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的過程中,叢笑不知覺地將視線拉向遙遠的天際,暗淡的夜空中嵌點着幾顆零落的星星,不是泛着寂寥的冷光。
這家菜,價廉物美,人流量不少,在他們坐定之後,很快就滿了堂,沒了空位,排隊的人卻依舊絡繹不絕,不肯離去。
人多,叢笑也不好意思坐久,吃完了立刻就走人。
祁墨的車,停得有些遠,因爲這條弄堂裡,車子開進來容易出去難,加上車子進來這條路肯定堵得厲害,周邊都是不一的小餐館。
弄堂的路並不好走,有些高低不平,路燈年代久遠,也不亮,叢笑穿着平底鞋,也差點拐到腳。
祁墨扶了她一把,她纔沒有跌倒。
她被摟在他的臂彎當中,他的目光專注於她的眼眸,在幽暗中那份探索更顯銳利,竟似不容叢笑迴避。
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他才戀戀不捨地扶着她重新站好。
叢笑往前走,卻依舊心有餘悸。
這個晚上,叢笑隱隱約約意識到祁墨對她的態度有了變化,似乎朝着她並不期望的預想發展。
她並沒有打算好接收另外一個男人進駐她的生活,不過他沒有點破,她自然不會自作多情去阻止他。
弄堂並不長,可是祁墨卻希望能夠一直走下去,永無止盡。
可很快,他們就到了。
回到家,叢笑道了一聲“晚安”就回自己房間去了,顯然並不想跟祁墨有過多的接觸,明天的未知情況,還在等待着她,她沒有心情去應付祁墨,儘管他提點了自己。
這一晚,叢笑以爲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洗了個熱水澡躺下去沒多久後,周公就來找她下棋去了。
在辦公室終於見到了幾日不見的虞初陽,他整個人看上去極爲疲倦,他抱怨道,“最近好幾個城市跑來跑去,鐵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害我這個體格健壯的男人也差點倒下了。”
他那張臉,原本痘痘不多,現在看上去極爲恐怖,滿臉的痘痘,工作壓力把他給壓榨成了這樣,第一眼看上真還有點觸目驚心來着。
“有沒有什麼好點的消痘膏推薦啊?”
虞初陽對叢笑臉上的皮膚豔羨不已,盯着盯着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叢笑無語,她懷孕後皮膚剛開始暗沉,慢慢地越來越好,再這之前,她也對護膚品沒有多大的研究,周嶸極力推薦那些品牌化妝品,自己也沒有聽從,就買了普通大衆的保溼系列,滿足根本所需就足矣。
懷孕後,她護膚品化妝品更是碰都不碰,怕傷害到寶寶。
“這個我沒有什麼研究,沒買過。”
叢笑雖然很想幫他一把,但是確實是無能爲力。
“看來只能找百度了,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大家衆口鑠金。”
虞初陽耷拉着腦袋嘆息道,對於自己的這張臉,還是恨不得藏起來的。
隔了一會兒,虞初陽進甄總辦公室了,旁邊的那個跟不明所以的叢笑道,“小虞談戀愛了,所以青春痘猛冒,受不了。”
叢笑淺淺一笑,頓時了悟他爲何這般在意自己的臉皮,都說女爲悅己者容,看來男的也不例外。
虞初陽這般的年紀在公司裡還是算小的,不過這般的年紀不談戀愛對年輕人而言生活太枯燥乏味了。
叢笑不知道虞初陽跟誰談戀愛,當她視線觸及自己的計劃書,想起昨天還想給他看下的,不過他不在公司,自己就直接拿到紀氏去了。
現在,似乎沒必要了,就等紀氏那邊的通知具體應該怎辦,當然,在這之前,自己還要去見紀無憂一面。
雖然叢笑拖拖拉拉,但還是在上午去了一趟紀氏,閔倩特意打電話過來關照她前去,紀氏還派了司機來接她,叢笑剛聽到這個消息,有些震懾到,這也太大張旗鼓了,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幸好,閔倩直接聯繫的她,並沒有跟公司別的高層打招呼。
