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知道楊琰要隨同長安一起去岷玉關時,心中不由嘆聲連連,她明知道兒子是爲了什麼,但卻沒有辦法開口阻止。
站在母親的立場,楊夫人自然覺着長安還不錯,但卻是在沒有秦暮離的前提下,如今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們是一對,兒子卻還插在中間,這是何苦呢?
若是真將一顆心繫在了長安的身上,那楊琰這一輩子怕是沒有指望了,楊夫人心裡不禁有了深深的擔憂。
而對於楊琰加入了他們的行程,秦暮離雖然沒有排斥,心裡到底也是有些不舒服的,特別是看着楊琰與長安親切交談的時候,那笑意的和諧,那舉手投足之間的熟稔,掩藏在心底的那股醋意便是不可抑制地在心中發酵,他不由苦笑連連,原來男人要強裝大度也是這般艱難。
這次隨着秦暮離歸來的人數倒是不多,一律輕裝從簡,離開時也是一人一騎沒有累贅,但長安與楊琰卻是分坐了兩輛馬車緊隨其後。
馬車是楊琰親手設計的,車板下做了密封性良好的隔層,空間很大,睡下兩三個人都沒有問題,而眼下卻只是用來放置一應隨身衣物用品,倒是免去了攜帶的不便,而且馬車裡左右還固定了兩個軟鋪的牀位,白日裡可當休閒坐靠,夜晚鋪上褥子就是舒適的牀榻,楊琰考慮周到妥帖,處處獨具將心,這一點長安很是欣賞。
馬車畢竟趕不上單騎快馬,若是按照他們目前的行程來看,趕到西北怕是要走上二十天,而顯然秦暮離沒有這麼多的時日了。
當第五封催促的書信從西北邊關傳來,秦暮離不得不找上了長安,紫雨識相地將車中的位置讓了出來,坐在馬車外與毛晉一同趕車去了。
眼見車簾放下,長安這才眨了眨眼,笑道:“瞧你急的,可是有什麼事?”
說話之間,她已是拿出絹帕,細細地爲秦暮離掃去眉間的灰塵,動作自然流暢,不見半絲拘泥。
秦暮離心中一暖,連着原本有些急切的神情都淡去了不少,但想到又要和長安分離,他心中是濃濃的不捨,遂一把握住她的小手,低聲道:“邊關急召,我怕是要先行一步了。”
長安一怔,隨即眉頭輕皺,先行一步……那就意味着此刻他們便要分開了,那可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可若是邊關真有急事,她又不能這般任性地阻攔着。
長安眼珠子一轉,忽而挑眉道:“我與你一同騎馬,可好?”
雖然她從未騎過馬,但從現在開始學也不晚,而且秦暮離是一個好老師。
“你與我一騎?”
秦暮離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脣角不由輕翹,雙臂一攬便將長安抱在了懷中,實際上這麼多天以來他早便想這麼做了,只是礙於四處有眼,他一直強壓着罷了。
若是長安能與他同乘一騎自然是好,這不僅省去了許多的時間,還能與她如此親近,秦暮離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對於初次騎馬的人來說,又少不了顛簸困苦,長安那一身細皮嫩肉是否吃得消,對這一點他有些擔心。
再說,還有那個楊琰呢,他要怎麼辦?
原本楊琰是陪同着長安一道來的,若是長安先走,楊琰會不會便覺得有些尷尬了?
雖然能與楊琰分開秦暮離心中也是求之不得,但他又不得不站在長安的立場考慮一番,男人太小氣了也是不行的。
“那楊公子他……是否與馬車一道隨後趕來?”
秦暮離試探着說道,一手輕輕地撫在長安的背上,透過薄薄的衣衫,都能感覺到她背上凸出的骨骼,她太瘦了,真是要好好補補才行,這樣將來才能好生養。
“他?”
長安微微一頓,脣角緩緩綻開了一抹笑顏,擡頭看向秦暮離,“他當然是與咱們一同騎馬走!”
“你別開玩笑了,雖然我沒有看輕楊公子的意思,但他那雙腿……”
雙腿殘疾的人如何還能騎在馬上,連平衡都掌握不了,使不了力氣夾住馬腹,就算能跑得了兩下,也逃不脫被摔下的命運。
“那你就不知道了。”
長安神秘一笑,拍了拍秦暮離的肩膀,“你只管給他準備馬匹吧,到時候便能見分曉!”
