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漢子一急:“大人……他們可有嫌疑!”
陳大人擺擺手道:“不會,這兩人口音不是本地人,從你所守的北門入城,身上衣衫比起咱們厚實不少,顯然是北下而來,不及換下。絕無可能來過城中,而且,他們若是知曉城中之事,這姑娘怎會穿的如此招搖引人注目呢?”
石見月與毛小龍面面相覷,大惑不解。
石見月開口問道:“不知道城中出了什麼事情?引得城中警戒森嚴,連女子身穿什麼顏色都這麼關注?”
陳大人長嘆一聲,道出實情,原來,近半個月以來,城中屢發兇殺案,至今爲止已有六名女子被莫名殺害。殺人者手段極其殘忍,每個女子都是頭部被人用重物力創致死,有些女子的面貌都被砸毀,有些女子的天靈蓋被生生砸碎。現下城中人心惶惶,許多有女兒的人家都選擇去鄉下避難,無親可投的人成日不敢出門,連買菜都換做了是男人出門,城中再無人敢穿紅衣,無論男女老幼,提紅色變。然而兇手卻一直沒有抓到。
石見月好奇道:“沒有什麼線索嗎?”
陳大人搖搖頭道:“一點眉目都沒有,所以這才嚴查入城之人。”
石見月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吐吐舌頭道:“果然是很扎眼的!”
毛小龍突然問道:“那府中俱掛白綾,又是爲何人服喪?”
聽聞這句,陳大人忽然掩面而泣:“那六個被害的女子中,就有我自己的女兒啊!”
石見月愣了愣,知道有些唐突,卻又不好說什麼,只好喃喃道:“大人節哀。”
毛小龍撇撇嘴角,竟然安然坐在了陳大人的對面,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道:“大人如不棄,可否將這奇案講給在下聽聽,看看在下可能悟出些什麼端倪。”
陳大人擦了擦眼淚,看了看眼前這痞氣十足的年輕人,搖頭道:“說來也無益,這懸案哪是那麼容易就破的?上頭給了我半個月的時間破案,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我卻……哎……”
石見月笑了笑,拂袖一揮,桌上毛小龍倒的那杯茶便到了石見月的手中,石見月淺笑道:“大人別急,今日這事既然叫我們碰上了,自然是難以坐視不理的,而且陳大人在痛失愛女,壓力巨大的情況下仍能是非分明,不肯冤枉我們,是難得一見的清廉好官。我們二人雖不是能人異士,但是在片刻之時也能護得少數人生命安全,陳大人不妨說說,若是能幫上忙便好,即使幫不上忙,也不會耽誤大人什麼。”
陳大人看見石見月這一手奇特的功夫,頓時看得驚了,回首又看了看着痞氣的少年,終於點頭,叫人給石見月安排了座位,按耐着心中的痛楚,慢慢道來。
第一個受害的女子,是城中一名杜姓鏢頭的女兒,名叫杜秀薇,她父親在行中雖不是非常有名氣,但練的都是硬功,只有這一個女兒,非常疼愛,所以也傳了不少武藝於她,杜秀薇最喜愛紅色勁裝,城裡的人大多認識這個紅衣颯爽的女孩子,但是她的死狀卻很慘,她的左邊太陽穴被重擊至凹陷,左半面臉幾乎全毀了。
第二個受傷的女孩子是繡莊的繡娘,名叫小晴,家住城西,所以一般都是白天去做工,晚上回家,有時做工晚了纔會在繡莊留宿,遇害那天正好是她在回家的路上,父母見她沒回家,原以爲是留宿繡莊了,誰知第二天繡
莊來人才發現她沒去上工,這才四處尋找發現了她的屍體。
第三個遇害的女子是城西香燭店張老闆的妻子,孃家姓許,她晚飯前去買菜,誰料一去無歸,隔天屍首在城西的一間破廟被找到,那時她身上的外衣已經不見了,只剩內衣,後腦勺被砸出一個洞來,鮮血與腦漿流了一地。
隔天就發現了第四個遇害人,是一個一年前到城中以乞討爲生的婆子,死時正穿着許氏的棗紅色外衣,腦門被砸碎,眉骨和鼻樑都斷了,死狀極其可怖。
第五個遇害的,正是縣令陳大人的愛女陳芊芊,她遇害的當晚正是她出嫁的日子,在洞房中連蓋頭都沒有揭開,天靈蓋就被生生砸碎,面目全非。
第六個遇害的女子是一個過路客商的家眷,那商人說,這女子是他在路上買的,原是個歌妓,但是一直有從良之意,客商一時心動便買了她。
聽完死者的信息,毛小龍苦笑一聲說:“好像,這幾個女子都沒什麼關聯。”
陳大人嘆了一口氣道:“這纔是最頭痛的,一時間連殺人的動機都難以查證。”
石見月問道:“她們是被什麼東西殺死的呢?”
陳大人回道:“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兇器,但是肯定能確定是被重物所傷,否則頭骨和腦部不會被破壞成那個樣子。”
毛小龍若有所思道:“唯一的共同點是,她們遇害時都身穿紅衣!”
石見月插嘴道:“還有一個共同點!”
“什麼?”毛小龍和陳大人同時問道。
石見月神秘一笑:“還有一點,她們都是女人!”
