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與其反差極大的老者聲音傳進來,“不過,那真的是毒心掌嗎?總覺得不太對,和傳說中相似又不完全一樣,而且現在哪那麼容易練成呢?練成的人都會走火入魔,不可能把自己藏得像殺手那麼好。”難道這前輩發現什麼了?帶着其中一隻耳機的聚傑差點把桌角掰下來,就是聽到“走火入魔”四個字後,影風也越聽越嚴肅,阿海只能對着他們的表情妄加揣測。
老者接着說道,“我母親是烽火教徒的後人,我總覺得那‘毒心掌’看上去和烽火霹靂掌有幾分相似,只是烽火教早已絕跡,不知道誰還在練這門功夫。”
“我想起來了。”又冒出一個新聲音,“吳均然在武林大會閉幕之後嘀咕過,他說遇見了烽火教和飛腿門的傳人,不是隻有握有秘技的人才稱得上傳人嗎?”
“沒錯,他是誰?”
“不知道,好像幾年前江湖上,烽火教這個名詞出現過,那時候剛好是神話飛腿名聲大震的時候。”
一片嘆息聲。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那殺手今天不是還要動手嗎?”
……
聚傑摘下耳機,“可惡,秦城那個人渣!我一定要救小漫。”
影風也咬着牙,小漫現在雖然兇狠厲害,但顯然已成爲衆矢之的了,她的處境非常危險,正有無數仇家會爲她而去,“那是一定的,等晚上吧。”
秦城向小漫下達了一些指令就早早回了家,最近他都很早回家,阿景還是老樣子,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看他。
“還沒半點放鬆戒備嗎?你很無聊吧,我們去看電視吧,就像普通人那樣,你不是一直想過普通的生活嗎?走。”說着他拉起被驅功散折磨得沒半點力氣的阿景。
到了門口,阿景突然停下來。
秦城一拍腦袋,“真是的,我忘了,室內的機關都關閉了,以後你就是這的女主人,這個房子裡,你可以自由走動。”他又拽了她兩下。
阿景還是不肯邁出步子,面無表情。
“我的忍耐也有限度。”他一把將她拉出來,拽到客廳,她沒力氣,只有跟着走。
他鬆開手,無奈地看着她,“弄疼你了嗎?”
“沒有。”
“你終於肯說話了,我還以爲要對我冷暴力一輩子呢。”
“我想看新聞。”
秦城終於又笑了,他知道她想看新聞的原因,可還是高興地打開了電視。他將一塊水果放在她嘴邊,她咬咬牙,張開嘴吃了下去,心想着:連驅功散都吃了還怕這個嗎?而就算忍不了又怎麼樣呢?自己充其量是個犯人,沒有任何決定權,唯有接受才能獲得她想要的信息,此外,她還抱着那個希望,也許自己還有些力量,救夥伴們一命或者讓他們多活幾天。
“我的隱形眼鏡呢?”小漫滿房子瘋跑,即使練了毒心掌,她依然是那個動不動就把隱形眼鏡弄掉的小漫。
但今時早已不同往日,她不再是那個連消毒器都會恐懼的小漫,儘管房子很大很豪華,卻只是秦城諸多落腳點的一個,一個普通的行宮別院,儘管房子裡的傭人很多,卻都是系生命於腰間的殺手,而且儘管這樣,望着被她發狂時一掌打死的同伴,大家都躲在角落沒人敢把她的鏡片送過去。
一時間,傢俱的碎片散落滿地,屋子的牆上沒有一塊好皮,眼看着吊燈晃晃悠悠就要塌下來,膽大的管家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一把偷過電話。
秦城剛剛開始的喜悅被鈴聲打斷了,他接了電話匆忙地出了門,阿景警惕起來,但是沒有表露,讓管家帶她在房子裡參觀起來。
“這裡是收藏室。”管家推開另一個屋子的門。
她像瀏覽每個地方一樣走進去,表情上不泛起絲毫漣漪。突然,她看到牆上掛着的那熟悉的兩抹,這一刻,管家第一次看見她目光中的柔軟,指尖輕輕摩挲在鋒雷骨和雲布爪堅硬的外鞘上,它便再也掩飾不住主人們思念的光芒。在樹林裡的時候,影風被迫丟掉了他的劍,因爲……那樣的小漫。
小漫眼前的模糊讓她完全喪失了安全感,她發瘋似的胡亂施掌,東西破碎的聲音裡夾雜着她發泄般的大叫,房子裡開始有磚瓦掉下來,管家們賭着命跑了出去,有幾個人在路上遭到毒心掌而死亡。
跑出來的管家和傭人捂着胸口向後看去,房子強烈晃動着,甚至引起了地面的動盪。房子馬上就要塌了,小漫卻沉在瘋狂的意境中渾然不覺。
“怎麼辦?”一個傭人問道。
管家搖搖頭。小漫的能量太快地耗了出來,她終於停下來,停下得同開始時一樣突然。
物極必反,她筋疲力盡地倒下來,膝蓋捱到地面之前,身上多出了遲來的溫暖,秦城託着她,那麼安全,他輕輕將薄如水霧的鏡片放在她眼中,清晰了,那張臉,有多少次,她祈禱着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這張臉,真的實現了呢。
磚瓦和灰塵依然向下落着,卻唯獨留下他們所在的房間,無論什麼時候,他總是那麼平靜,他們從門口平靜地走出來,房子在他們出去的瞬間轟然倒塌,就像預示着什麼。
“我做不到,怎麼辦,我擺脫不了霹靂掌的味道!”小漫剛平靜了一下又激動起來,她體力恢復得相當快。
秦城低下頭,“還是不行嗎?這樣的話……”
“我真的盡力了,可這麼久了還是……”她恐懼被拋棄,極力辯解,儘管她認爲已經歇斯底里可在外界眼中她毫無表情和語氣。
“不如這樣好了,擺脫不了乾脆找回來,小漫,不要再按捺那些感覺,就從今晚的行動開始,用霹靂毒心掌解決他們。”
“霹靂毒心掌?”小漫有些疑惑。
“沒錯。”秦城拿生命當玩笑的樣子不再唯美,“你不想知道你放開包含了霹靂掌和毒心掌的手打出的會是什麼嗎?”