到了公司樓下,叢笑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輛低調的商務車,她沒有想到的是除了司機,閔倩也在上面坐着,叢笑進來之前她一直都在閉目養神。
叢笑一進來,閔倩打量她的眼神變得遊離、不可捉摸。
從閔倩的行爲舉止來觀察,叢笑愈發的肯定自己要去見紀無憂,是紀無憂的意思,而非是閔倩的意思,因此,閔倩對自己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一路上,閔倩除了叢笑上車時睜開眼不鹹不淡地打了聲招呼外,並沒有多餘的言語,她這個秘書真的是做得很敬業,工作之外的,從來不多問一句。
紀無憂的病房,還是上次來的那一間。
病房裡的紀無憂正在辦公,叢笑一踏入,視線立時迎上了一雙不可測的迷幻黑眸,她的心頭在那一剎沒來由得一跳,萌生一絲不應有的慌亂。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過來。”
他的嗓音低沉,那張英俊逼人的面孔削瘦了不知多少,臉色還帶了幾分蒼白的病態。
他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俊顏上浮動着趣味,脣角似笑非笑,看上去她是他即將到手的獵物,而且是囊中之物,沒有退路的那種。
既來之則安之,叢笑知道紀無憂最反感人家不服從他的命令,可能位居上位太久了,以致於他的性子中霸道的成分,總是在不經意間暴露無遺,而他本人也不會去收斂,那是一種冷酷到了極致的張揚。
叢笑躊躇了幾秒,還是緩緩地向他靠近。
猝不及防的一扯,她整個身子軟綿綿地跌向了他,跌進了他的懷裡,大概是不小心牽扯到了他未愈的傷口,他蹙眉,吃痛低呼了一聲,閔倩急匆匆地上前,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形嚇了好大的一跳,這唱的到底是哪齣戲?
閔倩最擔心的還是叢笑傷到了紀無憂,他的身子並不似以往,經不起折騰,這一撞,就怕撞出內傷來。
“總裁,你沒事吧?”
閔倩正要將叢笑從紀無憂身上給扶起,他剛纔的一扯,閔倩並沒有察覺,所以此時並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
“你先出去。”
紀無憂緩緩呼出一口氣,舒緩了下剛纔那瞬間降臨的一股疼痛,眼睛也沒有眨一下朝着閔倩吩咐道,閔倩不敢苟同地回視,卻迎來了一句帶了狠厲語調的,“出去。”
閔倩這下有點被驚着了,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出病房的腳步虛浮凌亂,可能跟她此時亂糟糟的腦海有得一拼。
叢笑微微愕然後,飛快地也要跟着起身,紀無憂卻牢牢地固定着她,她歪着頭,就能夠看到他牀上筆記本用桌上堆積成山的卷宗。
他騰出一隻手,從上頭精準無誤地抽出了一份來,那份計劃書,出自叢笑之手。
叢笑正盯着自己的計劃書出神,紀無憂修長如玉的手指,毫無預警地撫上她的眉睫,輕輕一劃而過,最後停留在她光潔的下巴上。
“什麼時候懷孕的?”
叢笑沒想到他讓自己過去,就是爲了問這個。
兩個人靠得這般的近,他濃郁的呼吸噴薄出來,都在她的脖頸上,熱熱的,炙人,灼燒得她渾身的皮膚都像是被燙燒着了。
叢笑原本還想要發泄自己的怒氣,無緣無故被他這一舉動給鬧得分了心,不過經由他這麼一問,她又儼然忘記了掙扎,全副心思都集中到這個問題上了,血液都衝到了腦海裡。
她不能大意,也大意不得。
叢笑努力扯開脣角,雙眉忽地往上斜飛,喘着粗氣,“這不關你事。”
他伸手揉揉她的黑髮,好風度地再重複了一遍,“什麼時候懷孕的?”這語氣,是如此的令人膽顫心驚,可怕到了極點。
一時間,叢笑無法辨別他是否早已知曉了事實,又或許他用這樣的手段來逼迫自己坦露招認事實。
他的表情,太過高深莫測,哪怕被病魔纏身,他還是讓人看不透。
一而再地追問這個問題,叢笑知道自己逃避不了,送上門的獵物,紀無憂不可能輕易放過。前幾次自己還嘴硬地得罪了他,他這般殘忍性格的男人,豈會讓自己全身而退?
