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憑着記憶,走到了那個貨架前。
周邊的女性越來越多,異樣的目光,他忽視不理,其實他此時有些尷尬,但是都這麼跟叢笑說了,就不能後退。
這是他第一次給女人買這種東西,不甚熟悉,動作飛快地挑揀了幾包,丟進購物籃裡,便轉身落荒而逃。
結賬的時候,櫃檯的收銀員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還很不識眼色地追問,“先生,除了這個,你沒別的東西了嗎?”
來給女朋友或者老婆買衛生棉的男人本就少數,一般這些人敢來,也是摻雜其中多買很多別的東西的,哪像這位英俊不凡的先生,偌大的購物籃裡,單單僅有衛生棉,沒有別的東西。
祁墨板着一張俊臉搖了搖頭,收銀員在心裡嘆了口氣,這人要不腦子不正常,要不就是變態一隻,長這麼英俊,真是可惜,浪費了這麼一張俊美的臉蛋。
祁墨若是知道這收銀員此時的想法,估計會當下能夠嘔出血來,他哪裡變態了,他哪裡不正常了?
不過因爲不知道,他當下付了錢後,就迅速離開了,後頭還有好多排隊等候付錢的,剛纔收銀員的話,讓他身後的兩三個人都紛紛用詭異的目光看他,渾身不自在。
下回,他絕不能再犯錯了,這回是硬着頭皮來的。
他在原來的地方尋找叢笑,卻左顧右盼沒有找着。
他忍不住眯起墨色的瞳眸來,尋思着,難道她不告而別先離開了,畢竟剛纔看她挺生氣的。
“我在這裡。”
忽然,聽到熟悉清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他沒有發現的是她此時已經在他身後,一個猛然回身,她猝不及防,便撞進了他的懷中,他手中虛虛提着的那個袋子沒有捏緊,墜落於地,幾個藍色的衛生棉便跳出了袋子,進入了叢笑的視線之內。
她蹙了蹙眉,不動聲色地彎腰撿了起來,起身的時候,看到祁墨臉色有些異常的紅潤,多半是不自在。
也是,難爲這位大少爺了,親自給女人買衛生棉,估計是破天荒頭一次。
“走吧。”
叢笑提了那個袋子,將自己原先手上的購物袋,不少塞回到了祁墨的手中,然後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便率先邁開了步伐,朝着停車場而去,祁墨怔了小片刻的時間,回過神來之後飛快地跟了上去。
叢笑原本還以爲大姨媽要過兩天才來,沒想到當晚就提前來了,幸好做足了準備買了衛生棉,不然要血染牀單了。
不過若不是祁墨主動回頭去買,她八成也不會再回頭進那家超市了,至少今天不會。
幸好……幸好……
想起祁墨那糗樣,摸着衛生棉柔軟的質地,叢笑不由莞爾一笑。
躺在牀上給周嶸打電話問候的時候,她忍不住跟周嶸談及了此事,周嶸雖然身心俱疲,不過還是樂得笑了出來。
“真有他的,”頓了頓,周嶸立刻轉了腔調,有些酸酸的,“程炯都從來沒給我買過,要是有個男人願意爲我在衆目睽睽之下買衛生棉,我會覺得很幸福的,祁墨實在堪稱楷模。”
叢笑無語,買了衛生棉便成了男人中的楷模了,這楷模也太好當了,看來這世道,以周嶸的想法,男人要以爲女人買衛生棉而傲。
叢笑忍不住浮想聯翩,笑着問,“周嶸,那麼以你之見,以後超市的貨架前站着挑選衛生棉的便全是男人了,然後那些男人還會跟身旁的男人討論紛紛,這樣的場景,你覺得你能夠坦然地接受嗎?”
