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說,我是鎮北蘇家莊的賬房,昨晚去翠紅院賭錢,輸了錢,被人追砍,沒辦法跑來這躲債。剛纔姑娘的坐騎與骷髏纏鬥,我實在看不下去就幫了點小忙,你不信可以問青牛。”青牛哞了一聲,表示認可。它用舌頭舔舐白衣少女腿上的傷口,目光溫厚平和。
少女怒氣稍平,但架在少浪劍脖子上的劍並未移開。
少浪劍窺得轉機,忙又說道:“我與姐姐素昧平生,不過姐姐若有需要,我一定幫忙。”
“幫忙?你連一把鐵劍都拿不穩,能幫什麼忙。”
“那倒也是,要不我先回去了。這裡晚上蚊蟲多,姐姐最好塗點防蚊霜,免得臉上長包包。您留神小心,我先告辭啦。”
一串廢話脫口而出,說完,少浪劍就後悔了,她恨不能自己扇自己一個嘴巴,自他的靈魂跟巨虎和白狐融合後,性情也跟先前發生了些微變化,像這種輕佻之言擱在過去是打死也說不出口的,現在卻常常是不由自主地就吐了出去,出口之後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你走吧,反正你也幫不上我,何必留着等死。”
“好咧,回見您。”
少浪劍轉身就走,剛走兩步,就聽到“噗通”一聲,又有金器撞擊石頭的聲音,他回頭一看,那白衣少女已然昏厥在地。
少浪劍轉身回來,圍着她看了一圈:“什麼意思嘛,這個時候昏倒,我救你還是不救?救你弄不好就要惹禍上身,不救你又說我見死不救,見死不救又如何匡扶正道?唉,這倒黴的破事怎麼儘讓我趕上了,真是晦氣……”
少浪劍搓着手圍着少女轉了兩圈,最後一跺腳,走了過去,把少女抱起來,伸出食指和中指按住她的頸項脈搏。
普通醫家把脈是按手腕,少浪劍是修真之人,自有更高明的手段。
手一搭上,他便心裡有了數,這女子是失血過多,太過虛弱所致。
仔細檢查了她的身體,在腰腹部找到一處大傷口,手臂和腿上又有幾處小傷。
事不宜遲,少浪劍果斷撕破少女的衣裙,解開她的腰帶,將隨身攜帶的金創藥給她敷上,撕碎她的衣裙,摺疊成布條仔細給她裹好。
傷口裹好,但血水很快就浸紅了布條,慢慢地滲了出來。
“沒有道理啊,我這金創藥可是花大價錢買的真傢伙,一直都挺好用的。”
少浪劍眉頭一皺,伸手在她傷口周圍按去,少女的肌膚滑潤綿柔,如凝脂一般。
忽然,他在傷口附近按到了一個硬塊,剛一觸手,那個硬塊便活動了起來,由下而上向心髒部位滑動。
少浪劍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他手指一翻,右手指間已經多了一枚鋒利的小刀,小刀在他指尖靈活地翻轉着,似激情的舞者。
他看清那硬塊活動的軌跡,出手如電,一刀斷了它的去路,再一刀將皮肉挑開,左手食指、中指並用,一按、一壓,一擠,便將那皮下異物剔了出來。
啪!一個黑殼甲蟲摔在地上,四腳朝天,它奮力掙扎着翻過身來,蠕動了一下觸角,展開翅膀正欲飛走,一個鞋底從天而降,直接將它砸入泥土裡。
“叫你跑,我叫你跑!”
甲蟲顯然被砸懵了,它愣怔了一下,揮動六條強健有力的小腿奮力掙扎,眼看着就要爬出泥土,但天空的鞋底接二連三地襲來。
“我叫你跑,
叫你跑,叫你跑,你還跑……”
少浪劍手持自家破鞋連砸了七八下,黑殼甲蟲徹底歇菜。
這甲蟲名喚血鱉,以人和動物的血液爲食,它由傷口爬入少女腹部,在傷口附近不停蠕動,確保傷口無法癒合,讓血不停地流出來,以餵養它的鱉子鱉孫。
解決了血鱉,少浪劍重新幫少女包紮了傷口,血止住了,人卻仍昏迷不醒。少浪劍拾起少女的貼身衣袋,倒出一大堆女孩兒用的小物件,卻沒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又把少女的腰帶拿起來仔細捏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
“咦,這就怪了,她的大還丹藏哪去了。”
這少女乘神獸而來,必是修真門人,每個修真弟子都有一顆大還丹,用以在危急時刻保命續命。當初他在沙迦堡身中奇毒,正是憑藉師長所賜大還丹才勉強走到扶風郡。
少浪劍又望了眼昏迷中的少女,見她胸前有隆起,心中一喜,手便伸了過去……
哞——
碧睛獸不滿地叫了一聲,把少浪劍嚇了一大跳。他趕緊把手抽了回來。
“臭老牛,你叫什麼叫,我這是在救你主人,真是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這話剛說過,但覺脖子間熱烘烘、癢酥酥的,是青牛在舔舐他的脖子。青牛瞪着一雙溫和的牛眼望着他,粉紅的舌頭用力地舔了下嘴脣。
“你是想說,——在她脖子上?”
