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禹寰怔住,起身環視,偌大的房間上下兩層找了數圈,連陽臺的角落他都沒有放過,怎麼就沒能發現她在家裡睡覺呢?
“你在哪個房間睡?窗戶關了嗎?冷不冷?”他沒有點破,神情鎮定,眼神卻越來越冷,能殺人似的。
程婭璐不知道他已經在家,也認爲他今晚不可能回家。那天出差的時候,他就說的清楚,說最近會很忙,至少要十天才能回來。昨晚他從外地趕回來,那是因爲她哭得太慘。今晚她平安無事,沒哭慘又沒受傷的,他趕回來做什麼?
一夜沒睡,他也會累,也會需要時間休息!
所以,她認定他不在家,繼續順着自己的開篇往下編:“我睡在自己的房間,窗戶一直關着沒有開,新買的被子很暖和,不冷的。你在哪裡?忙完了嗎?”
他鎮定的神情變得愈發的冷峻,幽邃的黑眸凜絕如野,燃起一片深不可測的沉痛烈焰。她的房間,空無一人,雙人的大牀~上鋪着平坦的被子,她在哪裡?她睡在哪裡???
她爲什麼要說謊?爲什麼要騙他?她這會兒到底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還沒有忙完嗎?你……”
“還要忙一會兒,怕你晚上有事我就先給你打電話。手機沒人接,座機也不接,我還以爲你不在家。”
“在家在家,一下班我就回家了,哪都沒有去,還做了衛生。做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把座機碰摔了,可能是摔得哪裡鬆了線,沒有聽見聲音出來。一會兒我出去查查,查好之前,你打我手機就可以。”
向禹寰安靜了,精緻的面容佈滿陰霾,黑眸醞釀狂風暴雨,硬朗的拳頭拽得死緊,戾氣從骨子裡溢出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情緒要失控了。看向客廳,茶几上的座機,擺放的方向都沒有變動,還是他早上擺過的樣子,也是他最習慣的擺放方向。
她還在說什麼,他已經不想聽,冷冷地掐斷電話,撥出家裡的座機號。
“嘟”的聲音很快傳來,座機也緊隨發生鈴鈴的鈴聲!
哪裡摔壞了?哪裡摔鬆線了?程婭璐,別聰明過頭了,想說謊騙他沒那麼容易……再撥出丁蓓瑤的電話……
“二哥!”
“明耀的事情談得怎麼樣?”
“中午見了面,明總也拿了樣品過來,布料我初步看了一下有點像我們進的貨。可到底是不是我們進的貨,我還需要化驗對比一下,過幾天才能有消息。”
“明總最後的態度是什麼?”
“這批貨我們剛剛送過去,還沒有流向市場就檢測出問題,他把貨封在庫房,沒有對外造成不良影響。他現在擔心的是上一批貨,怕上一批貨也存在同樣的問題,他已經下令召回部分貨物重新進行檢測,沒有問題的話,雙方繼續合作。有問題的話,他依舊希望用法律的途徑來解決,首先保證他們的信譽和口碑。”
“他這樣做合情合理,可以理解。你也別急,一步步順着來,出來結果再給我打電話。”
“好的,二哥。”
“謝銘昊呢?出了這種事,他又給了你什麼意見?”
“服裝的生意他不懂,我跟他說除了讓他心煩,不會有任何的作用。再說,他剛接手ng集團也是一堆的事務要處理,下午忙完我給他打電話,都是他助理接的,說他出差正在處理天立地產的事情,好像是裝修材料上出了什麼問題,對方要求全部返工。剛剛又跟他打電話,心情不是很好,說沒有忙完,說今晚可能不回家。”
向禹寰眼底戾氣積聚,讓人不寒而慄,謝銘昊出差不回家,程婭璐謊話連篇,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們倆人在一起!
在一起,又不敢告訴他,就滿嘴謊言地騙他,以爲他不會知道!
好,該死的女人,騙得好!
也不愧是彼此的初戀,哭得再慘痛得再狠,也能無節操的破境重圓。也不愧是他從民政局撿回來的老婆,沒有誠意,沒有真心,一頭養不親的冷血動物。
他也是瘋了,纔會相信她值得培養!
他也是瘋了,纔會心疼她,纔會不顧一切地跑回來哄她陪她!
他也是瘋了,纔會犧牲休息的時間,拼死命的把兩小時的活趕在一個小時做完,就爲了晚上可以再回來陪她!
他也是瘋了,纔會傻呼呼的混在一羣毛孩子的中間爲她排隊買麻辣燙!
他真的是瘋了瘋了瘋了,纔會讓她這樣的踐踏!!!
