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汴梁風輕,又見豔陽天。
有農夫作詩道:
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
鋤田當日午,汗滴禾下土。誰念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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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劚’讀zhú,此處作‘鋤’解)
“老伯好雅興啊!”一揹包的年輕人走到了地頭上,拍手稱讚。
那耕地的老伯慢慢直起腰,捶了捶痠痛的背,抱起地上的雜草直奔地頭走來。
“方纔可是小哥稱讚老漢啊!”耕地的老伯笑呵呵地問道。
“正是在下”揹包的年輕人恭敬地作了一揖。
“不敢當,不敢當”耕地的老伯還了一禮,“老漢也是跟村裡的孩子學的,幹活累了就念一念會輕鬆不少”
“哦,原來如此,方纔聽老伯的口音怕不是汴梁人吧!”揹包的年輕人有點沙啞地問道。
“沒錯,小哥好眼力啊,老漢是濟州的難民,來祥符快半年了,是趙府的莊客!”
“趙府?”揹包的年輕人忽然一愣,接着露出了喜色,問道:“老伯,可是趙澤大人的府上啊”
“啊,正是啊,小哥你怎會知道?”耕地的老伯問他。
揹包的年輕人笑了笑,告訴他說:“在下是范仲淹大人推薦來京的,想跟趙大人學習火槍齊射之道,還有…反正還有很多要學的,一時也講不完”
耕地的老漢眨了眨眼,盯着他望了半天,忽然笑了起來,回答道:“真不巧,趙大人今日率軍出征,望陳留去了,小哥怕是撲了空!”
“什麼?趙大人去陳留了”揹包的年輕人忽地緊張起來,四下張望了片刻後問道:“敢問老人家陳留是哪個方向,那邊對不對?”
耕地的老伯搖搖頭:“不對,不對,那是南邊,陳留在東,那邊,看到了嗎,要過一條大河”
“看到了,看到了,多謝老伯指點,那在下這就告辭了,走也!”
說罷,不等耕地的老伯搭話,便撒開腳丫子朝黃土坡下狂奔而去,一溜煙消失在遠處的田地間。
“真是個怪人?”耕地的老伯摘下斗笠抹了抹臉上的汗水,轉身朝地裡喊道:“小玉啊,趕快歇息一會啊,別累壞了身子,方兒要是知道了該跟老頭子我拼命了”
半人高的玉米地裡站起一個嬌小的身影,同樣戴着斗笠,只不過穿着一身透氣的青紗衣,手裡提着一隻大竹筐,塞着滿滿的雜草,清了清嗓子後回答道:“爹,你放心好了,不礙事,趙大人不是吩咐要好好侍弄這些玉米嗎,等長出玉米棒就好了!”
“嗨,那也不急於一時啊,你、你還有身孕呢,趕快出來啊,不然我叫老婆子把你抓回去”耕地的老伯繼續喊着。
“好了,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了”
……
揹包的年輕人一口氣狂奔了三里路,看到陳留縣城時,也遠遠地聽見了鑼鼓之聲,他心中忽地不安起來,暗叫道:不好,這是送軍出征的鼓樂,看樣子快到結尾了,也就是說…
揹包的年輕人大叫一聲:“等等我,郿縣張子厚來也!”
……
陳留縣城東,鼓樂喧天,最後一批神衛軍登上了大帆船。
wωω⊙ tt kan⊙ CO 岸邊站着不少送行的人,有官員也有當地的百姓。當帆船上的煙囪冒出白煙時,岸邊的百姓發出了一聲驚呼,隨後人羣中熱鬧了起來。有婦人抱着孩子說,等俺家的閨女長大了,咱也坐這船下江南,孩他爹你聽到了嗎。那丈夫摸了摸腦袋,納悶道,這船上冒煙莫不是着了火,坐不得,坐不得啊。馬上有人反駁道,老三說你不識字就是不識字,前陣子,官府不是貼出告示,這叫蒸汽帆船,是靠‘蒸汽’在水上走的,什麼着火,比女人見識還短。咱們京師獨一份,全天下也沒第二份,以後有機會坐的,等俺家的孩子考了進士,咱也風光風光,坐這蒸汽帆船上任。嗨,你就吹吧,你兒子要是能考中進士,我兒子就能中狀元……
就在岸邊的百姓對蒸汽帆船議論紛紛之際,大軍已經準備好啓程了。
三個趙澤認識的朝中官員同時來到碼頭上,
仁宗派內侍李舜舉前來送行,中書也派了人正是員外郎錢晦,樞密院派的是兵部員外郎郭稹。
要說前來送行的這幾位看着官職不大,可在京中都很有份量,就連陳留知縣李文仲還有幾位縣中官員也不敢怠慢親自前來迎接。
其實,還是給出徵的趙澤大軍送行。
在樂師的演奏聲中,李舜舉笑呵呵地,抱了抱拳:“祝趙大人一路順風,旗開得勝,這是官家的意思,當然也是雜家的心願,別的雜家就不說了方纔講了不少,這些酒肉是陛下送來的,途中若是無聊可讓將士們適當喝上幾口消遣消遣,不過切忌多飲,以大事爲重啊!”
“公公一番良言,趙某銘記於心,絕不敢忘記!有勞公公了”趙澤微笑着抱拳還禮。
“無妨、無妨,這是雜家分內之事,趙大人的話雜家會轉達給官家的!”李舜舉細聲細氣地回答着。
錢晦上前一步,將一封書信交給了趙澤,說道:“沒甚麼好送的,一點心意,祝趙大人馬到成功,儘快將王倫一夥繩之以法,呂相讓下官轉告趙大人,凡事要三思而行,如果需要幫助可以找當地官府商量,畢竟勞師遠征地形不熟,好了,下官也不囉嗦了,郭大人都等半天了,錢某若是再嘮叨,一會該捱罵了!”
