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浪劍虎軀一震:虎衛軍!他吃驚地轉身看去,那個渾身散發着陽光的金甲將軍,其裝束的確跟虎衛軍十分接近。
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他也來不及多想,現在的主題是跑路,越來越好,越遠越好。
少浪劍猜的不錯,“傷”居之地沒有其他靈物,只是陰寒難耐,而且讓人沮喪的是那個金甲將軍好像還追了過來,炙熱的氣息讓怨靈焦躁不安。
“跟着它們走。”
因炙熱的氣息所逼,怨靈們紛紛朝一條幽暗的甬道退去,它們是這裡的地頭蛇,路很熟。甬道的盡頭也是一個廳堂,讓衆人欣喜萬分的是一面石壁上竟然有道石門。
少浪劍已經顧不得那許多了,他把白小竹扛在肩頭,一隻手環着她的細腰,一隻手揮舞着神精鐵劍朝石門砍去,比削鐵如泥要難一點,更像是用一口鈍斧砍砸木門。
石屑亂飛。
“你倒是快點啊,追來了,我艹,真是熱死人了。”司空湖揮汗如雨,面紅如炭,不停地催促着少浪劍。
越來越近的燥熱也讓少浪劍心煩意燥,雖不知這金甲將軍是何來頭,有何神通,但僅憑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就足以讓自己窒息,這種擁有碾壓性優勢的敵手,少浪劍是不屑與其對陣的,因爲根本就打不過,打下去只會誤人誤己。
“阿浪。”素來沉穩的衣巧也叫了一聲,金甲將軍的光芒已經逼到眼前,她試圖阻止,卻又扛不住那耀眼的光芒和足以熔化鋼鐵的熱。
“阿浪,把我放下來,我沒事了。”
白小竹的聲音很柔靜,從未有過的平和,少浪劍嚇了一跳,這丫頭是怎麼了,怎麼如此溫柔,很不正常啊。
但司空湖已經把白小竹接了過去,衣巧正在全力阻止金甲將軍的靠近,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快點嗎?
少浪劍瞪了他一眼,化劍爲錘,怒吼一聲後擊出。
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山門開了。“快走,快走。”司空湖招呼兩聲,率先扛着白小竹鑽了出去。
然後是衣巧,她也基本被烤糊了,金甲將軍身上的光焰太甚,她雖有護身罩護體,仍然扛不住。
“此地不宜久留……得,得,得快點走。”
“阿浪還在裡面呢。”衣巧喘勻了一口氣,“若不是他接應,我就出不來了。”
“我去幫他,你們趕緊走,越遠越好。”
衣巧轉身進了山洞,白小竹幽怨地望着山洞,半晌無語,司空湖捏着喉嚨道:“行啦,走吧,咱們留下來非但幫不了什麼,而且絕對是累贅。”
“累贅。”白小竹悽苦地一聲冷笑。
少浪劍和衣巧雙雙運起通明罩,但金甲將軍身上的絕大熱量卻讓二人喘不過氣來,更讓人絕望的是,二人傾盡全力外化的真陽氣,無論氣刀,氣鋒,還是氣珠,統統被金甲將軍吸收,如泥牛入海。
“不行!你先撤。”
“你先撤。”
“聽話。”少浪劍衝着衣巧吼道。
衣巧顫抖了一下,咬咬嘴脣,“你也小心,”轉身跑了出去。
山洞內再無第二個人,少浪劍盤膝坐地,運使起真陽氣,氣息由紫色變碧,最後呈現出金黃色,但這份金黃的華彩並不鞏固,它驟然崩碎,繁華散盡,唯剩下黯淡,這黯淡的任何光線都無法穿透,暗的徹底無邊。
驟然,無邊黑暗中之中開始散發出幽幽的碧色光芒,碧幽幽的光似無窮無盡的冷水向金甲將軍潑去。純金色的光焰在一點點的退縮,藍色的光芒卻如大海傾覆,無窮無盡,很快金甲將軍的光焰被逼壓得只剩周身一點點,但他毫不在乎,仍然一步步向少浪劍逼過來。
一寸,兩寸,距離少浪劍還有一尺時,金甲將軍停住。他一動不動,身上的金色光芒迅速冷卻,變硬,四周的光芒消失了,氣溫在急速降低。
