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笑整個人彷彿被冰封住了。
這個男人的目光沒有溫度,那比冷如冰的目光更令人膽顫心驚,卻又如同泥潭,彌足深陷。
令她萬劫不復。
紀無憂就那樣直勾勾地盯着她,旁若無人一般,那道視線灼熱了她的神經,而他,毫不忌諱。
他深邃的瞳眸,一閃而逝的驚詫,她察覺到了。
然而,她沒有察覺出他在第一眼接觸到自己有半分的驚喜,她很想逃跑。
但是她確定紀無憂的強大磁場在此刻又發揮了強大無比的作用,她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只能僵硬地坐着,維持着先前有些奇怪的姿勢。
大腦亂亂的,她真沒有想過兩個人會在這樣尷尬的場合重逢,而她卻束手無策,比起原先在他身邊生活,愈發的不得要領。
一個多月不見,他還是那雷厲風行的模樣,依舊還會令自己心跳加速,越發的沉穩,不見任何的落寞。
也是,他是紀無憂,並不是隨便的男人。
只要他想要的,估計沒有什麼能夠難倒他,他的心思,還是一貫的高深莫測,她摸不透,也猜不着。
她甚至沒去想後路,若是被紀無憂抓回去,她會怎麼辦?
他總是淡然獨處,沒人明白他的世界有多大,也沒人能走進他的世界。
“祁穎。”
不高不低的一聲呼喚,讓祁穎立刻回了身子,也顧不得此刻的狼狽,她蹣跚着撲向紀無憂,沒想到紀無憂在快要被她撲到的時候,高大的身子往邊上輕輕一側,她撲了個空,不由撅起了嘴巴,小女兒的心態,暴露無遺。
祁穎臉上的表情十分的豐富,有點不甘心,又不敢太過放肆,在紀無憂面前,也不知道何時開始,她變得十分的小心翼翼,斂起了她的小姐脾氣。
聽到那一聲輕喚,叢笑的心裡浮現出無限的疲憊,又有數不清的酸澀夾雜其中。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應該清醒了,紀無憂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爲祁穎,會碰到自己,只是個意外,他似乎並沒有打算揭開於自己的關係。
不過也是,在場不少上流社會的,紀無憂不會愚蠢到把自己那不堪的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何況祁墨在這,他總要給祁穎留幾分面子。
只有自己傻得妄想他還會把自己捉回去,應該是從自己離開的那會,他就不會再對自己牽扯不清了吧。
自己的離開,正好方便了他,不用找藉口打發自己。
不過,他也不像是會有那個閒情逸致找藉口的人,最多會冷哼一聲,“滾”。
祁墨眸中興起幾許意味深長,跟叢笑坐得最近,他自然是發現了她的異樣,看來這個紀無憂,對她的影響力很大。
紀無憂這個人的氣場,還是不容忽視的,身上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和危險的氣息,兩者融合恰到好處,不會讓人感到突兀,宛若天生他就該這樣。
祁墨撇了撇脣,頭一次正視起紀無憂的模樣,長得還真不錯,千年大冰塊,估計不少女孩子好這類人,不過沒想到叢笑也喜歡這類型,她應該……。嗯,比較適合陽光一點的,這樣能夠淡化她身上的傷感跟憂悒。
他一直凝着目光,眼瞳中幾分在打量着她,當紀無憂口中吐出祁穎的名字,他當即就捕捉到她眼中一晃而過的黯然了。
他低眉略一思索,這整個包廂的氛圍還真有些詭譎,需要一個人來調劑下,就自己跟紀無憂的關係,應該也出來關照下,若是叢笑不在,他自然是懶得攪和這一趟渾水。
不知道爲何,他覺得她有那麼一點可憐,他在心底不由咒罵,他祁墨從來沒有被人說過有良心過,這大發善心,估計也不會得到什麼回報。
這女人,可是對自己沒好感的,哪怕自己給她解圍。
“紀無憂,你是來找祁穎的吧,既然找到了,也可以走人了,把她帶走眼不見心不煩。”
祁墨兀自輕笑起來,十分的自然,也沒有站起身來,更沒有禮貌地稱呼他爲小舅子。
