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風開始正視小漫,“小漫,我幫你教訓他了,我知道你是因爲阿景傷心過度纔對秦城失去防備,但這是隻屬於你的藉口,聚傑和我不同,他不能接受也很自然,可我們是朋友啊,你還記得嗎,我相信友情,有很多事,我們都不會忘記吧,所以不管控制不控制,還記得這個吧?”他舉起雲布爪,“這就是我們曾經患難與共的證明,是阿景的靈魂所在,這裡面有她的功力,有她的靈魂,現在雲布爪就在這,你敢在它面前說,我們不再是朋友,你和阿景不再是姐妹,你只愛秦城一個,說完,我親自把你送到秦城手上,你敢嗎?”
小漫低下麻酥酥的臉,她幾乎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在說什麼,對剛剛出現的這幾個人,還有這間屋子的記憶也不是十分清晰了,剛剛發生了什麼,我好像很生氣,爲什麼呢?是誰打了我嗎?她看着影風手裡拿把劍,已經失去光芒但仍然潔淨的雲布爪上映出了寧合校園裡這羣夥伴曾經的笑容,她越來越難受,頭很疼,她捂住腦袋,疼得越來越厲害,她不知道影風正用怎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挪動腳,竭力走回房間。
影風推開客房的門,聚傑的臉還抽動着。“還沒陷得無法自拔,她還能回憶。”影風說。
“聽見了嗎,聚傑,還有救。”阿海面露喜色。
聚傑搖搖頭,“就算那樣,我們能做什麼呢?”
阿海把影風留了下來,他收拾阿景遺物的時候在她桌子上發現很多小擺設,火焰杯在最顯眼的地方,影風接過杯子,將自己關在屋子裡,點起一團火,立刻溫暖了一片空間,突然感覺背後也有光,他回過頭,是鋒雷骨,正正當當掛在牆中央,上面積了一層塵土,他將鋒雷骨抽出劍鞘,光柔和地傾瀉出來,他將劍放在火焰杯附近,火焰的顏色和雲布爪的光一模一樣。
電話響了,是影飛打來的。
阿海貼到影風門口,從門縫往裡望去。
“公司怎麼樣?”
“老實說,很不好,比預想的還要差,因爲獨孤家的背叛,我們的事業一落千丈,而且……劍派中人很多戰力都被神兵拘留了,說是因爲吳均然的事協助調查,剩下的人員要維持出海都很困難,不過如果你那邊需要的話,還是能派兩個人過去保護你們的。”
“不用了,華家正是人力財力都不足的時候,一定要保證商船的安全出海,這次我們如果不撐過去,恐怕華家真的要倒了,獨孤家……唉,我們以後要和獨孤家分道揚鑣了,再也不能依賴他們,雖然不想,但是華家因他們所受的傷害就是我們的仇恨,不做敵人,至少井水不犯河水,神兵那邊一定也是特工組在神兵的高官臥底搞的鬼,你只要用現有的資源支撐住家族的基業,不用管我這邊,無論多困難,首要是保住華家,徐助理和布魯斯的建議可以多聽一些,還有國際海事局和美國海軍也要周旋,在國際航運聯合會也要謹慎發言,讓你做這些,真是爲難你了。”
“別這麼說,我也是華家的子孫,不過我總算明白了,如果華家不是面臨這種危機,爺爺早就會派人來保護我們了,怎麼還會親自冒險呢?我也是華家的子孫,我明白現在應該做什麼,以前就算和平時代,爺爺也總是親自到商船上去,還有造船廠工作,現在我們更要殺在最前面了,就算危險也要,這是我們的責任,我會履行的,過去爺爺把我們兩個人放在家裡,沒有保鏢保護真的是種很好的訓練呢,我沒有什麼不太適應的。我聽說聚傑回了籃球隊又回來了,你們出了什麼事嗎?”