隱匿在大殿四周角落裡的怨靈們,翻卷騰挪,蜂擁而出,發出一聲聲尖利的呼嘯,他們惡狠狠地撲向金甲將軍,憤怒嘶吼,厲聲撕咬。
他們的確弱小,但也有自己的尊嚴,面對入侵之敵,充滿了同仇敵愾。
那將軍堅若磐石,一動不動,任憑狂風惡浪,他自巋然不動。
他的金色光焰被少浪劍所壓制,但也僅僅只是發佈出來而已,本身的強悍並未因此減損絲毫。這些宵小之輩奈何不得他。
既然硬骨頭啃不動,更多的怨靈便轉而向少浪劍發起衝擊,卻無一例外的都被環繞在少浪劍周遭的碧色毫光無情地擊碎。
少浪劍站起身來,睜開眼,看了眼那個金甲將軍,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出山洞。
他傾盡全力禁錮了金甲將軍,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用不了一時半刻,金甲將軍就會醒轉過來,變得更加兇惡。
少浪劍已經試出他的底細,這是守護天脊山的山陵衛,半神之軀,絕非人類可以戰勝。
少浪劍的判斷沒有錯,但,他還是低估了山陵衛的力量。
一股燥熱迎面襲至,被碧色“海水”禁錮的金甲將軍重新復活!那些怒號的怨靈甚至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就煙消雲散了。
四面
堅固的金黃色的牆將少浪劍封住,那牆放出巨大的熱量。
他急忙盤膝打坐,運使起光明罩,隔絕熱力的入侵。碧幽色的光流瀉在罩體,看似柔弱不堪,卻讓強橫的金光屢屢折戟。
山陵衛顯然不滿意眼前的局面,他舉起長刀,沖天一吼。
轟地一聲巨響,金色的牆瞬間熔化,化成一個巨大的金鐘將少浪劍扣在當中。
一個似從太古時代發出的嘶啞聲音頌道:“擅闖神山者死,擅闖神山者死,死,死……”
少浪劍告誡自己要沉着,告誡自己要堅持,一股股碧幽幽的冷氣自內丹遠遠而出,對抗着金色強光的侵蝕,但強弱之勢已成。炙熱的金光一寸一寸地侵蝕着光明罩,步步爲營,穩紮穩打,反觀少浪劍,除了沉着應對,其實已經無計可施。
咔嚓一聲脆響,這種凡人耳中微不可聞的聲響,聽在少浪劍的耳朵裡卻猶如山崩海嘯,他奮力撐持的光明罩已經出現了裂痕。
可這怎麼可能。
咔嚓又是一聲脆響,少浪劍警醒過來,有東西在攻擊光明罩!神識鏡像中出現了一張鬼臉,烈焰之中有個小鬼趴在他的光明罩上,用它的頭顱一次一次地撞擊着光明罩,每一次撞擊,罩體上都會出現一個白點,兩次撞擊後,白點擴大,再三再四後,罩體便開始出現裂紋,裂紋逐漸擴大,就成了裂縫。
陽精!
這就是傳說中的赤陽的精華,山陵衛正面無法取勝,竟煉化了自己的精魂迂迴抄了他的後路。少浪劍苦笑一聲,憑生出一種自豪感,這種古籍中才能見到的神物而今就在眼前,正憤怒地撞擊着自己運使的能量罩,而且要連續幾次才能見功。
這是否可以說明,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擁有了對抗神的能力。
咔嚓一聲脆響,光明罩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炙熱的陽風刀子般地刺過來。
光明罩崩碎在即,而少浪劍卻沒有任何脫身的可能。他被山陵衛的神力壓制,現在是一動也不能動。
少浪劍從容做了個深呼吸,慨然一笑,什麼也沒有想,心止如水,靜靜地催動着內丹之氣上行外化。
如果,那是一個必然,又何必去強求,靜靜地等待結果便是。
破碎的裂縫裡,陽風一股股割過來,迫使少浪劍運使起隨身罩,一心兩用自然極其耗真陽氣,但少浪劍現在還能支撐的住,至少一時半會沒有問題。
問題是,山陵衛卻沒有趁勝追擊,不知何故,他的神力驟然減弱了許多。
詭異啊!