楊琰從前是騎過馬的,雖然不說他能文能武,到底也沒有一般書生的柔弱,雖然如今他殘了雙腿,但對於他發明創造的本事,絕對不容小覷。
秦暮離半信半疑地命人備了一匹馬,餘下的那人便跟隨着毛晉他們一起趕着馬車行在後途,紫雨本來也想隨侍在長安左右,但有秦暮離貼身保護,也確實不需要她擔心什麼,再來長安也體諒她與毛晉,就免了他們這分離之苦。
紫雨這丫頭嘴上不承認,但毛晉卻早已是憨憨地笑了,或許再過不久,他們也該辦喜事了,長安不禁這樣想到。
就在秦暮離準備馬匹的功夫,長安已是與楊琰說了這事,他果然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他早便懷念從前那策馬馳騁的快意了,可自從傷了腿後,楊夫人便將他管束得緊,平日裡哪準他騎馬呢,搞得他的發明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如今能夠重拾騎馬的感覺,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秦暮離給楊琰準備的馬匹適中,不算太高大但也絕對不弱小,只是挑了個小個子騎兵的馬讓了出來。
楊琰已是命自己的小廝將他專用的馬鞍給上好,然後扶着他上馬,再將雙腿用軟皮帶固定住,腰一挺,便是一副昂揚的騎姿。
秦暮離與長安就在一旁看着,原本他還好奇楊琰能怎麼騎馬,眼下看到那能夠固定住雙腿的馬鞍他便完全明瞭的,若是這份設計能夠用在軍隊裡,那能讓多少殘了腿的士兵能夠重上戰場,光是想想,便是一件足以振奮人心的事!
“如何,我早說過楊琰不簡單。”
長安微微偏頭,目光轉向秦暮離,彷彿帶着一份與有榮焉的驕傲,楊琰不虧是她看上的人。
“楊公子的確有過人之處。”
秦暮離不得不感嘆了一聲,若非腿上有疾,楊琰該是怎麼樣驚才絕豔的人啊,從這一刻起,他才真正佩服起這個身殘志堅的如玉公子!
如玉公子,這是長安給楊琰起的名號,他本人都沒有拒絕的意思,自然就傳開了去,而這個名號顯然很適合他。
*
騎馬的滋味的確是不好受,雖然秦暮離已是盡力護住長安,但無奈一天的時間下來,她的雙腿內側還是被蹭破了皮,微微一摩擦碰觸便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奔波了一天後,天色漸晚,找不到投宿的客棧,便隨便找了個農家小院借住一晚。
這是典型的一進院子,中間是個寬敞的院子,只有三間正房,左邊是廚房,右邊是個豬圈,據房主說那裡也是他們平日裡洗澡的地方。
秦暮離只給了一錠銀子,便讓房主眉開眼笑,拉着自己的妻子孩子到鄰居家借宿去了,反正家裡鍋盆爛瓦的,倒也不擔心失竊,再說這些有錢的大爺又哪裡在乎他們這點東西。
與秦暮離隨行的不過二十衆,將就着一晚在屋外的院子裡打了地鋪,九月的天氣也不冷,就算睡在屋外也不會受涼,再說他們這些士兵行軍打仗慣了,更惡劣的條件都試過,區區打個地鋪不過是稀鬆平常。
而正房三間自然就有長安、楊琰、秦暮離平均分配。
三間房其實是可以相通的,爲免楊琰有什麼不便,秦暮離自然是挑選了中間的那間房子住着,他也是男人,若有什麼事都可以幫把手。
房主人在離開之前已經爲他們做好了晚飯,長安強打起精神吃了一點,便回了房去,她腿上的傷可是要處理一下。
初次騎馬,長安可以預見這些情況,可就是因爲不想和秦暮離分開,所以她才強忍着沒有吭一聲,不過好在她離開北川之前便配置了一些隨身的藥物,倒是有專門對付這種小創傷的。
坐在牀榻上,長安已從包袱裡取出了個青花小瓷瓶,拔了小木塞,便有一陣清涼的薄荷味瀰漫開來,聞着人都精神了幾分。
牀榻邊放着個木凳,凳上是一盆清水,長安小心翼翼地捲起了褲管,看到兩隻腿上的傷勢,也不由苦笑一番。
原本白嫩細膩的皮膚自膝蓋以上的內側部位被摩擦的泛起了絲絲血紅色,雖然算不得觸目驚心,可有些地方的皮都磨破了,現出了粉色的嫩肉,長安只看了一眼便別過了頭去。
從小到大,她哪裡受過傷啊,被家人保護在溫室中,就像一朵受不得風雨的花朵,那麼嬌弱堪憐,若是父親和哥哥知道她竟然騎了馬,怕是都會大吃一驚吧。
可若是想在這個世間上好好地活着,她就不應該當溫室裡的花朵,而是做那一株曠野的小草,不論風吹雨打,都能挺拔如新,這樣,才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用棉布擰了水,小心地沾着傷口周圍的髒污,待一切處理妥當了,長安才用小手指挑了一些藥膏抹在傷處,剛開始與傷口接觸有一股刺痛的感覺,但之後便是一陣清涼舒爽,長安忍不住舒服地低吟了一聲。
正巧秦暮離的聲音這時在房外響起,倒是嚇了她一跳,“長安?”
