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有無數雙手在我身上摸索，還有人解開了我的衣領，寒風透過領口，吹進骨子裡。
我認爲我的清白就要交代在這兒，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陳公公，你們這都在做什麼呢？”
陳公公制止了周圍的太監，擺手讓他們退下，臉上堆着笑容：“這是什麼風把元秋姑娘吹到我內司廳來了？”
元秋穿着翠綠色的襖子，脖間還帶着毛領，看起來十分暖和。
她手中捏着暖爐，嘆了口氣：“天冷，我們家娘娘身子弱，受不得一丁點風寒，又聞不得煙味，讓我來取一點好碳，這纔好暖暖的、安安全全地過完這個冬天。”
陳公公點頭，他若是也長了尾巴，只怕早就搖的歡快：“省得，奴才這就給貴妃娘娘裝炭去。”
元秋姑娘的目光掃過四周，好似無意的落在我身上，佯裝善意的問道：“這是哪位貴人宮裡的奴婢，怎被你們這麼欺負？”
陳公公瞪了我一眼，陪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這是尚宮局的，本來尚宮局那些奴才根本沒有炭火的份例，這奴婢偏說要領，咱家這才命人教訓，免得一個個的都忘了宮中的規矩。”
元秋盯着我看了許久，嘆了口氣：“今年冬天比往常要冷上幾分，若是沒有炭火，怕是要凍傷了姑娘們一身嬌滴滴的皮肉。不如公公發點善心，裝些貴人們用不上的邊角料讓她帶回去吧。”
陳公公低頭言它，分明是爲難的意思。
元秋姑娘又道：“這善心是就當是公公替貴妃娘娘未出世的孩子積下的德，我回去自然會替公公美言幾句。”
陳公公眼睛一亮，高興的嘴巴都合不上：“姑娘說的哪裡話，替貴妃娘娘辦事，是咱們做奴才的本分。”
話音落，讓一旁的太監給了炭給我。
元秋姑娘命人把我扶起來，聲音像是春天裡唱歌的百靈鳥：“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早已把衣服穿好，清白沒丟、命還在！
“沒事就好。”元秋姑娘把炭塞進我懷裡，“回去吧，往後在宮裡替人辦事，記得要多動動腦子。”
我接過炭，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幫我。
她低頭笑了一聲，靠在我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叫元秋。”
她把她的名字說的格外的重，可我卻不知這話的含義。
拎着炭籃子就往外走，母親說皇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外人的敵意雖說可怕，卻沒有旁人的善意更可怕。
陳公公冷笑着說道：“不是咱家說姑娘，您就是太善良了點，可不是人人都像咱家這般，承姑娘的情。”
我沒聽到元秋姑娘怎麼回答，剛出內司廳，就見一擡精緻的轎攆停下，我慌張的隨衆人跪在地上。
“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帶着好奇擡眼，正好撞見汪貴妃的眸子裡。
直到很多年以後，我還清楚的記得那雙眸子，美麗、清澈，但又帶着視人命如草芥的高高在上。
與我，更是雲泥之別。
不過一瞬，我又被人壓下頭，只能看見人腳，接着便是元秋姑娘的聲音：“這大冷天的，娘娘出來做什麼？小心着涼。”
穿着精緻宮裝的汪貴妃回答：“太師夫人進宮來陪本宮說話，剛巧下了雪，便想着出來看看雪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這內司廳。”
元秋接過奴才遞來的披風，恭敬的替汪貴妃穿上：“娘娘最是好心，只是這內司廳都是些下賤的奴才，萬一不小心衝撞了娘娘，那可如何得了？”
許久沒聽見聲音，久到我以爲所有人都離開，整個內司廳只剩下我一人，這才聽到一陣細微幾乎不可聞的應聲：“那就去御花園看看吧。”
貴妃起駕的聲音再次響起，壓在我頭上的力道撤去之後，我才發現，有一人擋在我面前，把我跪下的位置藏得嚴嚴實實。
直到“起身”的號令傳來，我們這些下賤的奴才纔可站起。
我抱緊了懷中的木炭，剛仰頭，就看到面前的元秋姑娘轉過頭來。
寒風透過內司廳門前長長的官道吹進人的心坎，我吸了吸鼻涕，這天可真冷，尤其是跪在滿是冰渣子的地上，着實討厭！
我被跟在貴妃轎攆旁的女子吸引了目光，她穿着繡活精美的衣裳，披風被微微吹起，配合漫天的雪花，就像是下凡的仙女。
耳邊一個太監感嘆：“那就是方太師的大女兒吧，長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美人一樣。”
“可不就是，聽說已經被聖上看重，馬上就要進宮成爲貴人，真真兒的好命。”
望着遠去的儀仗，我知道了，原來她纔是真正的太師府上的小姐，而我除了同樣姓方之外，什麼也不是。
深吸一口氣，我抱着費勁力氣得來的木炭就走，若是回去晚了，還不知道陳嬤嬤又要用什麼樣的招數對我。
“等等。”元秋姑娘叫住了我。
我十分警惕的看着她，害怕她用所謂的善心收買我，然後讓我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也看出了我的的警惕，笑着沒有再靠近：“若是陳嬤嬤還爲難你，你就到汪貴妃宮裡來找我，我會幫你。”
我沒有說話，她衝着我擺擺手：“回去吧，好好照顧自己，記住了，宮裡的人都稱我一聲元秋姑娘！”
我怔怔的看着她，接着迅速跑開。
我想不明白她爲何一直告訴我她叫元秋，只覺得這宮裡的人可真奇怪，說話都像是打啞謎，直教人猜不透其中的意思。
還沒到尚宮局，遠遠地就看見陳嬤嬤站在門口，手中拿着嚐嚐的枝條蓄勢待發，我急忙小跑過去。
陳嬤嬤見到我就說道：“小丫頭片子，又跑到哪裡躲懶去了！”
我把木炭往她懷裡一塞，趁機躲開抽在身上的枝條：“內司廳的人原本不給的，幸虧貴妃娘娘心善，賞了奴才一筐。”
陳嬤嬤臉色瞬間變了：“哪個貴妃娘娘？”
白公公的事兒讓我知道，在這後宮，若是沒有人照拂，便只有吃虧的份，今日正好借一借貴妃娘娘的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