少浪劍睜開眼睛,擡起頭,眼前的一幕讓他無語:
一團碧藍色的純粹的光正罩定山陵衛,冷卻着那股強橫的金光,正是這股神秘的力量減輕了他的壓力,讓他枯死的心境驟然萌生了生的渴望。
碧藍色真陽氣是流境修真者專屬,山陵衛竟然如此託大,連半神之人也敢蔑視?
真是豈有此理!少浪劍猛然一聲大吼,赤色的光焰瞬間大作。
光明罩撤了,他以隨身罩護住身體,驟然間向山陵衛發動了反擊,這幾乎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少浪劍也不明白爲何作此兇狠的選擇,但事情已出,再無挽回的餘地。
洶涌的赤焰正面直撞山陵衛。
轟地一聲巨響,地動山搖,無數的碎石瓦礫從天而降。
瞬間將山陵衛埋沒。
金光埋於土石,那道碧幽幽的光芒瞬間張成一張大網朝石山罩去,少浪劍也運起了一張大網,卻是赤色的。
“現在還隱藏實力,有意思嗎?”
“沒意思。”少浪劍答道,周身赤色光焰頓時全無,取而代之的是碧藍色的毫光。
兩張大網一前一後罩在石山上,氣溫驟降,瞬息之間將石山變成了冰山。
“還不快走。”那人提醒道,隨即似一道幽魂竄出了山洞。
少浪劍緊隨其後,前腳剛出山洞,身後便傳來轟然巨響,冰山崩坍,金光四射,金甲山陵衛提馬橫刀追了出來。
不過少浪劍和他的恩公已經跑遠,暫時擺脫危險後,兩個人輕鬆地交談起來。
“是你,竟然是你救了我?”
少浪劍與一道虛影並肩而行,走的太快,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說過,你暫時還不能死,要好好活着。”
恩人加快了跑路的步伐,瞬間就把少浪劍甩在了後面。
金色赤焰轟隆隆滾滾而來,緊追不捨。
“實在不行,就去弱水河吧,或許能救你一命。”恩人丟下最後一句話後消失無蹤。
少浪劍拼了老命,瘋奔至弱水河畔。山有禁衛,河有河神,這河屬於另一個神的領地,即便是驕橫如金甲山陵衛也不敢輕易靠近。
“阿浪,你沒事了?”
第一個過來問詢的竟然是衣巧,這讓少浪劍略感不適應。
他望了眼白小竹,白小竹也正用沉靜的目光凝視着他。四目相對,少浪劍竟然把目光滑開了。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暫時擺脫了他,不過也只是暫時,咱們快走。”少浪劍握着白小竹的手,話卻是說給衣巧聽的。白小竹的手溫軟
綿柔,少浪劍很希望這隻軟綿綿的小手當胸打自己一拳,但白小竹沒有,她輕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們還是快走吧,那傢伙又來了。”
山陵衛的確已經追來,只是畏懼河邊的神力纔沒有貿然靠近,他正與河神談判,看起來結果不錯,他身上的金光正一點一點地旺盛起來。
衣巧仗劍開道,先走一步,司空湖拍了把滿臉失落的少浪劍:“沒事的,女孩子都是醋罈子嘛,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擠擠眼,推着白小竹走了。
少浪劍仗劍斷後,有意拉開一定的距離。山陵衛和河神達成了協議,縱馬追了過來,但一身的氣焰卻收斂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對少浪劍而言,這依然是不可戰勝的。用眼角的餘光觀察,他的夥伴已經走遠,少浪劍吐出一口氣,轉身把山陵衛朝靠山的一邊引。
“來呀,來呀,找個平坦點的地方放對,誰跑誰是孬熊。”
面對少浪劍的挑釁,山陵衛以熊熊烈焰予以迴應。
“我靠。”少浪劍大驚失色,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走出河神的地盤,山陵衛變得有恃無恐起來。
看起來還得回到河邊,借河神的力量抑制他。少浪劍主意打定,轉身向河邊奔去。
山陵衛窺知他的用意,一聲嘶吼後,光焰大作,縱馬揮刀而來。
稀津津一聲戰馬的哀鳴,衝鋒中的山陵衛猝然失去了平衡,一頭栽進了一條深不可測的地縫裡。
地裂獸!
