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琰握住木輪椅柄的手猛地一緊,臉色深沉若水,眸中卻不顯半分,只是淡淡地道:“甘羅王子以爲一個女子便能左右你的命運?”
此刻他不能慌亂,即使現在胸中心跳如擂鼓,恨不得撲過去一把將那女子給搶過來!
只有楊琰自己知道,雖然只有那一瞥,但他不會認錯,那是長安!
可長安怎麼會到了甘羅王子的手中,她此刻不正應該在與秦暮離赴宴總督府?
心中一個一個疑問堆積,但卻不是求證的時候。
“別的女子或許不行,但她卻可以!”
楊琰臉龐上細微的變化並沒有能逃脫甘羅王子的眼睛,雖然他此刻極力鎮定,卻仍然被瞧出了端倪。
甘羅王子嘴角一勾,獰笑道:“我想沈國公府的女兒應該還值幾個價,若是不想她有事,立馬給我讓開!”
“你!”
楊琰咬了咬牙,眸中閃過幾許不甘。
長安的命他是一定要救的,但就這樣放過甘羅王子又豈能甘心?
或許弓箭手能夠將甘羅王子一箭斃命,但如果沒有呢?他臨死反撲,幾乎背過身就能一刀結果了長安。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楊琰也不能冒這個險!
人跑了可以再抓,但命沒有了,還怎麼活得過來?
幾乎是一剎那間楊琰便有了決斷,他的目光緊緊地盯着甘羅王子,一揮手沉聲道:“給他們讓開!”
“楊公子!”
身旁的侍衛不可置信地看向楊琰,他們佈網縝密,就是爲了逮住這條大魚,此刻怎麼能就這樣放棄?
車上的女子到底是不是秦大人心儀的女子,只是撩簾的一瞥,誰也沒有看個通透,若是就這樣被甘羅王子訛了去,他們誰來擔這個責任?
“秦大人若是怪罪,我自有說法!”
楊琰絞着輪椅往旁邊避讓開來,兩個侍衛面面相覷,最後終是不甘心地一咬牙退到一旁。
楊琰目光冷冷地看向甘羅王子,“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哈哈,真是沒想到……”
甘羅王子嘖嘖兩聲,那是男人特有的明瞭意味,沒想到除了秦暮離,眼前這個坐輪椅的男子也戀着長安呢,倒真是天助他也!
飛快地命人收拾好散落的兵器,檢查馬匹車輛的情況,索性只有一輛馬車撞壞了不能用,那一車的東西也只能擱置了。
甘羅王子眼神陰鬱,讓着押送車馬的人先行而過,他自己墊後,警告地瞥了一眼楊琰,狠厲道:“想要她活命就別輕舉妄動,若是我知道你們誰敢偷偷跟上,發現一個人,我便削掉她一根手指頭,到時候可別怪我辣手無情!”
“那你怎麼樣才肯放了她?”
楊琰咬了咬牙,眸中好似要噴出火來,偏生又莫可耐何,若是秦暮離此刻能神兵天降,不知道能不能挽回眼前的局勢?
“放?”
甘羅王子扯了扯脣角,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楊琰,冷哼道:“她可是我的保命符,你說我能放嗎?!”
話一說完,甘羅王子一抽馬鞭,馬兒吃痛,四蹄灑開,飛快地奔馳了起來。
看着那絕塵而去的馬車隊伍,楊琰狠狠一掌拍在木輪椅上,怪就怪他們棋差一着,竟然沒防着甘羅王子,這才讓長安落到了他的手中。
眼下該怎麼辦?
一時之間他也沒了主意。
“楊公子,咱們真的不追?”
身旁的侍衛似乎還有些不甘心,楊琰瞥了他一眼,聲音冷若寒冰,“車上那個女子若是有一絲一毫的傷害,秦大人怪罪下來,你我都擔待不起!”
楊琰的目光掃過被留在破爛馬車旁的兩箱散落的兵器,總算留下了一些證據,到時候柳大人那裡也不怕他不就範。
只是……長安她……
楊琰心急如焚,卻也知道此刻不應該慌亂,立馬遣了人去尋秦暮離,不多時,便見着一隊人打馬而來,當先的便是秦暮離與王治。
“可是長安出了事?”
離得近了,秦暮離已經飛躍下了馬背,目光一掃那被規制在一旁的馬車兵器,再看向楊琰,面色中已經帶了一絲顯而易見的焦灼與緊迫。
秦暮離與王治本要緊隨甘羅王子追去,只是他當時心口一突有了不好的預感,轉去找長安時,卻已經不見了蹤影,他這才預感到大事不妙,竟然也顧不得料理柳大人那邊的事,快馬向着城外奔去。
問明守城的衛兵,的確說是接到柳大人的手諭放了一個車隊出去,車上的東西並沒有仔細檢查,只看着面上搭了些棉被衣物,想來也不是要緊的東西,天色又晚,便極快地開了城門復又關上了。
秦暮離當時也沒有慌亂,只想着前面便有楊琰帶人守着,就算長安被帶走了,一定也能攔得下來,可沒想到竟然還是被擄了去。
若是長安有什麼不測,他如何心安?