小漫很快領略了他所說的感覺,“還要把他們引到我這裡來再殺嗎?”
“對,記住,留一個活口。”
“明白了。”機械一樣的她連一句爲什麼也沒有問,他不知道,她殺人的消息就是由這個活口傳出去的,她的罪名也由這個活口傳出,她的仇家也將有這個活口引領。
“不管誰說什麼也不要理,只管照我說的做,院子裡不是還有其他房子嗎,你住進去吧。”他回過頭衝着傭人,“你們安排一下。”
“秦……”管家和傭人無助地,卻只叫出一個字,已經死了五個人,他們想換個工作,但秦城的目光似乎更可怕。
“我會再派人手過來。”他就這麼走了,管家和傭人欲哭無淚地回到小漫身邊去。做紳士總是累人的活兒,身爲頂級殺手的他有些厭倦這種無固定休息日的生活,總是毫無準備地被叫出去,始終被要求紳士地做每一件事,從沒有真正的身份和朋友,他回到家,一頭倒在牀上,想好好睡一覺,管家卻推開門,“有客人。”
“信子,你到了?”他露出能掩蓋一切的笑臉。
“是啊,還沒上king那報道,先來跟你討個人情。”這女人在說話前先略哈了哈腰,皮膚白淨,長相平淡,五官端正,“我知道你這兒有一把劍。”
她道明來意後,秦城叫人把鋒雷骨取了出來,“一見到你就懷念北海道乾淨的空氣,等這陣子過去了,你要幫我安排度假啊。”
“那是自然。”
那女人走了,裡屋門後的阿景低下頭,緊皺着眉。
夜色將至,小漫動身出門,劍派復仇大聯盟那夥人也準備出發,三個男人當然不能落後,仔細聽着那邊的動靜。
“喂,籃球隊沒再找你嗎?”阿海問。
聚傑把手機往牀上一扔,“電話早沒電了。”
影風和阿海也掏出電話,“我也是。”不知不覺,從直升機被炸已經好些天了,他們都被那股責任感的強大壓力壓低了頭。
伴着被害人恐懼的神情,小漫再次融入了陰沉的夜色中,她一字不落地記下了秦城的話,這一次的出掌,不同以往藏頭藏尾的掩蓋霹靂掌的毒心掌,她完全放開了力量。
可是,劍派復仇聯盟的人沒有看到那一幕,也許他們會懊悔沒有看到那一幕。“居然是個女的。”其中一人小聲說。
小漫立刻察覺到了後方有人,秦城就像神一樣料定每一件事,她就按照指令擡腿往家跑,並不知道一切都是施加命令的人的安排。她在離別墅不遠的地方慢下來。“去死吧!”數名劍客隨着這聲發起式的吶喊跳出,利刃從不同方向同時刺向她的身體,她一動不動,就那樣站着,劍客們自信滿滿地抱着爲劍派所遭受的擠壓和恥辱報仇的心離她越來越近。
劍的尖端在距離她十寸的地方再也無法向前,他們擡起頭,原來這招欲擒故縱已將他們死死抵在那,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想要放手,已經來不及了。慢慢地,她身體周圍冒着毒煙的護身真氣圈顯現出來,所有的劍被那圈死死吸住,而劍客們,也被劍死死吸住。忽地,他們全身觸了高壓電般渾身抽搐、五官扭曲、口吐鮮血,他們沒有一刻如此恐懼,想要逃走,手卻無法從劍柄上拿下來,甚至無法決定擺出怎樣的無助神情。
真氣圈消失的同時,他們從半空中掉下來,只剩一口氣,全身癱瘓般趴在冰冷的地上,還時不時抽搐兩下。
“就是你殺了劍派中的人對吧,劍派裡的臥底根本不是神兵對不對,你的人殺了神兵派去的臥底,又殺了我們去找神兵協商的人,也就是說,打着神兵的旗號,其實是你在困死劍派力量,對吧。”
小漫沒有說話,只感覺後方有個人在蠢蠢欲動,她緩緩回過頭,有個人已經逃走了。她嘴角蛇蠍般地向上一翹,擡起纏繞着黑煙的手掌。
閃電般的震撼從濃郁的毒氣中一迸而出,瞬間,宇宙爆炸一樣的氣團脹開,毒氣像開水鍋開蓋時的蒸汽一樣涌出,周圍樹木咔嚓咔嚓無一直立,所有葉子都漆黑一片,花朵全部枯萎,她毫無保留地幾下攻擊,那些劍客的死亡在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場面裡,並不能佔有任何襲人眼球的一抹。
這片天空比也都陰了很久,一直躲在遠處觀察狀況的三個男人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不顧一切地衝過去,他們所能忍受的極限,只是看在眼裡。
“她不是小漫。”聚傑回來後就不停重複這句話。
影風和阿海不說話,依然躲在樹後時一樣發傻。
半夜裡,沒有睡實的阿海推醒了旁邊朦朧着的影風,他輕輕指向角落裡僅發出微小聲音的聚傑,沉着聲音,“他好像哭了。”
聚傑躲在角落壓抑地流着淚水,就算被逼入幻境命懸一線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被關在腳下有毒蟲的籠子裡也沒有這樣,任何的恐怖或者危險他都能用樂天的性格擺平,所有的奇聞他都能輕鬆接受,可是,無法忽視和逃避的恐怖發生了,他無法再笑出來。
秦城在臥室裡興致勃勃地接起電話,“是嗎,都解決了?”