一頭巨大的地裂獸製造了一條寬約一丈,長、深不可測的巨大地裂,成功地將山陵衛陷了進去。至於動機,這裡是它的地盤,山陵衛的越界行爲是他不能容忍的。
少浪劍也是越界者,只是他行事低調,地裂獸暫時還懶得收拾他。
“快走。”
危急時刻,衣巧趕來接應,見少浪劍正饒有興致地站在地縫旁探頭朝下面窺探,忍不住上前拉了他一把。
少浪劍警覺過來,二人並肩往河邊奔跑。
剛跑出去四五丈遠,腳下的地面就劇烈地顫抖起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地面朝天翻卷起來,巨大的力量將少浪劍和衣巧同時拋向天空。
肉身懸空,腳不沾地,正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候。
一支碧綠的冷箭自某個陰暗不知名的地方射出,目標是衣巧!
“御風,起!”少浪劍大驚之下,將神精鐵丟在半空,化作無形之物,踏在上面,急速向衣巧撲去。
馭氣術修煉到品境之後,修真者可以御空而行,所御之物至少是靈物,神器比靈物更甚,神精鐵乃太古神器,以腳踩踏十分不敬,故而少浪劍遲遲沒有修煉。此刻危急,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神精鐵化作一張圓盤,託在少浪劍腳下,帶着人撲向衣巧。
只是瞬息之間。
那道綠氣其實是一支破魂箭,可破萬靈之魂。
綠箭自少浪劍的前胸貫入,自後背射出。下一刻,少浪劍跌落塵泥,打了個幾個滾後趴在地上起來不來身。此前一分,衣巧的三道弧月斬電閃而出,準確無誤地擊中偷襲者,重傷在身的白執恭捂着流血的臂膀獰笑着竄入黑森林,一晃就不見了蹤跡。
“阿浪,你怎麼樣?”
“快走,快走……”少浪劍一口血箭迸出,昏死過去。
衣巧封住他的玄關,以神識觀照,稍稍心安,這破魂箭雖然兇險,卻並沒有傷及他的要害,他只是急氣攻心,壓不住翻涌的氣血一時昏死過去而已,稍加休養即可無恙。
地動山搖伴隨着轟隆隆的巨響,地面似一張鐵皮被掀了起來,連帶石山也崩塌了半邊。一條巨大而醜陋的怪蛇從地裂中探出腦袋,地裂獸種類繁多,形狀各異,眼下這廝以軀體強壯、面目猙獰、脾氣暴躁而著稱,就是中土俗謂之的“地龍”。
它呲開一間房大小的巨嘴朝衣巧和少浪劍咬來,嘴未到,臭先聞,令人窒息。衣巧趕忙封閉五覺,少浪劍雖已昏迷,但五覺仍需封閉,地龍的口氣非止是臭,還有毒。封閉自己的五覺容易,幫人封閉五覺卻難,更何況是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兩下忙完,卻因此遲延了一步,巨蛇的頭已經凌空砸下,衣巧自然還有機會逃走,但少浪劍卻無法脫身。
放棄,還是同生共死。
衣巧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她持劍而立,面對巨蛇的頭顱,嘶聲怒吼。
青鋼劍帶着草黃色的光一擊遞出,與巨蛇的頭顱正面碰撞在一起,碎裂的震動洶涌傳來,衣巧不甘心地撒了手。
她的虎口已經受傷,整條手臂麻木不能持物,現在她除了怒目瞪視,沒有什麼再好的辦法。
嗡地一聲脆響,神精鐵劍自地上彈起,落在了她的左手,震顫着,嘶鳴着,目標正是地龍。
凡神器皆有靈識,認主之後,終身不改初心。神精鐵只認少浪劍這一個主人,除非是主人最親密的人,否則絕不會委身供人驅使。
而今他卻主動落在了自己的手裡,這讓衣巧心花怒放。
一聲清越的嬌叱後,神精鐵劍化作一道碧幽色的光劍直取地龍的咽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