沉默了一會兒,“我包裡帶了槍,實在不行,我們可以硬闖。”
聽到這話,我猛地從地上坐起來,“真假?!”
黑子的白牙在上下顛了顛,好讓我確認他在點頭回應。
雖然我們不可能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持槍硬闖,可我從小到大都沒摸過真傢伙,心裡迫切想要一試,“我能看看麼?”
黑子點頭,把枕着的揹包拉鍊拉開,伸手從裡面抽出一把小型微 衝。
我看過不少戰爭劇,手裡接過的這把槍我剛巧認得,是M1968,算得上是微 衝中的微 衝,體格很小,比普通手 槍大不了多少,但是彈 夾卻出奇的長,估摸着得有五十發的樣子。
我上手掂了掂,得有十斤上下,倒是很趁手。
“哪來的?”
黑子:“來山東之前,朋友給我置辦的。”
我知道外國人習慣持槍自衛,但是這是中國,搞到這麼一把微 衝很不容易,我不由得對黑子刮目相看,不說其他,就人家這人脈,在中國這麼些年,真沒有白混。
不過我馬上就意識到了另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拿着槍問他,“你殺過人?”
黑子給我問的一愣,“沒有。”
我這會兒也看不清他眼睛裡到底是何神色,心裡有些動盪,雖然我知道他做的生意不地道,但是從沒想過他能這麼輕易拿到熱武器。但凡有這本事的,多半不簡單,加上他說他是得罪人才來山東,我這就自然而然的產生了聯想,但願他身上沒揹人命,不然我謝家還真不會保他。
眼下就要下墓,最忌窩裡反,我也沒想多事兒,猶豫一下,還是選擇相信東子不會給本家惹禍。
似乎是爲了打消我心中的疑慮,黑子開口:“我那個朋友也是非洲的,在北京市裡做的就是倒賣黑火,這算是他給我的送行禮物。”
我點點頭沒再開口。
昏暗的環境裡,我撇頭看見牀上的王修謹彷彿在睜眼看着這邊,眸子裡閃爍着我看不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