“二個月。”
她逃離她三個月了,離開時,懷孕一個月。
“兩個月的肚子沒這麼明顯。”
他喉結滾動,聲音此時竟有些嘶啞,一下子就將叢笑好不容易虛張的聲勢給打回了原形。
叢笑是算計好時間纔給的答案,她若是說三個月,那麼這孩子便有可能是他的,以紀無憂的聰明,她絕對不能以三個月之後爲界限,所以只能往前推。
她只是沒料到紀無憂對女人懷孕後的肚子也有研究,一下子就指出她的肚子不可能是兩個月的,這讓她一時之間找不到接招的詞,滾熱的腦袋像被人當頭叫了一盆冷水。
“真沒想到你對孕婦的肚子都有研究,不過你失算了,不是每個孕婦都如你所料。”
叢笑不知道自己這不甘心的反駁,能否被紀無憂所認同,但還是不屑地道,他雞蛋裡挑骨頭,她也會,不能輸給他從而令他對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有所質疑。
“今天是來談方案的,不是來跟紀總商討我的肚子是否比正常月份大還是小。”
叢笑揚起她弧線美好的下巴,嫣紅水潤的嘴脣輕輕啓動,說了這麼一句話,言行非常之淡定。
這其實是她的表面假象,內心她還是極其的彷徨無依,怕紀無憂逼迫她去檢查。
若是旁人,她都不怕,可是紀無憂如今身在醫院,想要喚婦產科醫生來,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聽命他的人,比比皆是,強行——他也做得是輕鬆自在。
她並沒有把握紀無憂會相信她,他如墨染的眉微微一挑,“好,那我們就談方案。”
叢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漫不經心地又說了一句讓叢笑心寒的話,“難道你又不想跟我談方案了?”
叢笑趕忙擺正自己的臉色,難得他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也不知道他是否真正的相信了自己的話,至少,眼下他能夠退一步,是她怎麼也料想不到的,紀無憂認定的何時退讓過,向來都是別人退讓的份。
震驚歸震驚,她可沒有膽量異議,跟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過不去。
“你這份方案,有很多帶了我早期方案的特色。”
他幽幽地道,脣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真沒想到你還能投其所好,想必是研究了我不少的方案吧?”
他的話,讓叢笑心裡倏然升起了一抹不好的情緒,很快,他下面的這句話,證實了這不是她的猜想,而是事實。
“想要我接納你這個方案也行,除非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除非這後面的幾個字讓叢笑立即內心處於了緊張不安當中,紀無憂真的是很會做生意,他無時無刻能夠將他奸商的本質發揮得淋漓盡致,運用得恰到好處。
“什麼條件?”
他的話,也透露了若是她不答應她的那個條件,那她遞上來的方案不但免談,他還會對她進行百般的刁難,他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紀無憂提的條件,她肯定是難以做到的,不然他也不會跟自己提,他最喜歡看別人左右爲難最終還是妥協於他,欲擒故縱的把戲,紀無憂拿捏的分寸總是很好。
“告訴我這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叢笑怔了一下後微微皺起眉,“不是,是祁墨的,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跟我登記。”
叢笑擡起頭來,與紀無憂的視線撞上了個正着。她沒有退避,直接迎上了他的,沒有退縮。
她沒想到的是,以爲他轉移了話題,沒想到兜兜轉轉,他暫時設下的鋪墊,還是爲了這。
孩子,孩子,絕對不能給他。
紀無憂聞言,面色冷峻了下來,到了極致的冷酷。
“這方案,有很多不足,我在上面圈出了不少,你拿回去好好研究,弄好了再來這跟我報道。”
紀無憂顯然是對她的答案不滿意。
他側睇她一眼,聲音清淡,帶着冷金屬的質感。
拿回去,叢笑聽到這三個字鬆了一口氣,哪怕他現在是否定了她方案裡諸多不同,但是她還是慶幸他沒有全盤否定掉。
“那我先回去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跟紀無憂相處短短的十來分鐘,她就覺得呼吸壓抑,整個人的神經繃得緊緊的。
“嗯。”
他闔上了眼,沒有多加爲難,叢笑離開的步伐並不是很穩,出了病房的大門,她扶着牆壁拼命地呼吸,還有隻手下意識地伸手去撫摸自己隆起的小腹。
孩子,你一定要堅強,要幫媽媽打贏這場仗。
叢笑沒想到紀無憂會對孕婦的肚子有研究,他肯定是起疑了,不知道怎樣才能消除他的那些念想。
他跟祁穎不同,祁穎知曉了,她還能冷靜自處,但是紀無憂一旦獲悉了,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定要掀起天翻地覆的變化,病中的他,目光還是那般的犀利,心思還是那樣的難以琢磨。
叢笑一離開,紀無憂便閉上了雙眸,有些累。
他閉了幾分鐘的時間,便睜開了,眼神清亮有神,拿起牀頭的電話,便飛快地按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幫我查一件事,叢笑懷孕的月份,從各家醫院着手。”
他就不信她難道就沒做過產檢?
