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安靜到有點點緊繃,宛若夜深人靜的街道。
哪怕是一貫鎮定自若的祁墨,也難得感到嗓子眼發緊,叢笑的這句話,到底還是在他心底激起了很大的水花。
他是覺得她比較有意思,但是娶她跟買一送一的買賣相比,他並沒有佔到半分便宜。
懷孕兩個多月,她果斷地在紀無憂決定訂婚的那一刻離開,這不得不說明她不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女人。
他苦笑了下,叢笑跟紀無憂之間的捕風捉影的傳聞比起真實進展要精彩多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的平靜,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心裡不平衡,淡定得不像是一個女人。
就紀無憂那天的離場而言,他應該還並不知道叢笑有了身孕。
紀無憂這樣的男人,是不可能容忍自己有私生子存在的,只不過,以他一貫謹慎的作風,又不知爲何會出了漏洞讓眼前這個女人有了他的種子呢?
眼神一閃,他緩緩地直起腰,若有所思地看她。
明媚的光線,映襯得她的耳朵更加的小巧可愛,脖頸上有細細的絨毛,而她的表情恬然,車廂內的空氣靜謐到了極點。
祁墨的心底裡,莫名涌現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來,心尖似乎微微顫動了下。
她看上去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不過是她拿來作爲當紀無憂的擋箭牌吧。
不過若是不答應下來,他估計自己會後悔,反正這個世上沒有女人再會讓自己感興趣了,難得眼前出現了一個,若是這樣錯失良機,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不就是一個孩子麼,紀無憂若是有一天知曉他的親生兒子叫自己爸爸,估計會氣到吐血吧?
如此一想,祁墨的心裡開始平衡,他看着她的樣子,滿不在乎地笑笑,“好。”
他答應的不算痛快,起碼遊移了將近五分鐘的時間,不過還是讓叢笑震了震,畢竟有勇氣接受一個未婚媽媽的男人少之又少,何況祁墨的內外條件都是完美到無可挑剔。
她聽到這個答案,還是皺了皺眉,並不是十分的滿意,若是他果斷地拒絕,或許更符合她的心意。
她,其實並沒有做好打算嫁人的。
“紀無憂跟祁穎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難道你還妄想回到他身邊嗎?若是他知道你懷了他的孩子,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祁墨又恢復了一貫倨傲的姿態,他睥睨着叢笑,覺得好笑,她似乎忘記了自己剛纔透露給自己的那個大秘密,若是自己藉此要挾,她肯定會乖乖投降。
叢笑眼睛閃了閃,淺淺牽起一側嘴角,微微歪了頭,“好,不過你隨時可以後悔。”
他說得很對,自己到底還在期盼什麼呢?那個自己心心念唸的男人,已經跟祁穎訂婚了,結婚的日子也即將提上行程,哪怕他對祁穎毫無感情,但是自己對他而言,卻是一個不堪的過去。
他可以娶祁穎,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娶自己,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當走進民政局大門的時候,叢笑覺得十分的荒唐,想笑,卻笑不出來。
婚前體檢這一關肯定是免了的,戶口本什麼的,她也沒帶,剛纔在車上她就跟祁墨坦言過了,還有,他們進去的時候,發現民政局的辦事員正要關門下班。
沒想到他那麼着急,一刻也不肯多等了,說他有辦法。
也是,他是祁家的人,他的父親是本城的省委書記,權力的大門爲他而開,有什麼他能解決不了的呢?何況對他而言,這不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剛纔下車的時候,他準確無疑地捉住了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直到登記簽字的時候,他才讓她有機會拿筆。
他們兩個人並排而坐,隔得很近,簽字的時候,不知爲何叢笑忽然有了幾分緊張。
這名字落下,他們就成了合法的夫妻。而身邊的這個男人,便理所當然成了自己的丈夫。
辦證登記大廳的白熾燈很亮,燈光下他的臉部線條深而堅毅,五官清晰,他的眼神,非常有力度,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光芒,讓人爲之神經一震。
辦結婚登記的辦事員年輕漂亮,時不時地偷窺祁墨,跟祁墨講句話都能臉紅上很久,這纔是一個正常的女人的反應,叢笑剎那間覺得自己內心無比蒼老,連一個在這個年紀的正常女孩的正常反應都沒有。
怪就怪自己對紀無憂用情太深了,紀無憂的眼神在落筆的時候又忽然浮上腦海,如果他全副身心注視一個人的時候,簡直讓人難以招架。
“怎麼,不會忽然後悔不想嫁給我了吧?”
祁墨已經揮筆落下他飄逸瀟灑的狂草,叢笑的磨蹭,他一直佯裝沒有看到,沒想到她磨蹭到他快沒了耐性,臉色越來越陰沉,也是,他一向耐性還算不錯,每回失控都是因爲她,她也算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
叢笑眼底升騰而起的光芒頃刻間灰飛煙滅,她覺得頭重腳輕起來,擠出一個艱難的笑,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明顯地在加快了,她的名字,是刻意練過的,然而此時此刻,卻依舊寫得不怎麼好看,仿若回到了當初剛開始練名字的時候。
簽好字後,她擡頭,祁墨覺得她這人目光裡,換上了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混沌般的迷茫若有似無地鑽進她的眼睛,從額前掉下來,蔓延的經過眼睛,然後擊中了五臟六腑,身體的知覺一點點的消失,感官漸漸找不到歸路。
她沉默了半晌,在並行走出民政局大門的時候,她慘笑:“祁墨,我還真有點後悔,但是似乎已經沒了退路。”
做出這個決定,其實對她而言,並不怎麼容易,儘管在任何人看來,是她高攀了身邊這個出色優秀的男人。
祁墨認認真真地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道,“你能夠認識到這一點就行了。現在我們也算是合法的夫妻了,”祁墨晃了晃手頭兩本紅豔豔的結婚證書,刺痛了叢笑的眼睛,他頓了頓道,“既然你是我妻子了,晚上我們去我爺爺家吃飯,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
叢笑沒想到他的心血來潮這麼快,見家人?
她並沒有做好準備,祁墨的爺爺?
“我們並沒有舉辦婚禮。”
她找了託辭想要逃避,她並不習慣見長輩,先前跟祁墨登記,沒有想到這一塊內容,現在似乎是爲時已晚。
祁墨的手,懶懶地搭在她的肩上,“婚禮是很俗的玩意,不過女人多半是喜歡這東西,你介意的話,我立即着手去準備,給我一個月的準備時間行不?”
他並沒有生氣,眉梢以優美的弧度往上挑,眼睛裡有一種波光粼粼的光芒,叢笑下意識地抿了抿脣,他不像是在說笑。
婚禮,她並不想要,她並不喜歡大張旗鼓。
祁墨頭一個讓她去見的是他爺爺,想必他爺爺是他最爲重視的人,叢笑心裡很清楚,既然跟祁墨登記了,有些必要繁瑣的應酬,哪怕她不喜歡,還是要履行義務。
她勉爲其難地道,“我答應你去見你爺爺便是,婚禮不用準備了,我並不想要。”
又不是自己心愛的男人,婚禮一點期待性都沒有,反倒是個失敗的諷刺,若是眼睜睜地看着祁穎挽着紀無憂的手臂來參加自己的婚禮,她還真有點擔心自己做不到不露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