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星一聽叫他當副團長,急了:不不不,團長,不行的!我不能做副團長,我做個排長已經很滿足了。我現在說好聽點是敗軍之將,說難聽點是喪家狗。我能活到今天已經很幸運了,這還是全靠團長這棵大樹,全靠團長的恩惠。我這樣一個苟且偷生之人,團長讓我做排長已經是擡舉我,高看我了,哪還敢奢望更高的職務?再說,就算團長有心提拔我,放着那麼多營長、連長不提,提我一個排長,如何說得過去?叫別人如何服氣?
李俊生笑道:你原來就帶過幾百人的隊伍,現在我們保安團也是幾百人,以你的能力,就是我這個團長讓給你做,你做起來也是輕輕鬆鬆的。
團長,你千萬別這麼說,你這麼說,我連死的心都有了。你再這樣說,我可以馬上離開保安團,讓八大隊打死我算了。
你別緊張嘛,我是打個比方而已。我當然不會把團長的位置讓給你的。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現在很需要有個助手幫我掌握這個隊伍,想來想去也就是你了。我說了,你剛來時,大家還不瞭解你,現在大家都知道你的資歷和能力了,誰敢不服?你放心,這事我還做得了主。但是要跟松下通個氣,得到了松下的首肯,就沒人敢說了。我會在松下面前好好推薦你的。
邢小星剛聽到讓他當副團長,以爲是試探他,所以很害怕,以爲自己的死期到了。但現在聽他這一番話又好像是真的。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是爲了讓自己派人去殺國民黨縣長?去殺國民黨縣長,不管成不成,無非犧牲一個親信而已,爲了這麼一件小事,值得他這麼做嗎?這裡面有什麼更深的用意呢?難道他真的對自己產生了猜忌,連一個排的兵也不讓自己帶。剛纔聽到他說自己可以做團長,嚇得背上的冷汗都出來了。邢小星是心虛的,他的確有在這支隊伍裡抓實權的想法。自從來銀山保安團後,他發現李俊生不是帶兵的料,以他這種脾氣性格,帶萬人以上的兵還可以,但帶幾百人的兵不合適。他太沒親和力,太不尊重別人,脾氣太暴躁,太不把手下當人看了。邢小星帶兵是真心把手下當兄弟看,設身處地地爲他們着想,平時跟手下打成一片,手下也把自己當父兄看待,跟自己在一起都很快樂。這樣帶兵凝聚力很強,用兵很順手,同心同德,打仗時大家都會用命。可是李俊生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架勢,動不動就訓斥人,把手下全看做家裡的僕人。他連籠絡人心都做得很假,只知道用錢收買。其實人心並不是光靠金錢收買的,你尊重他,真心對他好,以心換心纔是真正的爭取人心。當然李俊生他自己很能幹,聰明,武功好,槍打得準,但作爲帶兵的指揮官,重要的不是自己會打,而在於如何把手下的人用好。邢小星想,這可能跟出身有關。李俊生出身豪門,一個浪蕩公子,養尊處優慣了,優越感特別強,從不把人看在眼裡。邢小星發現,保安團裡對李俊生怨言頗多,很多人都在懷念傅延文。但這一些李俊生毫不知情,因爲人家是不會在警衛排的人前面表露的。邢小星也是在跟他們那些人混熟了才知道的。時間長了,他已經清楚在營長連長裡面,那些是李俊生的親信,那些不是。不管是不是李俊生的親信,邢小星跟他們的關係都處得很好。他跟他們經常一起喝酒,這些人並沒有因爲他只是個排長而看低他,大家稱兄道弟的很親熱。邢小星在收買人心,但他的收買人心不露痕跡,以一副江湖義氣的面目出現,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表現的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豪爽,大家都很服氣。不但平時喝酒全花他的錢,誰有什麼困難,邢小星也是出手大方,真正爲他們排憂解難。邢小星有個自己的金庫,藏在山上一個不爲人知的地方,來銀山時帶了一些金條銀元,藏在城邊的田野裡,不時取一些來用。保安團裡幾乎所有的營長連長排長,都認爲邢小星講義氣夠朋友,大半成了他的鐵哥們。邢小星相信,真有什麼事,他們是會聽自己的話的。他當然明白,太得人心也會犯忌,因此他非常小心謹慎的,每當有人發李俊生的牢騷,他從不接腔,馬上轉移話題。他還經常說一些對李俊生感恩戴德的話,這種話,即使是對李俊生不滿的人聽了也不反感,反而覺得他有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