叢笑覺得這樣的場景十分雷人,還會讓她起雞皮疙瘩。
周嶸這下忍俊不禁了,“還是無法接受,這也太娘了,少數總是稀罕物,若是大批跟風,就太可怕了。不過祁墨的行爲,還是值得嘉獎的。”
說來說去,她還是認定了祁墨的好,祁墨真的是給她洗腦洗得很透徹。
“明天週末,我來醫院看看你。”
叢笑最後在電話裡說道。
“好啊,帶祁墨一塊兒來吧,程炯就我一個人照顧,我有點忙不過來,讓祁墨來陪他說說話,你也好跟我聚聚。”
周嶸還是不忘給祁墨製造機會,着實佩服她的毅力,叢笑沒有拒絕,只淡淡地道,“回頭我問問他有沒有空,他最近比較忙,若是有空,我們就一塊兒來,沒空的話,只能委屈你家程炯了,我一個人來。”
周嶸這下才沒有二話,她跟叢笑通電話的時候,並沒有揹着程炯,所以她的話,程炯一字不落地都進了耳朵。
程炯見她結束了通話,忍不住戲謔道,“等我能夠走路了,肯定會給你買大堆的衛生棉,讓你有幸福感。”
周嶸臉倏然紅了個徹底,“我……我……”我了好久,也沒能把這句話給說完整。
她能夠跟叢笑談笑自如,但是不代表這種事情在程炯面前談及,她能夠做到收放自如,還是有些尷尬的。
她的狼狽,看在程炯眼中,卻是一種另類的美,他很喜歡看到周嶸侷促不安的模樣,這讓他覺得她是真實地屬於自己的。
他們又重新走到一起了,不再有不相干的人橫亙其中。
爲了周嶸,他跟母親還有程家都鬧翻了,他現在覺得值得,爲那個家,他付出了很多,但是效果斐然。
母親過多的要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加上對周嶸的思念越來越深,他真的很累。
若非這一次的車禍,他還真無法痛下決心離開那個令他壓抑的家。
成了母親眼中的不孝兒,讓母親痛心疾首,他的內心也不好受,可是成爲母親眼中的孝子,他違背了自己的心聲,他覺得自己像一具行屍走肉的屍體,活得一點意思也沒。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悲慘,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他只能選擇一樣。
“周嶸,我是在說笑的。”
還是不忍心看她長時間的狼狽。
周嶸冷哼了一聲,嗤之以鼻道,“程炯,你現在越來越活得不耐煩了,等你傷好了,你到時要記得你欠我一車的衛生棉。”
程炯樂不可支地點頭,“好,到時我去批發,讓你一輩子都用不完。”
這話,讓周嶸原本要嚥下去的口水差點把自己給嗆着了,乾咳個不停,他太絕了,這樣丟人現眼的話,居然說得這般的輕鬆無比,以前怎麼沒瞧出他臉皮這般的厚。
程炯也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一直被自己給下意識地忽略了。
第二天,叢笑跟祁墨提及去醫院探望程炯時,祁墨自然是應了,他原本就打算週末陪叢笑在家度過的,她不愛出門,喜歡宅着,兩個人共處一室也不錯。
既然計劃打破了,那麼他便一塊兒陪同出門。
沒想到兩個人到醫院的時候,還碰上了樑孤簡跟許久不見的祁穎。
祁穎看到叢笑的第一眼,原本跟樑孤簡言笑晏晏的臉色當下就變得不善起來了。
叢笑跟祁墨也不由錯愕萬分,怎麼樑孤簡把這煞星給帶來了。
且不說祁穎不待見叢笑,叢笑也不見得待見祁穎。
祁墨蹙着眉頭沉聲質問樑孤簡,“你怎麼把她給帶來了?”顯然是對樑孤簡的做法不敢苟同,祁墨對祁穎向來是沒好臉色的,所以當着祁穎的面,也不顧忌她的顏面。
祁穎聞言,當下橫眉冷對,“這是醫院,公開的場合,憑什麼你們都能來,我就不能來了,這醫院門口又沒寫着我是禁止入內的。”
她不由想起了當初紀無憂限制她入醫院的事情來,那時若非是叢笑從中作梗,根本就不會發生那樣讓自己顏面盡失的事情來。
自己原本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因爲叢笑的出現,狠狠從巔峰跌了下來,摔得那麼的重,讓她氣得不能自己。
對於叢笑,儘管樑孤簡曾跟自己說了很多,祁穎還是無法聽進一個字。
今天樑孤簡邀請自己跟他一塊兒去醫院探望程炯,她心裡還是有所不甘的,會碰到叢笑跟祁墨,也是在意料之外。
若是她提前知道,肯定是打死她也不來了。
不過既然來了,她也不會退讓半步的。祁墨向來站在叢笑那一邊,作爲自己的哥哥,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妹妹過,任何一個外人在他心中,份量八成都會比自己重。
雖然早已認清了事實,但是這滋味每回來上這麼一次,還是會起些異樣的難受的。
樑孤簡忙出聲安慰,祁穎這千金大小姐的脾氣一向的火爆的,見不得別人比她好,喜歡被人捧得高高的,可是這裡站着的人,除了自己,沒人能夠理會她的心境。
“小穎,別生氣,碰到了就是緣分。”
樑孤簡自然是有意撮合的,想要讓祁穎跟幾個人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祁穎現在逐漸是默認自己的存在了,祁母對自己的態度也是將他當成了祁家的女婿對待的。
祁母認可自己後,他便開始費心思想要讓祁墨還有叢笑逐漸接納祁穎的存在,幾個人別再動不動就爭鋒相對了。
上回的事情,算起來是祁穎有錯,可是那個時候祁穎身爲紀無憂的未婚妻,對於未婚夫的主權捍衛,也是理所當然,合情合理的,樑孤簡也不覺得有錯,祁穎錯在思想有些激進跟偏激了。
“緣分個屁,你當這是緣分,某些人可不這麼認爲,樑孤簡,你何時這般善良起來了?”