“我知道。”
叢笑看見紀無憂微微翻動的喉結,才從恍然失神間找回自己。
她擡起頭來,在他轉身帶走祁穎的時候,她發現,他靜靜地看了一眼她,一如往常的冷峻。
有一種人,生來便有令人甘於服從的氣場,不消言語,安靜的時候也能造就壓迫感,紀無憂便是這種人。
她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幸好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轉身就毫不留戀地走開了。
聽着他的腳步聲遠去,叢笑都覺得是一種酷刑。
今天的相逢,自己失態太多了。
她懊惱的是自己面對紀無憂,還是感情多於理智。
他臨走的那一眼,她很清楚那其中的含義,這是多年相處的真切體會,他那分明是給自己的一個警告,叢笑,你跑不遠的。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祁墨的聲音不見任何的起伏,眼裡晦暗不明,“是不是在想我的妹夫紀無憂啊?他已經走了,難道還能令你神魂顛倒嗎?”
叢笑鬆開一直緊咬的脣,“不關你事。”
她並不想讓包廂裡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投放在自己跟祁墨身上,經過剛纔的一遭,氛圍已經十分古怪了,她此刻只想早點結束這磨人的生日宴會,無數個後悔,排山倒海般壓倒了她,極其的難受……。
她沒想到自己的心事,一眼就被人給看穿了,這個人,還是紀無憂的妹夫,真是可笑。
她想要笑,無奈嘴角僵硬。
沒想到祁墨倒是先笑了起來,他低笑起來,意味不明,瞳眸的那一汪顏色,越來越濃,望進她眼裡,宛若她的那些小心思,都被他給看穿了。
一個陌生人而已,紀無憂已經走了,無法再幹涉到自己的情緒,當叢笑低頭到擡頭起來的瞬間,她已經很快地掩飾好了自己的情緒。
她淡淡地嘲弄道,“你真是愛多管閒事,祁先生。”
祁墨倒是不以爲然,反倒饒有興味地以手支起了自己的下頷,視線跟叢笑平視,“你是一個十分有意思的人。”
這話,沒頭沒尾,讓叢笑怔了怔。
他卻趁着她發呆的瞬間伸手去撥她額前柔軟的碎髮,叢笑臉色突變,他識時務地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的額頭仍留着祁墨的手剛纔無意擦過時那微涼的觸感。
他站了起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叢笑猛然回過神來,發現這生日宴會也到了尾聲,周嶸正衝着她眨眼,指了指程炯,言下之意,是要拋卻她這個好友了,還指了指祁墨,言下之意,讓她好好把握。
叢笑覺得今天真是諷刺,她不是那種濫情的人,若能一下子將對紀無憂的感情給收放自如,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樣子了。
“不用。”
想也不想,她拒絕了祁墨的好意。
她婉言對周嶸說,讓她好好玩,不用回來太晚,她裝得很好,周嶸也就放心了,幸好周嶸跟程炯是先走的,這一點,叢笑比較慶幸。
其實,對着別人,她都能夠裝模作樣,對紀無憂,卻做不到,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老天這樣報復自己。
祁墨並沒有因爲自己的這一句話就放棄,巴巴地跟着,讓叢笑不厭其煩,只好鬆了口讓他送自己回去。
祁墨去地下車庫開車的時候,有一輛車在她的身邊忽然停了下來,車窗不期然地被搖了下來,紀無憂的側臉,暈着陰影,下顎線比擬犀利的刀鋒。
他的個性十分涼薄,她不明白他離開後,爲何又會繞回這裡,原來就沒有走,還是特意留下來等自己?
無論是哪一點,都不符合他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