“大人,甘羅王子以長安相挾,我實不敢貿動,更不敢追擊!”
楊琰咬着脣,面色沉沉,“若是發現我們有人追擊,甘羅王子便要斷了長安的手指,所以……”
“他孃的甘羅狗賊,竟然敢用我表妹當人質,看我不殺得他屁滾尿流!”
王治氣急敗壞地喝了一聲,就要翻身上馬,卻被秦暮離一把拉下,只見他聲音平靜道:“你生性衝動,這樣追去只會壞了事!”
又看了一眼楊琰,秦暮離面色如水,沉吟一陣,這才緩聲道:“剩下的事情交給你們了,有那些武器作證據,不用我來教你們怎麼樣做了吧?”
“大人放心,我必定竭盡權力拖柳大人下馬!”
楊琰對着秦暮離抱了抱拳,眸中已是一片堅毅之色。
“好!”
秦暮離撫掌一笑,又轉向了王治,一手拍在他肩頭,“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事便找楊公子商量,切不可莽撞行事!”
“大人,秦大哥……”
王治一張臉漲得通紅,似乎已經預感到秦暮離要做什麼,不由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長安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或許你們都不明瞭。”
秦暮離搖了搖頭,眸中目光透着一股堅決,“我絕對不能讓她有所閃失,即使豁出我這條命!”
“大人!”
楊琰身旁的侍衛微微動容,他們從來沒有見着秦暮離有過這番模樣,難不成剛纔馬車上那女子對大人來說真得重逾生命?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眸中既有訝然,亦有震驚!
“好了,你們不用找我,最遲兩個月,我必定會有消息傳來!”
秦暮離轉身,拿過一旁士兵身上揹着的弓弩箭壺,又檢視了一番隨身佩帶的匕首及長劍,這才點頭道:“若是沒有……王治便向上請報,請皇上重新爲岷玉關指派一名總兵!”
“大人!”
楊琰與王治對視一眼,皆要出聲相勸,秦暮離卻只是淡然一笑,身形一飄,便向着前方急速追去。
不能用馬,馬蹄聲即使隔着老遠都能聽到,所以他只能輕裝簡行,伺機而動!
*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長安是在一張鋪了香衾的軟榻上,她眨了眨眼,緩緩睜了開來。
這雖然是仿效了大周朝的室內佈置,但她很肯定,這絕對不是屋舍,上頂正中的錐形穹頂,環着四周密不透風的厚氈布,這明顯就是一個蒙古包的樣式。
震驚之餘,她猛然坐起了身來,這纔看清自己原來的那一身衣物早已經不翼而飛,轉而換成一件束腰裙式起肩的銀紅色華麗長袍,袍上綴着流蘇瓔珞,還扎着一溜珍珠大小的銀鈴,晃動之間便是一陣叮呤脆響。
沈玉環就躺在不遠處的另一張軟榻上,與她穿着同式樣的長袍,顏色卻是厚重的豔紫。
“二姐!”
長安喚了一聲,但聲音卻是綿軟無力的,她只記得一路的顛簸中她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有人喂她水喝便飲,喂東西便吃,她總要活着不是,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嗯……”
沈玉環嚶嚀了一聲,緩緩轉醒過來,她的體質本就要比長安好上一些,只是長時間的綿軟讓她習慣了昏睡,長安這一聲喚讓她還一時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中。
“二姐,快醒醒!”
長安撐着身子步下了榻來,跪坐在金絲絨的團花長毯上,搖着沈玉環的胳膊。
這個地方不知道是哪裡,她們怎麼到了這裡,又該何去何從?
長安心裡一時間充斥着迷惘與困惑。
“這是哪裡?”
沈玉環睜開了眼,看了看長安,再轉回了頭頂的錐形穹頂,思緒有一瞬間的空白,片刻後,她才驚叫了一聲,趕忙撐着坐起了身來。
“我也不知道……”
長安無奈地嘆了一聲,不遠處的門簾突然被人撩了起來,響起一陣環佩叮噹。
長安臉色一變,一手探向腰間,那裡卻已是空無一物,這時她才記起自己的衣裙被人給換了去,那包隨身攜帶的沾了各種藥劑的銀針早已經不知了去向。
沈玉環也是挺直了背脊,與長安雙手交握着,一臉戒備地看向來人。
來人是個年輕的女子,面容姣好,膚色健美,一身淺碧色的異族長袍,袍角墜着一圈玉珠,走動間就像草原起伏的波濤,黑髮被紮成了無數的小辮子,晃動間便像是一柄張開的烏扇,頭上一頂亮麗的氈帽,帽沿墜下的流蘇堪堪擋住了眼簾。
待那女子站定,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時,長安的瞳孔止不住地一縮……這女子,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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