“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能解決,我們分頭努力吧,這邊解決了,我就去幫你。”
影飛籲出一口氣,“你一說來幫我的話,我恐怕就要期待了,其實我也沒那麼堅強的,你快點回來吧。”
“現在還走不開,我一定要替爺爺討個公道的,影飛,再堅持一陣子,難過隨時打給我。”
她的聲音又失落下來,“那好吧,你要小心,可別辜負了這條得之不易的命啊,我不會讓華家倒下的,不方便接電話的時候一定要關機哦。”
“嗯,絕對。”
阿海根本不忍走進去打斷什麼,裡面的聲音和輕柔,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映着屋裡的火光,他似乎突然瞭解到一點點把妹妹丟到國外獨當一面的影風的心情,而且,他也沒說,他已經把想念阿景當成每天的功課了。
“幹嗎突然不說話,哥?”影飛稍提高了聲音。
影風收回轉向窗外的眼光,“哦,沒什麼,我剛剛好像聽到口琴聲了。”
……
阿景沒有起夜的習慣,但今晚不知道吃錯了什麼,本來,沒有葷菜的日子已經很對不起腸胃了,現在還要這樣雪上加霜,如果真吃了頓山珍海味也值,只喝了山菜海帶湯就害人跑這麼多趟,真是不公平,她一邊揉着眼睛往“廁所”跑,一邊心想。
就這麼跑了幾趟,睏意全沒了,以前總盼着有時間睡覺,可現在悠閒的生活把這唯一能實現的願望也變得不再是願望,她並不因此開心,因爲這樣只會讓她期待,期待有一天還能回到那個世界,見到那些人,然而她明白,這些都是不該有的。她瞎溜達起來,看見屋後的草堆,一個猛子紮上去,舒服極了,夜空真美啊,每一顆星星都比現實世界亮堂,可就是不及望月峰頂的月亮。
她突然站起來,繞着草堆走了好幾圈,奇怪了,上次準備偷偷潛水的獨木舟不是扔在這兒了嗎,怎麼沒看見?她回到屋裡,推開奇迷爾的屋門,根本沒有人,她坐在外面等起來,風無數次吹過頭髮,難道他也要離開嗎,她坐在那裡孤獨地等待着,海浪打過來一次,心就涼一分。
忽地,海上模糊出一點光,接着,獨木舟的影子越來越清晰,她趕緊回到屋裡,從窗口向外望,那個人登上岸,將獨木舟丟到草垛上,關閉簡易照明燈,走進屋子,沒錯,那是奇迷爾沒錯,可她更加迷惑和失落,不知道爲什麼,他要一個人做什麼,不讓我出海,他在自己找虛生石嗎?爲什麼呢,不是說好一起嗎?還生怕我拋棄他的樣子,爲什麼要自己呢?她回到自己的屋裡,安靜地躺下了,奇迷爾也回到屋子,可她幾乎聽不見聲音。
第二天一早,他像前幾天一樣,看上去很累,她什麼也沒問,只是說,“今天我一個人出去好了,你多睡會兒吧。”
奇迷爾立即拒絕,他坐起來,用力睜了睜眼睛。
“奇迷爾。”她的聲音異常小而嚴肅,“我知道我對你並不好。”
他一愣,“怎……怎麼了?”
“沒有,你好好休息。”她以能做到的最大速度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接連很多天過去了,奇迷爾經常半夜出去,她仍然什麼也沒問,也許是過夠了漫無目的生活的她已經不太想戳穿每一件事,她想相信,想放手,不管他去哪裡,只要能回來就好。
“看,奇迷爾,我們的第一批酒誕生了。”
“這麼快?”
“這可是用天竺酒果釀的,實釀一天等於普通材料發酵一年呢,現在這桶已經稱得上是幾十年的陳年老酒了。”
“今天爲什麼這麼高興?”他看着她的笑容。
阿景壞笑,“因爲……你猜我今天撿到什麼了?”她亮出身後的籃子,“看,花生!哈哈,值得慶祝吧,下酒剛剛好,好長時間沒開葷了,我都快成尼姑了,今天這酒戒我非破不可。”
篝火代替的燭光也夠浪漫,美麗的夜晚少了的只是愛情的熱烈。
“爲我們的生還乾杯!爲這個世界乾杯!爲花生乾杯!爲你的翅膀乾杯!爲我昨天洗澡洗得很舒服乾杯……”她一股腦兒灌了自己大半桶。再看看奇迷爾,“搞什麼啊,你都不喝,只有我一個人喝的叫悶酒,我不要喝悶酒。”說着把木製酒杯往奇迷爾嘴裡塞。
奇迷爾拼命抗拒着,“不要,我喝了,臉都紅了,你沒看到嗎,我不喜歡酒精。”
阿景停下來,靠在他懷裡,擡起迷離的眼睛,“嗬,還真的哎,真的臉紅了。”她伸出手,溫柔似水地撫摸他的臉,她的手很熱,卻還熱不過火焰一般的眼神,火焰在他們身邊不斷爆裂,她就這樣靜靜地,水汪汪地看着他,眼睛微微泛紅。他有些驚訝,也有些害怕,然而還是接受了,接受了比他的臉還發燙的手,接受了捧住他的溫柔。
“化療。”她輕輕呼喚,嘴角揚起久違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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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是真正的笑啊,奇迷爾的不安頓時冰冷在僵持裡,他低下頭,“阿景。”
她分辨得出,這不是影風的聲音,定了定睛,那是奇迷爾特有的臉,她猛地收回捧住他臉的雙手,坐到一邊去,眼淚刷地留下來,還故作輕鬆地說着,“討厭,我竟然醉了。”
火焰再烤不暖冰冷的氛圍,他們之間一下子隔了好遠,她舉起酒桶猛灌起來。
“別再喝了。”他想攔,卻徒勞,她往死裡喝着,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哎,影風,我還記得第一次接吻,那時我感受到了你的寒冷,現在的你也如同此刻的我那般寂寞嗎?
