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就走,卻被兩名衛士攔住。
他內丹一閃,紫光乍現,兩名衛士驚恐地向後躲避。
他們並非膽怯,只是承受不住赤火丹的威壓,他們更是萬萬沒有想到,雍容富貴的侯爵竟有這等修爲。
中京城的皇族親貴修真的不在少數,多爲附庸風雅,真正有所成就的卻鳳毛麟角。
這裡水榭裡飄出一個聲音:“既然來了,何必就走,怕我吃了你嗎?”
少浪劍振衣走進了水榭。
南離公主柏妳正慵懶地躺在涼牀上,光潔的小腳撘在一個俊俏的錦衣公子的懷裡,那公子正誠惶誠恐地爲她捏着腳,又有兩個中年將軍爲他捏肩,揉頭。她慵懶地吃着葡萄,甚至懶得看少浪劍一眼。
少浪劍被孤零零地晾在衆目睽睽之下,這讓他很不舒服。
“記得某人曾信誓旦旦地說從此再不踏進中京城半步,這個人的記性真是差的可怕,這麼快就忘了。天啓侯可知此人是誰?”
“某奉詔進京,並非食言。”
“喲,聽聽,出去幾年學會講話了嘛,講的多好,懂得拿人來壓我了。”
簇擁她的一干浮浪公子一起笑了起來。
少浪劍道:“公主若是無事,某告退了。”
“站住,你給我站住。”一個衣着華美、渾身薰香的少年娘聲娘氣地喝道。少浪劍望了他一眼:“閣下叫我?”少年翹着蘭花指道:“自然說的是你,你這個人脾氣這麼大,公主面前竟敢如此放肆,你的家教是誰教的,不知道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嗎?”
少浪劍道:“閣下是……”
“鄙人公陽伯侯俊堂”
少浪劍道:“那應該是個男子了,閣下爲何做女兒家姿態。”
四周爆出一陣鬨笑,侯俊堂羞的面頰通紅,跺腳大叫:“不準笑,都不準笑,真是氣死老……子了。”
這侯俊堂本是伶人出身,以扮演坤角出名,癡迷之下難以走出,因此行動坐臥常做女兒家姿態。少浪劍聽過他的一些傳聞,本也無意傷他,只是內心堵着一股煩惡,不吐不快,惡語傷人後,其實心裡也挺後悔。
柏妳一雙妙目罩定少浪劍,內心似海之深。
少浪劍竟被她盯的十分不自在,轉身就走,廊下武士忌憚他的強悍,竟不敢攔阻。
他前腳剛踏下臺階,斜地裡一股陰風襲來,但聽身後一人喝道:“想走就走,當我這是什麼地方?”
轟地一聲響,四下裡黑霧瀰漫,只一盞明燈高懸,燈下端坐
的正是南離公主柏妳,她正一身戎裝,顯得英姿勃發。
娘娘腔侯俊堂此刻也是頂盔摜甲,手提一根十分誇張的狼牙棒侍立在柏妳的身後。
少浪劍眉頭微微一皺,腰間的神精鐵劍已經發出一聲悠長的嘯聲。
單聽咯咯之聲自四面八方響起,四周的迷霧之中一時涌出來無數的鐵甲屍兵,刀槍劍戟盾弓弩,各色武器齊備,早將少浪劍圍的水泄不通。
侯俊堂厲聲斷喝:“得罪了公主還想走,哪那麼容易。”
竟是中氣十足,一掃先前的萎靡柔弱。
少浪劍淡淡一笑,身上紫光乍現,幻象盡破,原來是造像術製造的幻象。
一人拍手大笑:“好手段,好手段,這都哄不過你,看來天啓侯還是有兩下子的。”那人說完,捱了南離公主柏妳一腳踹開,雖然倒翻在地,卻兀自笑個不停。
“怪只怪找的這個相師無能,看看我的這個。”
一個錦衣胖子說完,丟掉手中摺扇,紮下馬步,大叫一聲:“出來啊。”但見他身後黃煙滾滾,衆人正在猜他要召喚什麼怪物出場,渾然不覺一股冷風悄無聲息地飄入水榭。
“咯,咯,咯,咯嗒!”
