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要跑二十里,跑步時需要負重五十斤。路上你可能會口渴,我這裡有綠豆湯、酸梅湯和晾好的鹽水,渴了只管招呼我。”
上午,少浪劍頂着陽光,揹着裝着綠豆湯、酸梅湯和涼鹽水的三個大水壺跟着白小竹跑了二十里。鑑證結束,白小竹累翻在地,少浪劍找了輛牛車將她拉了回來。
“下午要遊三裡地,我怕你口渴,特意帶了綠豆湯、酸梅湯和涼鹽水。你要是口渴,隨時招呼我,千萬別客氣啊。”
下午,少浪劍陪着白小竹遊了十二里,白小竹在此項目中力壓白執恭拔得頭籌,陪遊的少浪劍卻累沉在湖底,差點葬身魚腹。
“今天上午先跳高,然後跳遠,天氣熱,你一定會口渴,我特意弄了些綠豆湯、酸梅湯和涼鹽水。你要是口渴,可以隨時叫我。”
跳高、跳遠運動幅度很大,白小竹想冒充淑女保持優雅,衆目睽睽之下有些放不開,以至於兩項都沒過關。少浪劍去找主事開後門,爲她爭取到一次補考的機會。
“我知道,衆目睽睽下讓一位優雅的淑女像猴子一樣跳來跳去的確很難堪,但你想過沒有若你因此被淘汰,那面子折的可就更大了。其實,你完全可以用絲巾把臉捂上,讓他們只能垂涎你的傲人身材卻看不到你的臉。”
“真噁心,我纔不要臭男人盯着我流口水呢。”
“你還可以女扮男裝,我讓執事唱名時咳嗽一聲。”
“這還差不多。”
白小竹換上男裝,變的更加光彩奪目,正當她一個人對着鏡子臭美時,少浪劍淡定地將一把鍋底灰抹在了她的臉上。黑,徹底毀了白小竹。加上執事者在唱名時發了瘋似的咳嗽,沒人知道這個黑不溜秋的傢伙是誰。因爲缺少關注,白小竹終於恢復正常。
她順利過關,此項被評定爲優。事後有人懷疑白小竹找人替考,欲對其“驗明正身”,被少浪劍強硬地頂了回去。
“今天上午是舉重,我剛剛試了試那些槓鈴,一點都不重,真的,你只需優雅地蹲下去,優雅地抓住那根漆槓,然後再優雅地把它舉過頭頂就完成了。絕對不會影響你淑女的優雅,所以你儘管放心舉就是了。另外天熱,我怕你口渴,特意準備了……”
“綠豆湯、酸梅湯和涼鹽水是吧,行行好吧,大哥,除了這些,你就不會弄點別的嗎,一樣東西反覆吃,會膩的。”
“不是啊,綠豆湯、酸梅湯和涼鹽水,一共三樣呢。好,你要是不喜歡,我再去換點別的來。”
舉重雖非白小竹的強項,但過關絕不是問題,試力一環過後,申請鑑證的人截然分成兩類:通過者成爲武士,落選者依然是武者。武者就是習武之人,但凡習武之人都可以稱之爲武者,而武士則是一種資格,意味着他通過了某種甄選,有資格擔當更大的重任。
江南八家子弟除白小竹外都被授予七等武士,白小竹比他們低出一等,獲授八等武士。不過七等、八等都只是暫時的,只要繼續參加後面的鑑證,等級還可以得到提升。
鑑證第三項是拳械。申請人需當着鑑證者的面打一趟自己最拿手的拳,耍一趟自己最擅長的兵器,然後由鑑證者打分,以定等級上下。
這項鑑證過程簡單,但耗時頗多,此輪過後江南八家子弟俱躋身上
流,絕大多數人都被評爲四等武士。
拳械之後是騎射,騎射鑑證設置的目的是爲國選材,因此不計入正式鑑證項目,成績也僅供參考。
參加此項鑑證的人須騎馬向固定和遊動的標靶上各射十箭,以精準定成績。
江南人擅舟楫,騎射向來是弱項。且武者多重步戰功夫,極少在騎射上用功,因此除了極少數有志於仕途發展的武者,多避開此項以藏拙。
蘇家兄弟志在仕途,因此主動報名參加騎射鑑證。
連日勞累,白小竹身心俱疲,懶洋洋地躲在屋裡不肯出來,少浪劍恐其悶出病來,強拽着她去城東校軍場爲蘇家兄弟助威喝彩。
騎射鑑證的場地是由南州駐軍提供的,佔地十畝,四周築有土臺,但觀看之人寥寥。
蘇清邁深知騎射環節意在爲軍隊選撥後備軍官,主持鑑證的人裡安插有軍隊的耳目,表現優異者會有機會進入軍隊高層的視野。
真龍朝以武立國,崇尚武功,軍隊的勢力龐大而根深蒂固,與軍隊搭上關係無疑有助於將來仕途上的進步。
爲了讓兩個兒子在此環節大放異彩,贏得上面的親睞,蘇清邁聘請名師突擊調教兩個兒子,經過一年的苦練,蘇家兄弟倆俱小有所成。
蘇越固定靶十中九,遊動靶十中八。蘇振成績要更好一些,固定靶十中九,遊動靶卻是十發全中。贏得了滿堂喝彩。
騎射過後立即有主事者問蘇家兄弟是否願意加試劈砍,二人欣然同意。劈砍就是申請人手持馬刀劈砍固定靶位上的假人,以測試腕力、刀法和對馬匹的控御能力。很顯然,蘇家兄弟在騎射環節的優異表現已經引起了軍中眼線的關注,若在劈砍項中再創佳績,便極有可能獲得他們的推薦而獲得軍隊高層的親睞。
蘇家兄弟全力以赴,躍馬舞刀,手起刀落,乾脆利索地剁了假人。刀法、馬術、速度和對節奏的把握都恰到好處。
一衆鑑證人聚頭商量了一陣後,有人抱出了一個紅綢包面的麻紙本,將二人的名字鄭重其事地添在了上面。
主持騎射鑑證的天武會主事南義城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撒腿來向蘇家大管家顧雲山報喜,聲稱蘇家兄弟因表現優異已經進了天武會的紅冊。
