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博這種事,跟吸鴉片相似,一旦上癮就很戒掉。有的人賭博輸得傾家蕩產,在家人的責怪下,信誓旦旦要戒賭,但一有了錢,又偷偷跑去賭了。有的人甚至剁了用來賭博的手,決心不可謂不大,也的確在家裡安生了些日子,但過了幾年癮犯了仍然去賭,因爲他還有另一隻手。龔德興早年跟一些朋友玩,染上了賭博的癮,輸了不少家產。他自己也知道賭博不好,幾次想戒,沒戒成。八大隊成立後,漸漸就不去賭了。一方面,有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分散了注意力;另一方面,在這戰亂時期,作爲八大隊的頭目,爲了安全一般不外出,一年到頭都待在棗溪,跟原來那些賭友斷了來往,八大隊和辦事處禁止賭博,整天跟八大隊和辦事處的人在一起,也就沒了那個環境。再說,做了令人矚目的頭目,也得約束自己的行爲,不敢放縱,不能做明令禁止的事。現在好了,沒了職務,沒了約束,沒了工作,離開了八大隊和辦事處,而且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自由,到處可以走動,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一碰上賭友,賭博癮就上來了。賭博這種事,越是心情煩悶越是想賭。自從龔德興跟賭友“玩一把”開了戒,賭博癮就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了。而且像儲蓄已久的河水,一打開堤壩,水流傾瀉而出,一發不可收。
傅美菊見丈夫常常夜不歸宿,沉湎於賭博,憂心如焚。她想勸又不敢,她年紀小,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一個人在家哭泣。自從嫁給龔德興,她對龔德興一直是惟命是從,在她眼裡,丈夫就是天,就是她的一切。她認爲她丈夫是最有本事的人,她常常爲有這樣的丈夫而自豪。嫁過來一年半了,還沒給龔家生個一男半女,傅美菊覺得很對不起丈夫,因此對龔德興更加小心翼翼。在她眼裡,丈夫做什麼事情都是對的,她從沒發現丈夫有錯的時候。但現在他天天去賭博,而且常常夜不歸宿,這顯然有些不對頭。她心裡着急,想讓丈夫不去賭博,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去跟婆婆說吧,她不敢,她知道婆婆總是寵着她兒子,什麼事情都依順着他,說不定以前丈夫賭博的習慣就是婆婆慣出來的。傅美菊想來想去,覺得只有跟傅翠花說說這事了。傅翠花是同村人,又是婚姻介紹人,平常她們倆經常走動,在一起說說話。
傅翠花是個急性子,一聽傅美菊哭訴就急了:這可如何是好?這個德興怎麼能這樣呢?他以前好像不賭博的啊。
傅美菊說:以前賭的,有八大隊後沒賭過,現在不在八大隊做事,又去賭了。
我也聽說德興辭職了,他幹得好好的爲什麼要辭職呢?
聽說是爲了不同意打他表哥。
智鐵也不同意打大師兄的,但他沒辭職啊,他雖然被撤職了,但人還在八大隊的啊。
我搞不清他們男人的事。
不行,得讓德興回八大隊來。
還能回來嗎?
怎麼不能回來?大不了像智鐵那樣不要那個官嘛!你說他現在是沒事做才天天去賭博的,只要有個事情做他就不會去賭了啊。
那-這事跟誰去說呢?
你放心,我讓智鐵去跟老江說!-哎,不對,智鐵剛犯錯誤撤職,由他出面說這事管用嗎?要不-叫青去說?也不對,青的資格太嫩。
傅美菊又哭了:翠花姐,那可怎麼辦啊?
你別急嘛,我正在想辦法呢。對了,有辦法了!讓三哥去說。三哥雖然不是八大隊的人,但他在老江面前還是說得上話的。
傅美菊破涕爲笑:申老師是我家德興的同學,關係很好的,德興的事他肯定會幫忙。
傅美菊一見申智才就哭。申智纔給她哭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都亂了,忙勸她:美菊,你別哭,有什麼事你說,是不是德興欺負你了?
傅美菊搖搖頭說:不是,他對我倒很好。但是他現在天天去賭博,常常晚上不回家,輸很多錢,正在賣田。
哦,原來是這樣。他怎麼又去賭博了,已經有幾年沒賭了,我以爲他戒了呢。
我嫁過來後,一直沒見他賭博過,自從他不在八大隊做事後就天天去賭了。
是啊,有了八大隊後,我看他不賭博了,還真爲他高興。我也聽說他辭職了,辭職也就辭職了,怎麼馬上就去賭博了呢!你是不是想我勸勸他啊?靠勸是沒用的,賭博這種事一旦上癮就沒辦法,一賭起來就跟玩命似的。我以前經常勸他,勸他時他答應得好好的,轉過身又去賭了。我知道他答應時也是真心的,覺得不應該去賭,但事後癮犯了就熬不住了。
申老師,我也知道靠勸是勸不住的,我想請你跟老江說說,讓他回八大隊來做事。
那德興他願意回八大隊做事嗎?他這個人很重情義,爲了情義他可以什麼都不要。
我想他願意回八大隊的,聽他口氣已經後悔了。
那就好,我去跟江帆說說,讓他回八大隊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