少浪劍打了個響指,爲自己的聰明喝彩,他很快在少女的脖頸上找到了一條極細極細的肉色鋼鏈,鏈子太細,又是肉色,乍看並不容易發現。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起鋼鏈,順勢向下摸去,很快在少女的胸前找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看大小應該是裝大還丹所用。不過方盒被另一條束腰的絲帶固定住,單扯這條鋼鏈並提不出來。
少浪劍望了眼少女鼓鼓的胸脯,舔了舔嘴脣,向老牛聳聳肩,表示無能爲力。
哞,老牛不滿地叫了一聲,用鼻子蹭了蹭少浪劍的背。
“女孩子都愛記仇,這個險我可不敢冒。要不,老牛,你來?”
碧睛獸牛眼圓瞪,趕緊向後退出三步。
“你也知道害怕……”少浪劍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冒險救人,若無大還丹,這少女未必能醒的過來。“咳咳,我說青牛兄,今天爲救你主人我是豁出去了,日後她若追究起來,你可得爲我作證。”
哞,老牛高興地叫了聲,目光溫柔如水,長尾巴在空中優雅地蠕動着,它見少浪劍仍有些猶豫,便又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臉,以示鼓勵。“哎呀,好了,好了。”少浪劍推開牛頭,又咳嗽了兩聲,裝着漫不經心的樣子把手探進了少女的胸懷。
老牛雙眼驟然瞪的溜圓,然後竟害羞地扭過頭去。
經過不斷的搜索,少浪劍終於在少女的抹胸下找到了固定方盒的絲帶結釦,絲帶解開,方盒可以活動了,但取出方盒必須先解開抹胸。
——少浪劍簡直要瘋了。
他回頭看了眼老牛,老牛剛纔還在偷看,此刻卻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舉目望天。“死就死吧。”少浪劍下了最後決心,他飛快地解開了少女抹胸把方盒取了出來。這是一塊四四方方的金鑲玉藥盒,密封的非常好,封口處甚至還烙有封印,以防止藥性流失。按動上面的繃簧,盒蓋打開,裡面果然有一顆大還丹!
各
修真宗門的大還丹配料並不一樣,效力有高有低,但都有同樣的功效:能幫助重傷之人打起精神,支撐一段時間找到療傷的地方。
大還丹服下不久,少女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猛地坐了起來,哇地吐出一口淤血,然後手按喉嚨,大口喘氣,喘息了好半天,方纔平復下來。
然後她慢慢地擡起頭來,目光冷的嚇人。
少浪劍臉上保持着微笑,背地裡卻死的心都有了,方纔只顧忙着救人,少女被解開的衣裳忘了幫她整好,那領口的一片粉嫩雪白着實是扎眼啊。
“你脫了我的衣裳?”
“不不不,你別誤會,我只是爲了救人。姑娘如此聖潔,我絕無半點邪念。”
“你還敢說,你該死!”
“我是該死,但請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我這回吧。”
少浪劍心裡發虛,說話毫無底氣,這讓白衣少女更加懷疑。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白衣少女一雙明眸盡是怒火,她不顧一切地抓起青鋼劍指向少浪劍。她此刻還十分虛弱,抓劍的手還有些顫抖。
少浪劍有的是機會逃走,但他覺得此刻若走了,這黑鍋他就背定了。還有,他認定少女只是一時氣怒攻心,失去了理智,等她弄清事情的原委,她會原諒自己的。她的眼睛如此清明通徹,少浪劍相信她一定是個心底純潔善良的人。
青鋼劍無聲地架在了少浪劍的脖子上,白女少女得意地哼了聲,明淨的雙眸忽然失去了純真:“我本不該恩將仇報,可我已跟一陽哥哥訂了婚,我的身體只能屬於他一個人,你真的不該看。”
“你不能這樣,你聽我解釋……”
少浪劍忽然發現自己上了她的當,這少女一早就對他起了殺意,她的弱不禁風和少女的純真都是裝出來的,目的就是打消他的戒備之心。
“還解釋什麼,大還丹是你取出來的,你已經褻瀆了我。”
“這……這特麼的都是什麼狗屁道理,誰讓你把盒子綁那麼緊……”少浪劍心裡一百匹草泥馬狂奔而過,他還想解釋點什麼,青鋼劍的劍鋒卻已經割破了他的皮肉,皮外之傷本算不得什麼,此刻卻痛的鑽心。
“真是善惡不明、是非不分。”少浪劍嘆息着,苦笑着,他已經受夠了。
哞,青牛忽然叫了起來,不是爲少浪劍叫屈,而是在向白衣少女示警。
一股強勁的罡風驟然襲來,兩條灰色的身影一左一右出現在白衣少女的身法。
那兩個被少浪劍驚走的灰袍人其實並未走遠,他們一直潛伏在暗處等待時機,少浪劍武技不弱,又代表着蘇家,這讓他們有所忌憚,但眼下機會來了,那個牛皮哄哄的蘇家少年出力不討好,被人恩將仇報,眼看就要人頭落地,此刻不動手更待何時?
不動則已,動則必殺,這是殺手本色,而這兩個灰袍人恰恰正是極高明的殺手。
“快走!”危急時刻,白衣少女擡腿踹開少浪劍,揮劍格擋攔腰割來的手鉞,背上卻已結結實實地捱了一骨鞭,她只覺胸口一滯,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她的身體也失去了重心,被白骨鞭的勁道橫掃着飛了出去,重重地跌在一丈之外,她眼前一黑,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但讓她感到驚奇的是自己非但沒有暈厥過去,反而腦袋更加清明清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