紅冊是天武會甄選天下英才記錄其姓名的簿冊,每年年終天武會呈簿冊於皇宮內樞密院,來年經內樞密院複覈後推薦給皇帝陛下,紅冊裡的人絕大多數都會得到重用。
聽到這個消息,顧雲山暗鬆了一口氣,他讓兄弟顧雲海留下照看,自己趕回去向蘇清邁報喜,至於蘇家兄弟,暫時還不宜讓他們知道,鑑證大會尚未結束,他們仍須繼續努力。
鑑證間歇,少浪劍切了幾個西瓜招呼衆人,蘇家兄弟因爲表現良好,容光煥發,一衆家臣見有馬屁可拍,頓時把二人包圍起來,這個獻戰術,那個講策略,噴的吐沫亂濺,忙的團團直轉。
少浪劍見空抽出身來,挑了一個好瓜捧到白小竹面前,一拳砸開,分了一半給白小竹。
白小竹對那半截爛糟糟的瓜沒興趣,她託着腮,歪着腦袋,出神地望着不遠處正與吳家四兄弟說說笑笑的卿雨秋。
她本是個矜持、沉靜的人,這陣子也變得愛說,愛笑了。
“修真到底是爲了什麼?”
因爲白小竹對被自己一拳打碎的西瓜提不起任何興趣,少浪劍趕忙又弄回一個來,正忙着切瓜,忽聽這一問,一時愣住。
修真是爲了
什麼,修真就是爲了復仇,他在趙陽山上十二年都是這麼想的,正因爲心中的仇怨放不下,整整十二年,他都結不成氣丹。
“修真難道就是爲了趨炎附勢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少浪劍裝着沒聽見,繼續切他的瓜。
“你也說不出來?”白小竹揪着不放。
少浪劍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那麼你呢,你修真是爲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祖父說女孩子修真沒啥用,不修也罷,我就傻呵呵地玩到了六歲,那時我是他們的‘掌門’,領着他們東征西討,好不威風。可忽然有一天他們都不跟我玩了。哼,他們說‘我們都長大了,怎麼還能像小孩子一樣整天胡鬧?這叫玩物喪志。’然後,我就跟他們一起修真去了。”
少浪劍挑了片西瓜遞給白小竹,認真地說道:“這就是原因了,大家都在修,你不修,就沒人當你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哪有什麼自己人?有,也是可遇不可求。”
少浪劍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心不覺一緊,自己還是過於樂觀了,白小竹並未曾從那個陰影裡走出來。
一陣驚鼓響過,休息結束,鑑證繼續。
此後參加鑑證的幾個人成績都很爛,有一個叫蘭花舟的少年,固定靶十中三,流動靶剃光頭。尷尬的他猛地摔了雕弓,掩面而去。
距離鑑證會結束還有一個時辰,已無申請人再上場。驕陽西下,暑氣漸漸退去,晚風拂面,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少浪劍打了個哈欠,張目四顧,希望能找個打盹的地方。這陣子,白天他要陪護白小竹參加鑑證,晚上還要跟着顧雲海招呼各路來賓,着實辛苦的很。
白小竹獨自一人扶着土臺上的護欄,一個人呆呆地望着空曠的校軍場。
少浪劍明知她的心結在哪,卻無力幫她解除。他站到她的身後咳嗽了一聲,白小竹回之以很勉強的一笑:“我沒事,就是有些累。”
“累?那我們回家睡覺去。”
白小竹緊盯着少浪劍,眸中的感情很複雜。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其實我也很累。我也希望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少浪劍有氣無力地胡扯着,白小竹的表情卻愈發哀傷,她終於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
蘇振偷偷地瞧了眼校軍場的入口處,三條黃狗在沙土上追逐打鬧,一羣母雞悠閒地踱着步子在覓食,幾個守門的軍卒無聊地聚在一處閒聊,此外,空蕩蕩的再無一個人。
夕陽西下,紅霞滿天。空蕩蕩的看臺上,白小竹和少浪劍並肩而坐,她將頭優雅地靠向少浪劍的肩,正喃喃地訴說着什麼。
蘇振微微一笑,既贊少浪劍的好手段,也爲白小竹能找到自己的歸屬而感到高興。
目光逡巡一週,他給顧雲涯丟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放下手中的西瓜,擦擦手,咳嗽了一聲,向主持鑑證會的天武會主事南義成走去。時間差不多了,是宣佈鑑證會結束的時候了,夜長夢多,小心爲妙。
南義成也是這個心思,他事先得到了上面的關照和蘇家的好處,理應是要給予特殊的關照。南義成看了下時間,和幾個鑑證商議了一下,站起身來正要宣佈騎射鑑證結束。
驀然,校軍場入口處雞飛狗跳,守卒倉皇亂竄,一騎風捲一般搶入校軍場,馬上之人高聲大叫道:“獅山雪中天來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