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翠花獲救,八大隊人都很高興。江帆沒有食言,張羅着要爲他們舉辦隆重的婚禮。
杜成俊對申智鐵說,既然老江答應了,婚禮的錢由辦事處來出。申智鐵當然高興,但跟傅翠花一說,傅翠花不肯。她說她自己有錢,辦婚事不要政府的錢。她帶申智鐵到她家裡,從地下挖出了一罈銀元。原來傅翠花父母開酥餅店積攢了不少錢,這幾年她自己繼續開店又掙了一些。她以前沒對任何人說這些,她準備結婚後買田置地。這次給鬼子關了些日子,算是想通了:錢財是空的,人最重要。如果這次給鬼子殺死,這些沒人知道的錢留給誰都不知道。
申智鐵見了這許多錢,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前做手藝,一年辛苦,最多積攢一二塊大洋。他問傅翠花:這些錢都是你的?傅翠花見申智鐵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開心地笑了:當然是我的,也是你的,是我們的!
傅翠花說:辦婚禮是我們自己的事,讓政府出錢說不過去。我們雖然沒父母,但我們自己也有能力辦好婚禮。
申智鐵說:我是我自己沒錢,又怕委屈了你,才答應讓政府出錢的,我們自己有錢當然不要政府的了。
幾天後,申智鐵和傅翠花的婚禮隆重舉行。
傅翠花自被鬼子抓後,就再也不肯住傅村了,但迎親的這個晚上她必須住傅村。這一夜,八大隊派特務中隊和傅村區小隊在傅翠花家和她家周圍保護她。
天亮時分,一百多人的長長的迎親隊伍到了傅翠花家。迎親隊伍一路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嗩吶銅鈸吹打得震天響,把清晨寧靜的傅村鎮吵得天翻地覆。
一張最豪華的八人擡的雕花“被籠”,歇在離傅翠花家不遠的街道上。申智鐵着呢禮帽綢馬褂,候在被籠邊。紅地毯從被籠邊一直鋪到傅翠花家門口,從家門口連上樓梯,直到傅翠花的閨房。
傅翠花鳳冠霞帔,由傅村區公所區長傅成高用米篩抱着,緩緩從樓上下來。這是當地風俗,新娘要由孃家的男人抱到被籠上。傅翠花娘家沒人,就由傅村區公所代替孃家。
新娘後面跟着十幾個小孩,手上捧着裝滿紅雞蛋、紅綠花生的臉盆、腳盆,還有裝滿新鞋新襪的籮筐、籮筐蓋。他們後面有幾個大人則端着幾牀紅綢被。
鞭炮不停地放着,鑼鼓不停地響着,嗩吶不停地吹着,一派喜氣洋洋,熱熱鬧鬧。
傅翠花坐上被籠後,在申智才指揮下,一百多人一齊喊了一聲:起轎嘍!
傅村區公所的幹部和區小隊,作爲新娘的孃家人隨同出發,加上特務中隊,近二百人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在傅村街上兜了一圈才上路,鞭炮放得街道上滿地紙屑。
棗溪村口的門樓披上了紅布,掛上了紅燈。迎親隊伍還沒到,鞭炮聲和鑼鼓嗩吶聲早已遠遠地傳來。八大隊的戰士和辦事處的工作人員,都到村口來迎接迎親隊伍,棗溪村民也擁來看熱鬧。
迎親隊伍到了申智鐵家門口,那裡也早已鋪着紅毯,掛着紅燈籠。進門的屋裡,也鋪着紅地毯,原來的黑不溜秋的小方桌已換成大紅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擺了兩個高高的鉛蠟臺,上面燃着兩根粗粗的紅蠟燭,正歡快地跳動着。
相對如此隆重的婚禮,新房顯得狹小低矮,但已粉刷一新,擺了一張雕花大牀,還有精緻的梳妝檯,紅色的衣櫃衣箱等,把小小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
婚禮在申氏祠堂舉行,婚宴擺了近百桌,祠堂裡擺了三十幾桌,祠堂前的曬場上擺了六十多桌。婚宴從中午開始一直延續到半夜。除了警衛隊值班人員,八大隊的人都參加了婚宴。
婚禮在掌燈時分開始。祠堂裡和祠堂前的曬場上,到處燃着大蜡燭,亮堂堂如同白晝。申智才擔任司儀,主婚人是吳琅坤,證婚人是申智鑑。證婚人本應是女方家長代表,那應該是傅村區區長傅成高。但傅成高謙讓,他說申主任也代表傅村區,他德高望重,證婚人應由他來做。申智鑑說:我可是新郎的哥哥啊!但他還是樂呵呵地做了證婚人,並和吳琅坤一起接受了新郎新娘的“二拜高堂”,而且代表辦事處送給一對新人各二十塊大洋的紅包。
如此風光的婚禮把申智鐵興奮地暈乎乎的,他在給龔德興和申智才敬酒時,得意洋洋地說:三哥,師兄,對不起,弟弟搶先一步了!你們慢慢挑好的吧。申智才說:我是被你搶先了一步,其實我比你早就有了,只是沒來得及辦。龔德興已喝得醉醺醺的:智鐵,你別太得意,弟妹可是我幫你搶出來的,你飲水可別忘掘井人啊!傅翠花說:師兄的婚事我包了,我給師兄做媒,挑一個最好的!
按風俗,新娘應該呆在新房裡不出來,但申智鐵非要把她拉來敬酒。傅翠花也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就高高興興地來敬酒了,她覺得跟八大隊的人在一起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