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陰縣尉也惱火,剛上任還沒幾天,就碰上這麼大一個案子,這是有人覺得我好欺負不成!?
命令捕頭率領所有衙役前往現場,一來勘察,二來把遇襲的謝正等人帶回河陰縣,他要第一時間進行審問。
於誠,身爲河陰縣戶房主事,自然近水樓臺先得月,綜合了縣尉審訊的結果,以及私下裡找謝正等人溝通的結果,得出了一個結論——黑衣人真正的目標,應該是何掌櫃,或者說的再明確點,是何掌櫃這一次從洛陽城帶回來的三船糧食,至於謝正,純屬無妄之災。
於誠在信中仔細介紹了何掌櫃在洛陽城的所作所爲,希望能夠通過這些行蹤爲謝直提供偵破的方向。
何掌櫃此行洛陽,一來是拜望身爲河南縣尉的謝直,一心通過這次拜訪,徹底穩固和謝直之間的關係,二來呢,是賣糧。
時值四月,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河陰縣又是新置,賦稅有限,卻召集了大量人員落戶河陰縣,雖然有縣衙出面協調田畝、給予種子、耕牛,口糧,但是口糧一項,多少還有點缺口,何掌櫃就看重了其中的商機,準備從外地倒騰點糧食販賣。
當然,這也是他第一次前往洛陽賣糧,自然不敢大批量的購買,只想買糧三船,掙多掙少就是它了。
何掌櫃到了洛陽之後,找上的賣糧之人,姓林,不但是洛陽城中最大的糧商,還是洛陽城糧食行會的會長。
何掌櫃找到這位林會長,一提賣糧,人家滿口答應,不過也告訴他,新糧還沒有下來,想要買,還有去年和前年的陳糧,何掌櫃的一想,無所謂啊,反正沒有發黴、能吃不就行了,你管他是哪年的糧食,前年的糧食還便宜呢不是?
就這樣,兩人談好了買賣,不過人家林會長也說了,他在洛陽賣糧有個規矩,只管賣,不管運,你加錢人家也沒有閒餘人力給你跑這一趟,你交錢,我出糧,糧食只要是出庫了,就算是財貨兩清。
何掌櫃的一聽是人家的規矩,自然也就滿口答應了。
結果這邊剛剛談完了買賣,那邊就有人上門承攬運輸業務了。
誰?
漕幫大龍頭,何幫主。
何幫主見了老何很是熱情,兩人雖然不同宗不同族,終究都姓何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子,你當時說着玩呢?何幫主就直接跟老何說,他們漕幫承攬運輸業務,出口搬運,漕幫的,壓船運輸,漕幫的,就連到了地頭卸貨,也是漕幫的,只不過漕幫內部也有規矩,運輸不出河南府地界,要是需要出界,對不起,只能給你把貨卸到邊界上,剩下的,你自己想轍。
何掌櫃一聽,這條規矩不近人情是肯定的,但是對他沒影響啊,他就準備吧糧食運輸到河陰縣,正好還在河南府的地界之內,沒關係。
一想到這裡,老何就準備用漕幫進行運輸了,結果一問價格,傻了。
何幫主看在“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開價三萬錢!
這他麼也太貴了!
老何在心裡算了把細賬,從洛陽到河陰縣,順流而下,最多三天,連搬貨、再卸貨的時間都算上,加上兩天已經足夠,一艘糧船二十船工,三艘六十人,每人每天十文錢已經是不錯的價格了……
這麼一算,六百乘五,三千!
用船,五天用錢一千錢,三艘,就是三千。
也就是說,漕幫這趟買賣,總成本,六千。
何幫主一開口就是三萬,比大車幫走陸路運輸一趟還貴!
這買賣,沒法談!
何掌櫃還想談談價格呢,沒想到何幫主直接就翻臉了,要不是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沒有四萬錢,我漕幫根本不可能接你這買賣,三萬錢,就是一口價,你要說行,咱們還是好兄弟,你要說不行,一拍兩散!我還告訴你了,在這洛陽城中,你只要是走水路,就必須用我漕幫的人、漕幫的船!
何掌櫃當時就怒了,你這不是強買強賣嗎?我老何做生意講究不個和氣生財,卻也不受人欺負!一拍兩散就一拍兩散!有這三萬錢,我找大車幫給我運這些糧食,到不了三萬不說,我還和人家大車幫能結個善緣呢!
就這樣,兩人就談崩了。
就在老何準備找大車幫運輸糧食的這麼一個當口,突然聽到了一個消息——有漕船從河陰縣往洛陽運送糧食。
河陰倉本身就是個集散倉。
集,把江南、淮南的賦稅集中起來,什麼糧食、布匹,集中存放。
散,負擔輻射中原的重任,主要是供應幽州邊境的軍糧,除此之外,還要負擔洛陽含嘉倉的的填補工作,含嘉倉坐落在洛陽,除了維護洛陽糧價的穩定,還要負擔洛陽城所有官員的俸祿發放。
這一回,又有一匹淮南的賦稅運送到河陰倉,趕上含嘉倉糧食告急,河陰倉就派了三條漕船把糧食運了過來。
何掌櫃一聽,這不是犯瞌睡有人給送枕頭嘛。
運送糧食的船,被朝廷徵用之後,叫漕船,朝廷徵用了以後,雖說給錢吧,但是隻給一程的,也就是說,從河陰倉運糧到洛陽,給錢,從洛陽回程,不管。
事實上,這些漕船運輸一趟之後,往往都承接點運輸的工作——總不能空船白跑一趟吧,運送點什麼都行,掙點是點。
何掌櫃一看,你也別掙點是點了,我包船,三條船,我都包了,多少錢?
三千。
好,再給我搬貨、卸貨,多少錢。
再加一千!
四千,成交!
就這樣,何掌櫃跟林會長財貨兩清之後,用漕船運送了三船糧食,本以爲這次能掙不少,誰能想到,馬上就要到河陰縣了,出事了!
按照於誠在信中轉述老何的描述,清晨時分,河面上突然出現了好多小船,也不問話,一見他們的三艘船,直接點燃了小船上的柴火,火攻!
三條漕船上面全是糧食,一着火還能有個好?
還是何掌櫃當機立斷,船不要了,糧食也餓不要了,趁着還沒完全燒起來,衝向河岸,這纔有了一幫人逃到河岸上的機會。
結果他們上了岸之後,對方由衝出來二三十黑衣人。
這是早有埋伏啊!
幸虧謝正當時就在船上,他倒無所謂,主要是因爲他,謝家部曲謝仁也在漕船之上,謝仁雖然是謝家的部曲,也是跟着老爺子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主,一見有埋伏,連忙阻止船工和何傢伙計結陣防禦,這才堪堪支撐到了謝嚴等人帶人來援。
謝直看完信,這纔算是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後果,這麼一看的話,難道是漕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