“我真的打出來了,霹靂毒心掌。”小漫毫無表情地拿着電話。
“真的?這麼快,很好,繼續練習。真想看看,怎麼樣,威力大嗎?”
“烽火霹靂掌的威力,毒心掌的毒辣,想不到結合得那麼好,如果繼續練習,我一定會更強。”小漫積極地彙報着。
“太棒了,一想到就很興奮,霹靂毒心掌,小漫,它是屬於你的,以後應該還有很多靶子陸續找上你,就不留後患地放手練習吧。”
“你以前不是說讓我忘掉霹靂掌,忘掉我的過去嗎?現在這樣練,你不會反悔吧?”
“當然不會,當初是我見識短淺了,小漫,你不一定非要忘掉,即使忘掉也可能會找回來,所以與其拋棄,不如改造,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害怕任何事,任何人,我會改造你的靈魂,想想看,讓現在的你包容過去的你,纏繞過去的你,融化過去的你,那樣多美好。”
“是。”小漫露出機械化的微笑,儘管秦城滿嘴壞蛋的語氣,可這就是被操控,她不僅不是小漫,而且不是人類,而是部輸入主人爲秦城的電腦,只會在對話框面前不斷說“是”。
阿景站在秦城臥室門口,咬緊了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麼,管家的腳步臨近,她趕緊拖着無力的身體回到客廳。管家敲了敲門,“水果洗好了。”
她想盡辦法讓自己平靜,秦城若無其事地坐在她身邊。
“最近很忙嗎?”她問。
“嗯。”他稍愣了一下。
知道他的老本行,她控制自己不想小漫的狀況,“是律師事務所的,還是特工組的工作?”
他很坦然,反正她已經在這,“是特工組的,關鍵的一戰快來了。”
“怎麼,原子槍盒打開了?”
“沒有,但是有辦法打開,提示你一下也沒關係,知道之前特工組爲什麼急着抓華影風嗎?”他露出得意的表情。
“他什麼也不知道。”
“不要替他解圍了,感情是會變質的,你是特工組的人,只有是才能活下去,我要你活下來,所以必須忘記他。”
“他不需要我解圍,吳均然的事已經過去一陣子了,他背後就是華家,殺一個天下第一容易,但華家是殺不死的。”
“知道太多對你我都不好。”他拿起一個蘋果。
“我來吧。”她接過蘋果,削起皮來,企圖以這種方式多瞭解一些東西,“那你爲什麼要讓小漫學毒心掌呢,不要騙我說是救她,如果是我,倒寧願死了。”
剛剛爲她態度的好轉有些高興的秦城又沉下臉來,“你不用管那麼多,我已經夠累了,不想解釋也沒有必要解釋。”他起身就走。自從把阿景抓回來,他雖然對她依然很好,很呵護,但是不再一句也不還嘴了,態度不知是因爲工作壓力過大還是因爲在家裡就露出本來面目而放鬆的狀態,可是這樣的他稍微褪去了天資的光環,更像個有血有肉的人。
“你要出去……”她很緊張他的去向,她知道小漫還是少見他爲妙,否則不知道他又會做什麼可惡的操控。
“你不會真的要我什麼都跟你彙報吧?”他看起來已經被吊夠了胃口,語氣冷冷的,伸手打開門。
“不要走。”她拽住他的胳膊,“不要一回來就走,這是你家啊,我不該對你那麼隨便,蘋果削好了,你不吃一口嗎?”她強擠出一絲笑,不過那份哀求倒是真的,只哀求他能少傷小漫一分。
他回過頭,“隨便?這裡也是你家了,隨便一點是應該的,要吵吵架纔像普通人啊,好吧,我不走。”他也很嚮往普通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