陳大人點頭稱是,毛小龍抽抽鼻子想了想道:“我想看一下屍體!”
陳大人扶着椅子站起來道:“也好,一同去吧!”
天氣漸熱,停屍處設在一處陰涼之地,雖然搭起了棚子,也放置了冰塊,但是屍體仍發出濃濃的腐敗氣味,陳大人解釋道:“由於最早故去的兩名女子屍身毀壞極大,家人已經將她們下葬了,剩下的四位,我還勉強留着。”
揭開第一具屍體上的涼蓆,毛小龍看到一個體態頗豐的女子,正是張老闆的妻子許氏,因爲她是後腦遭擊,故而依稀還能看清她的面貌,她的表情中帶有些許驚恐,並有不少意外之色,毛小龍問道:“發現她的時候,她身上可有什麼東西麼?”
黑臉的漢子是府中的捕頭,姓成,他答道:“並無其他,連外衣都沒有,在破廟中被發現時,就是這樣。”
毛小龍便又查看下一具屍體,這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婆子,頭髮灰白,面容已經毀壞得絲毫不能辨認,只是她身上穿的棗紅色外套比她大了許多,顯得十分不合適,明顯這衣服正是原本穿在許氏身上的衣服。
毛小龍問道:“她是在哪裡被發現的?”
成捕頭答道:“城東周屠家和隔壁饅頭鋪之間的小巷裡。”
毛小龍再看向下一具屍體的時候,陳大人忽然背過了臉去,他知道這一死者定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悲痛之下,不忍再看。
毛小龍嘆了口氣,也不問什麼,揭開涼蓆,下面的女子還穿着成婚當日的喜服,大紅的衣襟上繡着龍鳳呈祥,鴛鴦戲水的紅蓋頭被取下放在一旁,上面的斑斑血跡依稀可辨,只可惜,那如花的容顏卻再也無法看清原貌,整個頭部
都血肉模糊,除卻一張櫻桃小口還能看見是微張的形狀,其餘便再也看不出什麼了。石見月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咬着牙狠狠道:“好惡毒的手段!”
再看那最後一具屍體,彷彿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很瘦,但是身量高挑,想必生前一定是個善舞的美人。她的右面腮骨被擊碎,撞擊力度之大,連右耳都被擊成了兩半。
陳大人緩了緩情緒,對毛小龍說:“這女子只有十六歲,比我家芊芊小了兩歲。”
石見月看着這些女子的慘狀已經氣得不行,怒罵道:“這喪盡天良的畜生,若是叫我撞見,定要他死的好看!”
毛小龍又看了看那最後一個女子道:“這個女孩子穿的並不是正紅色,而是粉紅色,竟然也遭到了不測。”
陳大人道:“正是,所以現在沾染半點紅色的衣服都沒人敢穿,什麼粉紅桃紅棗紅橙紅,連衣服上的花飾都決計不敢有這些顏色,而且連男子都也不敢穿飾這些顏色了。”
毛小龍點點頭說:“陳大人,我想去城西的破廟看一看!”
陳大人猶豫道:“去破廟倒是沒問題,只是……這位姑娘可否換件衣服?”
石見月看了看自己穿慣了的紅裙,無奈從包袱重挑了一件不常穿的淺碧色衣裙換了,站到衆人面前時頗有些不悅:“這樣總行了吧?”陳大人這才放心點頭:“好,可以出發了!”
城西的這座破廟鮮少有人來,已經廢棄了許久,毛小龍四處逛了逛,石見月被廟裡的幾處灰塵嗆得連連咳嗽。
“這廟平時有人來麼?”毛小龍問成捕頭。
成捕頭搖搖頭:“平時沒什麼人,倒是那老乞婆總是在這裡過夜,不過一般也是在冬天寒冷或是大風大雨的時候纔會來。現在天色漸熱,她有時候尋個橋洞就棲身了。”
“那發現許氏屍身的前一天是不是下了雨?”
陳大人點點頭道:“正是,而且下的還不小。”
毛小龍笑了笑:“成大哥,煩你帶人仔細找找,這這院子裡該有許氏的遺物。”
成捕頭聽了毛小龍的話,雖有些疑慮,但奈何自家大人十分信任這痞子,也只能依言去找了。
而毛小龍卻又回到廟門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麼。
果不其然,不出一會兒,就有人從牆角的雜物中翻出了一個陶罐,裡面裝着兩串銅錢和一隻玉鐲子,那鐲子的質地雖算不得是上乘,但是石見月一眼望去也知能值個幾兩銀子。
毛小龍將鐲子拿在手中細看了看,待他餘光望見石見月的表情,便對成捕頭說:“成大哥,可以拿這鐲子給張老闆去辨認,看看是否是夫人的東西。”然後又接着問道:“這麼多人,每次都找不到兇器麼?”
成捕頭搖搖頭:“沒有,只知道每次都是重物,至於到底是什麼,實在是難以分辨。”
石見月此時拉住毛小龍的衣角小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裡有許氏的東西的?”
毛小龍皺了皺鼻子道:“我還真當你很聰明,也不會如此。”
石見月立馬瞪大了眼睛怒視着他,毛小龍見狀連忙輕咳了一下,假裝認認真真地解釋道:“你仔細想想看,爲什麼老乞婆的身上套着許氏的衣服?”
毛小龍如此一說,大家都圍了上來想聽個仔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