程婭璐……程婭璐……額頭青筋浮起,忍耐不住的怒氣一拳砸向牆面,砸碎了皮肉,卻砸不碎眼前一幕幕浮現的鏡頭……程婭璐和謝銘昊親熱地擁抱在一起,親,吻……啊啊啊……無法忍受,不可原諒……拳頭滴着血,牀單扯下來,裹住麻辣燙,一起丟進樓下的垃圾桶……手機在褲兜裡響個不停,他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心已廢……
程婭璐莫名其妙,不知道他那邊什麼情況,講得好好的電話忽然就斷了,打過去正在通話中,再打過去就是一直沒人接。這什麼情況?又忙開了嗎?這麼晚還那麼忙?
又打三次,還是沒有人接,她就不打了,等他忙完看見,自然會給她回電話!
收好手機,環視四周,黑漆漆的夜空下路燈單薄,偏僻的郊區人煙稀少又遠離市中心,公交車已經沒了,攔出租車回家至少要150塊錢。她沒錢浪費,又往前走了走,想找個24小時營業的夜店坐上一宿。
可是,越走越偏,荒地越來越多,路燈變得稀稀落落,零星幾盞!
會不會遇到壞人啊???
她有點害怕,不敢再往前面走,順着路又折回醫院。怕從正門進去碰到謝銘昊,她就走後門,可是剛進後門,就看見前方的停車場上,謝銘昊的身影敏捷的飄進汽車。
恐慌的,她心跳加速,忙忙閃躲到樹後,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往外偷看。
謝銘昊沒有停留,上車就急迫的打火、倒車、離開……她屏住呼吸,悄悄地看着,等他的汽車完全走的消失不見,她才從樹後鑽出來,拍打胸口,有驚無險。如果再被他遇到,她今晚就慘了……也不知道,他離開醫院會去哪裡……
不管他去哪裡,他都不會再回醫院。這樣一來,她反倒可以留在醫院安心的過一夜。
不再想他,她去尋找過夜的地方,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來到婦產大樓的住院部。這裡住院的病人不多,住的又多是生寶寶的產婦,沒有什麼傳染病菌,相對其他病區,這裡要乾淨很多。
產房區的外面有很多的空椅,等產婦生產的家屬都湊在這裡,三五一堆,老老少少,聊天說地,好不熱鬧!
她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去,剛坐下調好姿勢準備睡,身旁又忽的坐下一個女人。
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很漂亮,氣色卻不是很好,臉上沒什麼血色,蒼白的嘴脣在無聲的顫抖,保養極好的玉手抓着一個香奈爾的皮包,皮包又放在價值不菲的黑色大衣上。
又是一個富家女!
程婭璐惹不起,也不想惹,往旁邊移了移,閉眼睡覺。睡了五分鐘的樣子,又聽那女人在打電話,低沉的聲音顫抖中帶着絲絲的哽咽:“我在醫院,肚子好疼……他是你的孩子……姓江的,你個混蛋,我詛咒你斷子絕孫……”
程婭璐沒有睜眼,不想多事的又往旁邊移了移,很明顯,這女人遇人不淑,被男人騙大了肚子。現在,男人不想管她,也不想承認孩子的存在。
嗚咽聲從女人的脣齒間溢出,隱忍又憋屈,呼吸也漸喘漸重,重的都感覺她會隨時喘不上來……程婭璐還是不想管,可又覺得她好可憐,愛上男人有什麼錯,孩子降臨又有什麼錯……
算了,不管也問問,問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睜開眼睛,視線重新落到她身上。一落到她身上,程婭璐整個人都嚇懵了,只幾分鐘的時間,她就變得像水洗過一樣,整張臉白的像紙,身體抖得像風中的柳葉,黑色的大衣打開,玉手放在肚子上面,包臀的白色毛衣下面染着一片鮮紅的血……血……血……
“醫生,醫生……”程婭璐嚇得蹦起來,朝過道上飛快的跑:“醫生,哪裡有醫生,快點過來,這裡有孕婦大出~血大出~血……”
叫聲驚動了外面等候的家屬,也驚動了值夜的護士,有護士朝這邊跑,有護士去叫值夜的醫生……一時,熱鬧又充滿希望的空間被一股驚魂的恐慌包圍……
她被擡上救護車,送進手術室,程婭璐拿着她的香奈爾等在手術室的外面,好緊張好害怕,跺腳轉圈……
“你過來幫病人登記一下,再去把費用繳了。”護士見狀,就以爲她們是朋友,叫程婭璐跟着過去。
程婭璐不知道怎麼解釋,也不知道要去找誰,只能翻開她的香奈爾,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證件和錢。幸好她是有錢人,包裡什麼都有,化妝品,紙巾,還有一本沒簽名的空白支票,一疊現金,數張銀行卡和一張身份證。
身份證上是她的照片,旁邊寫着,楚幼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