“你等等!”
長安一時間手忙腳亂,這樣的情況可不能被秦暮離看到,她一手褪下褲管,另一手還不忘記蓋上青花小瓷瓶的木塞,一心兩用的結果導致的是那小瓷瓶“撲通”一聲落地,頓時碎裂成無數塊,那薄荷的幽香再也無法掩蓋,飄了滿室。
“怎麼了?”
秦暮離在房外久等不到回答,又聽到房內那一聲脆響,他急走兩步撩開步簾便進了房,看到眼前的一幕,他頓時怔在了當場。
長安的一隻褲管還來不及褪下,修長細膩仿若泛着一層瑩光的腿便這樣展現在秦暮離眼前,那小腿的弧度均勻飽滿,就像上好的和田軟玉,目光向上延伸而去,一雙眸子在一瞬間便深沉地猶如幽海。
“你怎麼就進來了?!”
長安的口氣半是埋怨半是氣惱,連忙撩過裙襬蓋住自己的雙腿,粉頰上卻已是染上了一片酡紅,就像抹開了一朵胭脂似的,那模樣無限嬌羞,秦暮離只覺得喉頭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成拳。
長安此刻很是懊惱,明明是見着秦暮離與那些士兵在一起談天說地,楊琰也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她這才找了空隙鑽進房裡處理自個兒的傷勢,哪知道短短一會兒的功夫秦暮離便追了進來。
而這農家小院的主人也是奇葩,或許農村人也不太在意,三間正房,只有中間那房有門,左右兩間不過一個布簾遮掩着而已,讓她想躲都沒地方躲去,這才被秦暮離逮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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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長安也不知道,秦暮離對自己的這份在乎,她是該苦惱還是該慶幸了。
呼吸,再呼吸,秦暮離勉強壓抑住自己心底的那份躁動,目光一掃便皺起了眉,上前幾步蹲在地上,一隻手指就着地上碎裂的瓷片抹了一點,湊近鼻間一聞,他的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
“你受傷了?”
秦暮離擡起了眸子,漆黑的眼靜默無波,但長安卻能從中感覺到一絲怒火,他在生氣。
“不過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長安連忙擺了擺手,真的是小傷,也就是她嬌生慣養弄的,若是換作別人,指不定就是個沒事人。
“讓我看看!”
秦暮離二話不說便要上前,長安驚得想要後退,可無奈快不過他的動作,下一刻,他火熱的手掌已經繞到她的腿後,輕輕地握住那隻還暴露在外的小腿肚。
長安身體一僵,只覺得一股血氣直往腦門衝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雖然那日她是大膽地吻了秦暮離,可之後卻依然是他在主導,她骨子裡的矜持雖然偶爾被衝破了一點,但大抵還維持着原狀,此刻在他面前露了腿已屬不雅,若是再給他看,她真是沒臉見人了。
“不要看!”
長安的話語還是落在秦暮離的動作之後,他的另一隻大手已經撩開了她的裙襬,雖然這個動作在別人做來很是無恥和流氓,但秦暮離眼中一派正氣凜然,長安也只得在心底哀呼一聲,將雙手捂在了臉上。
秦暮離此刻也知道這樣的動作是多麼不合時宜,雖然他們如此親近,但到底沒有成親,他渴求她的慾望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但此刻看着那腿間絲絲縷縷的嫣紅,縱然已經覆上了一層淡綠色的透明藥膏,他也止不住地一陣心疼。
與長安一同騎在馬上,那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愜意讓他如飄在雲端,雖然也要同時忍受着某種痛苦的煎熬,但是他說什麼也不想放手。
可這下他只顧着自己心裡快樂了舒坦了,卻完全忘記了長安是第一次騎馬,她那一身細皮嫩肉與粗厚的馬匹摩擦了一天,怎麼可能不受傷呢?