祁穎出言嘲諷道,樑孤簡想充當和事佬的意圖頓時胎死腹中。
祁穎不覺得自己需要低聲下氣討好他們,她這輩子除了討好過紀無憂,便沒有對任何人屈服低過頭。
討好紀無憂是因爲他是自己所愛的男人,所以爲他傾盡所有,她也覺得心甘情願,可是讓她去討好祁墨或者叢笑,那分明是刻意爲難她自己,她也做不到,她不覺得自己有討好這兩個人的必要。
樑孤簡偷瞄了一眼祁墨,發現老大的臉,快媲美包公了,黑得不行,心裡暗叫一聲壞了。
祁墨最容不得別人爬到叢笑頭上來的,祁穎對叢笑,又是鄙夷到了極點,想要扭轉祁穎的觀念極爲困難,讓叢笑低頭,那似乎是異想天開的事情。
哎,祁穎根本就無法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她不給力,自己在一邊是使勁週轉,還不是被她給破壞殆盡,她可是一個衝動任性的大小姐,又不會去鑽研其中的複雜。
可悲。
然而,自己偏偏瞧上了這麼個女人,只能是硬着頭皮嘗試了,不行也要扭轉成行這個字。
樑孤簡用眼神祈求祁墨網開一面,寬大處理,別把局面鬧得太僵了,祁穎好歹姓“祁”,不看僧面看佛面麼。
祁墨蹙了蹙眉,一把準確無誤地捉住了叢笑的手,扭頭就走。
樑孤簡忙扯着祁穎也要跟上去,祁穎卻站在原地不動如山,樑孤簡只能停了下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她。
祁穎見祁墨跟叢笑走遠了,忍不住罵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樑孤簡滿頭霧水,怎麼無端針對上自己了,祁穎的小姐脾氣又上來了。
“我怎麼了?”
樑孤簡知道自己不能跟祁穎槓上,他任務艱鉅着,有個蠻不講理的女人也就算了,自己不能跟着受其情緒的波及。
“你分明是想要藉機靠近祁墨跟叢笑,是不是還想要我低聲下氣地去討好他們啊?”
說到這裡,祁穎明亮的眸中燃起了旺盛的火苗來,氣得渾身顫抖個不行。
雖然樑孤簡心中確實抱持着這樣的意圖,不過當着祁穎的面,還是不敢明目張膽地點頭。
他苦笑,“我像是這樣的人嗎?這不是沒想到會遇上嗎?難道每回遇上了都跟仇敵一樣鬥來鬥去,你嘴巴上佔了便宜又討不了好處,只是一時泄憤而已。小穎,你捫心自問,每回你都要惡聲惡氣地跟他們辯駁,搞得自己還心情不好,他們呢?他們當你是空氣,根本就無關痛癢,你不覺得你這樣折騰累死的只有你自己嗎?”
樑孤簡的這一番話,總算是被祁穎給聽進去了。
她不由跟着反思起來,樑孤簡這話說得似乎沒錯,自己每回跟祁墨還有叢笑對上,似乎都是自己怒火滔天,他們並沒有那麼動氣,累死累活的倒頭來還是自己。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
見祁穎上當了,樑孤簡內心一陣狂喜,不過並沒有流露出丁點的異樣來,怕弄巧成拙,前功盡棄。
樑孤簡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勸解道,“小穎,你要知道他們還沒有達到最高境界,所謂的最高境界,便是看到他們,當他們是朋友,當然你內心可以唾棄他們,這樣對你並沒有損失,不要在明面上表現出來就行了。你不高興的時候,也可以由心情而定,視他們爲空氣。”
祁穎若有所思地點頭,“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可是我每回見到他們,情緒便不受控制了,忍不住要生氣,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生氣的時候,你就深呼吸,強顏歡笑也行,次數多了便漸漸地適應了,要不我們現在上去嘗試下,第一次當然肯定有些艱難的,慢慢得你就會運用自如了。”
樑孤簡耐着性子誘哄道。
祁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樑孤簡的說服。
樑孤簡見有戲,自然是高興得不行,樂得屁顛屁顛拉着祁穎去程炯的病房去了。
祁墨跟叢笑以爲祁穎已經扯着樑孤簡走人了,沒想到房內四個人談得正HIGH的時候,樑孤簡跟祁穎這兩個怪胎又出現了。
祁墨眼尖,瞄到了樑孤簡眼中掩藏不住的一絲得意,知道他成功地把祁穎給勸回來了。
祁穎旁若無人地找了一張空椅子坐了下來,病房裡,其他的人都因她的莫名闖入而停下了講話。
祁穎張口便道,“怎麼不繼續講了?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若是因我的存在讓你們沒了話題我可就是罪人了。”
祁穎的口氣還是有些嗆人的,不過大家也沒在意,以祁穎這個態度而言,她真的是改變不少了,要是讓她真的低聲下氣跟他們講話,這房間裡的人,估計都當她是異類。
周嶸對祁穎向來沒好臉色,祁穎的話,立刻勾起了她的一陣心火,叢笑或許會忍耐,因爲祁穎是祁墨的妹妹,可週嶸可不會忍氣吞聲下來。
對於祁穎的造訪,她本就不歡迎。
“你不是罪人,難道你以爲你是什麼大好人嗎?”
周嶸不客氣地道。
“要不是看在你是樑孤簡帶來的份上,我早把你給趕出去了。”
周嶸巴不得祁穎快點離開,對於樑孤簡發來的求救信號,周嶸很自動地選擇了無視。
祁穎沒想到叢笑跟祁墨還沒給自己臉色看,倒是那個被程炯拋棄過的周嶸先給自己臉色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