“還說你不想回去?”奇迷爾將她抱緊,矛盾的心又疼起來。
她的臉跟酒一樣通紅,奇迷爾,記得上次我們被集體送進幻境了嗎,那個時候大家都分開了,可我一直相信我們還能夠再重聚,結果我們真的走出去了,我現在的心情就如同那時那樣,我相信,儘管毫無理由,我就是知道,大家,一定還會再見面。
奇迷爾沉默着,要怎麼辦呢,想要把你留在身邊,卻又貪婪地想要守護住你的笑容,我好像拴住了鳥兒的腿呢,空蕩蕩的酒桶滾到草堆裡,阿景,你醉後的喃喃自語,比那團篝火猛烈得多,這看似平凡的一幕怎麼會讓我覺得悲哀,我知道,你常常爲夢裡喊出小漫的名字而流淚,你也總是坐着花叢裡吹着口琴直到睡着,你的期待,我想要實現,希望你在我的身邊展露笑容,你爲什麼那麼脆弱呢?爲什麼想要得到那麼多呢?爲什麼認識那麼多西域的花朵,卻不知每一根藤蔓都纏繞出了千絲萬縷的羈絆呢?
火焰再大,不燃在心頭就不會溫暖,冷風吹醒了昨夜的忘塵,阿景呆呆地望着遠方,腳邊還殘留着燒焦的乾柴,可悲快樂和痛苦都不能永久,任誰也無法停止風吹動時光的轉輪,如今我心中坦率的想法,能夠傳到誰的耳中呢?
奇迷爾不知從哪裡走過來,這次的腳步格外穩重,他坐在她身邊,卻依然沒有改變她的視線。
“對不起,阿景。”
“道什麼歉啊?”
“我騙了你。”
“你怎麼可能騙我呢?”
“其實我並不是用虛生石回到那個世界的,那段記憶,早就已經恢復了。”
她看向他。
“在海底有一艘船,它裡面的救生艙能打開這個空間與現實世界的門,將人送回去,上次,由於穿越空間時的氣壓和震動,我失去了記憶,我一直不讓你潛水就是怕你發現那艘船。”
“爲什麼?”
奇迷爾望着天空,“守護聖物的時候就是一個人,又在這裡等了幾十年才找到你,所以不想分開,這次要是再分開,就是永遠分開了。”
“所以,爲什麼會分開呢?”
“救生艙只剩下一個,一個船艙裡只能坐一個人。”
這個答案對她有些突然,“那麼……你大半夜是自己去找虛生石了嗎?”
“你果然發現了,我就知道這種生活不會長久。”他低下頭,“回去吧。”
她突然注視他冷靜的臉。
“既然想就回去找他們啊。”
“我也……不想和你分開啊。”她說。
他搖搖頭,“可是要做出決定啊,本來我想替你做決定的,可是現在想,還是交給你自己吧。”
她的眼淚已經在打轉了,“這要怎麼決定啊,兩邊都是我的夥伴啊!”
“要我決定的話,你就走吧。”
他走回房間,她愣在原地。
心既然走了,無論多痛苦,多不捨,多孤寂我也不會挽留的,不只是爲了你,影風和小漫也是我的朋友,還有教我打遊戲的阿海,他們也需要你,作爲朋友,也應該把你送回他們身邊。
可是我好害怕,害怕再度讓你孤單,因爲你在我身邊,我才只是想着已經分別的人,那並不代表我可以隨便和你分別,我瞭解,你所有的無奈,我都瞭解,我已經欠你太多了,那些一個人的諸多歲月,是我有生以來也沒經歷過的,不知道爲什麼比你晚出生那麼多年的我的靈魂爲什麼會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可是我確實看到了你的回憶,知道那些痛苦都是爲我所受,就已經暗自發誓永遠都不會再拋下你,就是因爲有這樣的心理纔會忽略你的感受。
奇迷爾在屋裡忙活了一陣,他們沉默到吃過最後一頓早餐,“該走了。”他送阿景道海岸邊,“就到這兒吧。”
他們同時停下腳步,他強忍着做出平靜,就像即使身處動盪也不會翻起浪潮的海,阿景的淚水滴到與礁石碰撞的浪尖上,“我爲什麼要現在就走啊,我不走,至少讓我考慮一下,我還要再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