看着那一片白皙中驟然出現的幾抹紅痕,他心中已是自責不已。
“你不能再騎馬了!”
秦暮離一點一點地放下長安的褲管,小心翼翼地不碰觸到她的傷口,再擡眼時,已是輕輕地握住長安的雙手拉了下來。
“我沒有那麼嬌弱!”
長安搖了搖頭,她喜歡騎馬,而且還是在秦暮離的懷中,那麼溫暖而舒心,感覺到風在耳邊吹送,那種自由奔騰的感覺讓人流連嚮往。
“不行!”
秦暮離顯然沒有那麼容易妥協,板起了臉正色道,目光掃過那碎裂的瓷片,他正欲彎腰去撿,卻不想衣襟猛地被人給揪住,長安一雙柔長的手臂已經圈住了他的脖頸,瞬間便拉近了倆人的距離。
“暮離,讓我跟着你吧!”
長安湊近了秦暮離,半是撒嬌半是懇求,溫熱的呼吸傾吐在他的耳畔,就像有無數的小蟲爬過,秦暮離至少覺得半邊身子都酥軟了,可想起長安腿上的傷,他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暮離……”
長安的聲音軟糯甜膩,微微扭動的腰只散發着女人獨有的嫵媚,如蘭的氣息環繞在身側,秦暮離只覺得呼吸都漏了一拍,強制地閉上了眼,可腦中浮現的卻是剛纔見着的那片白皙細膩,以及許多天以前那一場纏綿悱惻的吻。
這一路上要顧忌着衆多人的目光,所以他一直剋制着想要親近長安的衝動,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他一直自詡定力過人,可此刻這份定力反倒成了笑話,他內心深處禁不起升出一股邪惡的願望。
長安確實是故意撩撥,且亦發賣力了,雙手攀上秦暮離的肩頭,整個人半跪在牀榻上,手指像撫琴一般滑過他充滿了力與美的背部線條,不以爲意地畫着圈,口中卻嬌嗔道:“若是你擔心,我便用棉布裹了這傷口……再不然,我側坐着騎馬也行,只要你抱……”
長安的話語還沒說完,只覺得肩頭被人大力一按,下一刻,秦暮離的吻已經猶如狂風暴雨般落下,吮吻、啃咬,帶着他滿滿的火熱與激情,一瞬間便讓她目眩神迷,沉溺其中。
如果說上一次那一吻只是試探淺嘗,那麼這次的吻便是火力全開,秦暮離此刻似乎全然意識不到屋外的院子裡還坐了他一干的士兵,甚至楊琰可能什麼時候便回了房,他的一雙黑眸完全覆上了慾望的火焰,想將眼前的女子緊緊包裹,直到吞噬!
長安只覺得自己化成了一灘水,軟倒在了牀榻上,只能被動地承受着他的火熱,那堅硬的胸膛抵住她的柔軟,就像一道捍動不倒的鐵牆,她想推拒,卻發現自己的一雙手臂根本痠軟無力,那樣的力度更像是迎合。
“啊……”
那樣的輕嚀溢出紅脣,連着長安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樣柔媚入骨的聲音當真是她?
秦暮離顯然也是在極力地剋制自己,就怕傷着了長安,即使他多麼想要徹底地擁有她,卻依然死守着那道防線,一吻結束,他仍然面色潮紅,額頭的汗水如細雨般滴落,瞬間便浸溼着長安頭下枕着的軟枕。
“你答應了嗎?”
長安輕喘着,目光仍然迷離輕蕩,一手卻已是滑向枕下,取出一張羅帕爲秦暮離擦拭着汗水,心中卻止不住地劃過一絲笑意,若是今後他總是這樣忍着,不知道會不會……
魂飄時跟隨那位醫者這般久,她到底知道男人某些那方面的病症,再加上古神醫的手抄本里還有針對那種病症的種種配方,若是秦暮離真的忍得那啥了,相信她還是能配出藥劑治上一治的。
“我能不答應嗎?”
秦暮離苦笑一聲,這絕對是一種甜蜜而又痛苦的折磨,若是他再不答應,長安似乎仍然會這樣對他,而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還是否能把持得住,早晚得讓定力這種東西見鬼去吧!
楊琰本已滑着輪椅到了門口,側耳聽見房內傳來微微的輕喘,他是過來人,如何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不禁略有些尷尬地向後退了些,脣角漸漸浮出一抹苦澀的笑來。
原本在答應陪在長安身邊的那一刻起,他就應該意識到,今後會撞見多少他們恩愛親熱的畫面,看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還需要重新錘鍊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