一陣歡快的叫聲後,一隻胖乎乎的老母雞呆頭呆腦地走了出來,歪着腦袋,瞪着綠豆眼瞅着衆人。
一衆人鬨堂大笑,正罵錦衣胖子耍弄人,忽然目光都被一個黑袍子吸引去了。
一個黑袍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廳堂,鬼魅般地站在少浪劍的面前,淺灰色的雙眸死死地盯着少浪劍的眼睛,少浪劍也正死死地盯着他。
“小閔你在搞什麼名堂。”
“回公主,這就是傳說中的對眼相,一旦被人攝住靈魂,就成了木頭樁子,你問他什麼他就回答什麼,不信我試給你看。”
錦衣胖子咳嗽了兩聲,問少浪劍:“你是不是特想揍我?”
少浪劍答:“是。”
衆人一陣驚呼,胖子面露得意之色,又問:“你是不是想連侯俊堂一塊揍了?”
少浪劍答:“是。”
衆人又是一陣驚呼,侯俊堂卻哼了聲,翹着蘭花指道:“德行,無聊。”
胖子哈哈一笑,偷偷瞄了眼南離公主,促狹地問:“那你告訴我今天穿的訶子是什麼顏色?”
訶子即抹胸,一般只有女子穿戴,不過在中京城的親貴子弟圈裡也很流行。
一衆人不懷好意地吃吃笑了起來,這個問題不論少浪劍怎麼回答都很被動。
少浪劍淡淡一笑,回了聲:“我不能說,但我知道你今日穿的是桃紅色。”
錦衣胖子面紅如豬肝,怒吼道:“我艹你的,找死是不是。”
四下裡早已笑聲一片。
侯俊堂道:“心裡髒想害人,讓人揪住了把柄就惱羞成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更有一幫人起鬨:“解開衣裳讓我們看看,桃紅色的訶子掛在尊兄身上是怎樣的風景。”
錦衣胖子尷尬地笑着,臉色陰晴不定,卻又心虛的要命,他今日恰巧身上還真穿着桃紅色的訶子,那是一個相好送他的。
柏妳微微一笑,壓了壓手,示意衆人不要再起鬨,待雜音平息,這才說道道:“小閔,你失算了,他根本就沒有被攝魂。”
此言一出,衆人莫不吃驚。
叫小閔的胖子更是面無人色,大叫道:“這怎麼可能,那扶明堂是我重金聘來的,一身修爲早已出神入化。”
柏妳目光一橫,厲聲問道:“那是我說錯了?”
小閔氣焰頓消,囁嚅道:“那我可沒說,只是……”
“只是什麼,那扶是‘聖者’之意,圓真教裡能以‘那扶’爲姓的有幾人?那扶明堂,我看是沒有名堂。”
衆人又是一陣哈哈哈大笑。
侯俊堂強忍住笑,翹着蘭花指道:“公主說的真好,那扶明堂,就是沒有名堂,還有什麼對眼相,你不知道圓真教裡的對眼相只有修爲達到妙境才能施展嗎,你真認爲憑你一個月三千塊銀餅就能聘得一個妙境那扶在你身邊招搖過市,幼稚。”
小閔大名閔成模,出身岱州閔氏,仗着家族的勢力混跡在京城上流,因他出手闊綽,揮金如土,博了個“急公好義”的美名。
閔氏雄踞岱州,獨霸屋山,封閉自守,絕少與外界往來,孤僻、殘暴之名遠播,閔成模受此惡名連累向來被京中親貴子弟所輕。
也正因爲如此,他纔不惜重金聘請了一位據稱是“圓真隱賢”的高人在府爲賓,爲的就是往自家臉上貼金。圓真教的煉魂術不必馭氣術和造像術,難測深淺,充滿了神秘,用來充門面是最好不過了。
不過他聘請的這位賓客卻是有真本事的,他親眼所見,充滿了自信。
至於眼下的困局,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只知道自己露臉不成,反被人譏。岱州閔氏一向特立獨行,不遭人待見,讓人笑話兩聲也就罷了,但你侯俊堂算個什麼玩意,靠色相上位的破爛貨竟也敢小覷自己?
閔成模怒氣哼哼,恨不能活剝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