郭稹一臉嚴肅地走了過來,望了望趙澤,又望了望楊文廣,拱手道:“今日天氣不錯,正適合大軍出征,從今往後還望兩位將軍多加保重,江南剿匪一事就拜託了,樞密使杜大人希望兩位捷報頻傳,早日得勝歸來,那時必會是大功一件,好了,兩位上船吧!”
趙澤和楊文廣抱拳還禮,各自說了句感謝的話,然後團團一揖,跟岸邊的陳留知縣等人作別,這才登上了船。
趙澤站在船舷一側,再次抱拳還禮,高聲道:“多謝諸位大人爲趙某送行,趙某非常感動,請諸位大人放心,我等一定會將此事辦好,讓王倫一夥得到應有的懲罰,最後趙某在此代表全體出征官兵感謝諸位的一片心意,告辭了,告辭!”
說罷,催促船伕揚帆啓程。
望着漸漸遠去的船隊,錢晦揮了揮手,跟李舜舉說:“趙大人言出必行,此戰很快就會見分曉了!”
李舜舉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雜家也盼望着王倫那狗早日得到制裁”
只有郭稹默不作聲,心說:“你們都不是好東西!”
望着浩浩蕩蕩的船隊從身邊開過,有進京趕考的文人作詩留念道:
豔陽蟬聲起汴河,
清風嫋嫋白頻波。
幾番漾綠螺紋皺,
千頃浮花鏡面磨。
水葉流霞隨客棹,
蘆花飛雪點漁蓑。
晚來照落天邊宇,
搖曳汀洲聽雁多。
二十六艘三桅帆船順水南下而去,若是從空中俯視的話蔚爲壯觀,因爲那船跟別的船不一樣,有一團團的白煙從船尾的煙囪冒出,彷彿正在吞雲吐霧,就算是逆流時也很快,這讓不少北上運貨的商人納悶起來,也讓那些有心人留意起來,心說也許這是個商機也說不定,這船好生古怪。
楊文廣的大船排在船隊中間的位置,他跟趙澤不在同一條船上,趙澤是司令要走在最前邊,儀仗也在頭一艘船上,而他是神衛軍的指揮使,後邊的十艘大帆船都歸他管。
楊文廣獨立在船頭,意氣風發,雙臂抱在胸前,身上的斗篷在陽光下很耀眼,紅的像一團火。
這時,一個女將走了過來,柔聲問道:“表哥,你笑什麼呢!”
楊文廣沒有轉身,依舊迎着風昂着頭,不過他對她說道:“我終於離京了,我要像父親那樣活着!”
“你是說伯父嗎!”女將踏上船頭,跟楊文廣並肩站在一起,不過她只有他肩膀那麼高,她喜歡站在他的身旁,那有種偎依在他懷抱中的感覺。
“小蘭,你不該來!”楊文廣對她說。
“爲什麼,我在家裡呆着沒勁兒,麟州也不缺我一個,大哥身邊可用之人多了!”小蘭回答。
“會讓人講閒話的!”楊文廣繼續說着。
“誰敢,我割了他舌頭!”小蘭從腰間拔出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地比劃着。
“嗨,瞧你這樣,能上陣殺敵嗎”楊文廣輕輕撞了她的肩頭一下。
小蘭聞到他身上的男子氣息不由得陶醉了,忙回答:“有你保護我啊!”
“我要親自上陣宰了王倫,怎能分心照顧你啊!”楊文廣語重心長地說着。
“嗨,誰說要你照顧我了,本姑娘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你帶的這些神衛軍也未必強的過我,不信試試”小蘭捋起胳膊露出了雪白的手臂,不過根本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依舊望着前方,廣闊的天地。
“你啊,給我老實地呆着,不要惹事,這些神衛軍可不是你折家的親兵,要不是陛下的旨意,恐怕還很難調動呢!”楊文廣說着心事。
“你啊,不是親兵又如何,如果讓本姑娘來管,保準讓他們往東,他們不敢望西,哪個敢不聽話先打板子,再抽鞭子,實在無法無天就地砍了,看誰還敢不服”小蘭滿不在乎地說着。
“算了,算了,我怕你了,照你這帶兵法,還沒跟敵人交手,就先把部下都得罪了,帶兵講究的是恩威並重,賞罰分明,跟部下情同兄弟,愛兵如子,這是我爹的心得”楊文廣教訓着她。
“哼,我纔不信呢,你能跟這些人情同兄弟,本姑娘就從這跳下去!”
說罷,在船頭上躍躍欲試,原地跳了跳,想嚇唬一下楊文廣。
楊文廣一把拉住她,讓她動彈不得:“折大哥信中怎麼說的了,你要是不聽話就把你送回去,不要鬧了啊,大軍行進途中可不是兒戲啊,這船不是普通的划槳帆船,落水被捲入船底的話會有危險的!”
小蘭的胳膊抓在楊文廣的手裡,忽然覺得很舒服,她乖乖地點了點頭,“那我就不跳了,你以後要好好對我啊!”
“好了,哪天沒好好對你啊,天波府都快成你家了!”
小蘭會心地笑了起來,輕輕地扭動了下腰肢,身上的鎧甲在陽光下閃着亮光就像她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