那肚子那般的明顯,他無法做到忽略。
若是這孩子真是自己的呢?
紀無憂蹙起了眉頭,他只想到去求證,但沒想過這後續。
若是真是自己的,那麼定要要回來,紀家的血脈,不可能留在外頭。
他的保密措施一向很好,唯一有一次疏忽是在……。她八成以爲他不知道,他還是有印象的。
或許之前沒有在這方面留意,但是當她逃離自己後,也不知怎的,每次碰上,他總會留有過多的注目在她的身上,沒有一次例外,而祁穎也越來越讓他看不慣了,身邊的女人,更是一個也沒有合過他的眼。
這些個女人,總是貪圖他身上的東西,虛有其表,逢場作戲,他都感到了厭煩。
上個月去參加了一個好友的婚禮,看着人家夫妻默契十足,滿臉的幸福,他還嗤笑不已,回來後又覺得落寞。
父親勸自己安定下來,別拖下去了,跟祁穎要斷要留都由着他自己。他的婚姻,父親從來不干涉,可能是源於他跟母親真摯的愛,父親對死去的母親,注入了太多的感情,所以肖似母親的妹妹因爲意外去世後,父親便被打倒,一蹶不振,鬱鬱寡歡起來了。
若是有個孩子,父親可能會不一樣。
不過父親一旦知曉了這是叢家人生的,或許又會雷霆大怒,紀無憂發現自己並不反感叢笑生下這個孩子,可能這跟她跟了自己三年卻相處怡然的緣故。
她跟別的女人,似乎有所不同,外表倒是並沒有令人驚豔,但是那個性格。
若這孩子真是自己的,她逃離估計是想要獨自生下這個孩子不讓自己知曉。
若是別的女人,肯定乍呼呼過來要求自己對她負責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天會成爲一個孩子的父親,令他匪夷所思的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想過讓她去拿掉這個孩子。
叢笑回到公司,整個人還心不在焉,這接下來一天的時間裡,她腦海中總是會分心浮現紀無憂在病房裡咄咄逼人的質問,讓她心有餘悸,怎麼也忘卻不了。
他那一雙漂亮的眸子總會微微眯起,泛出冷冽的氣息。
還沒下班,祁墨來了電話,說晚上不用準備食材了,她下班後直接回去,他會在家裡等她,晚上一起去他爺爺那吃飯。
叢笑答應下來了,今天她真沒有什麼興致去的,也提不起興致來。偏偏這個時候,祁墨肯定是回絕不了所以纔會答應帶自己去的。
祁老爺子人還不錯,對祁墨尤其是寵愛到了極點,擁有那樣一個親人,祁墨還是很幸福的,哪怕跟父親的矛盾日漸加深,他爺爺對他的關心卻從不減少半分。
老爺子退休了,在家也孤單,很喜歡年輕人到訪去陪伴他們,叢笑並沒有見到祁墨有多常去,上次去的時候,老爺子還唸叨着他很久沒去了,有所抱怨,但更多的還是關心他的身體健康。
只要祁墨選擇的,老爺子都是義無反顧的支持。
叢笑想起自己去,並沒有什麼被爲難,難怪祁穎會吃祁墨的醋,都是自家孫子孫女,老爺子對祁墨跟祁穎的態度真的是天壤之別,對自己的態度都愛屋及烏比祁穎來得殷切。
從紀無憂那拿回來的方案,叢笑並沒有給任何人看,上頭確實有很多圈起來的不足之處,上回拿給甄總看,甄總沒有任何的評論,紀無憂卻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她上頭確實有很多不足,原先她並沒有看出來,真正了了解的人,才能一眼就瞧出弊端來。
沒有半句表揚,叢笑還是認認真真改了起來,但是她知道,自己該的這份,紀無憂還是能夠挑出很多刺來,除非他放下了對自己肚子裡這個孩子的質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時間,這一天從醫院回來回公司後,叢笑真正覺得時間是煎熬着度過的。
她來這家公司工作這麼久後,這還是頭一次產生了這樣的感覺,整個人無論怎樣就是靜不下心來。
祁墨還說他會在家裡等她,叢笑回去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她回來都半小時後,他才姍姍來遲,“路上出了點事,回來晚了,你怎麼還沒換衣服啊,就要出去了。”
他神色匆匆地進來,看到叢笑還是穿着上班時的工作服,不由指責道。
“噢。”
叢笑應了一聲,也沒有過多的搭理他,回房間換衣服去了,她換衣服,比她往常來得慢,當他出來的時候,祁墨終於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來。
他想起昨晚她跟自己提過的,今天要見紀無憂,這世上,能夠輕而易舉讓她情緒失常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便是紀無憂。他在不得不承認的同時,還是免不了嫉妒跟痛恨。
嫉妒紀無憂對她的影響那麼大,痛恨的是她從始至今,還是無法放下紀無憂。
有時候,他甚至想,她這般強烈地想要生下這個孩子,是爲了不斷絕跟紀無憂的牽連。或許當初她是因爲這個孩子離開的紀無憂,但是她內心隱隱地還是有這樣渺茫的渴望跟希翼。
隱隱的,但卻根深蒂固,深植人心。
“見了那個人了?”
祁墨覷了半晌後,嗤之以鼻輕哼,對紀無憂的不屑十分明顯。
這個話題,她知道她現在肯定是不想提,但是他卻逼迫她去正視。
叢笑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車,一路上,並沒有搭腔。
上了車後,車廂裡的氛圍都變得有些壓抑,令人窒息起來,叢笑按下了降窗的遙控按鈕,欣賞外面的風景。
夜色其實真的很美,可是她從身邊的親人一個接着一個離開她後,她便開始了無心欣賞。
對生活,沒了期待。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讓她想要活下去,孩子便是她最大的依靠,她絕對不能讓紀無憂給搶走。
“怎麼見了那個人後,對我的態度也不同了,難道你還想要回到他身邊?”
祁墨按耐不住又開了腔,他的子眼中,不乏帶了一股濃濃的酸意。
叢笑偏過頭來看他,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後,皮笑肉不笑。
這個男人的那股酸意,她想要忽略都難。
她並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但是也不想讓別人來傷害自己。
她其實並不堅強的,那些堅強,都是沒有辦法,她要保護自己而一點一滴被迫鑄成的。
“他開始對這個孩子有所懷疑了。”
叢笑糾結了下,還是告知了祁墨事實,她並沒有心情理會他無緣無故發脾氣,讓他知道也好,反正遲早要知道的。
肚子裡這個孩子的存在,當初在登記之前,她都已經告知了他,並沒有隱瞞。
這個孩子,是橫亙在自己跟紀無憂之間的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而且會炸得自己粉身碎骨。
祁墨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他此時選擇離開,她也絕無怨言。
儘管她跟紀無憂聲明瞭這個孩子是祁墨的,但是他會相信嗎?叢笑發現,自己的手指在顫抖,自己竟然連五成的把握都沒有。
果然,祁墨深深地蹙起了眉頭,語調也不由自主地沉了下來,“他起疑了?”
隨即,他問,“你都在哪些醫院做過產檢報告,名字跟我說下。”
叢笑如實給了,祁墨拿起身邊的手機便撥了個電話,叢笑覺得應該是私家偵探類似的。
在到了祁老爺子家時,很快對方就給了回覆。
“遲了,已經被人給捷足先登了,對方都沒爲自己的行爲掩飾過手腳,看來擺明了就是想要我們知道的。”
祁墨掛了這個電話後,臉色就十分的難看,叢笑證實了紀無憂已經在自己離開醫院後就着手調查了,他的速度真是快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