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心根本睡不着,乾脆睜開眼睛,看着帳頂發呆。
她聽到了門口的喧鬧聲,也知道韓家的女眷們一心想見她。
但是現在,她沒心思應付這些人。
她現在突然很想知道親人們的情況。
不知道母后,兩位姐姐和其他皇弟怎麼樣了。
“韓露白,你進來。”蘇銘心知道他一直守在門外。
韓露白打開門進來,隨後小心關上門,笑道:“怎麼了?不是不喜歡我進房嗎?”
“有事問你。”蘇銘心坐起身,倚靠在牀頭,指了指遠處的椅子,“坐下說。”
“遵命。”韓露白緩步上前,一撩衣襬,毫不客氣地坐在了牀上。
蘇銘心微微蹙眉瞪他,到底沒說什麼,任他坐得這麼近,道:“不是說等我休息好了,便告訴我皇室中人的情況嗎?你現在可以說了。”
韓露白爲她拉了拉被子,反問道:“你爲何這麼關心他們?”
蘇銘心道:“好歹主僕一場,豈能不聞不問。”
“好,我會一個一個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要太過激動,保重自己的身體要緊。”
韓露白一隻手撐在牀上,身體微微後仰,側頭看着蘇銘心的眼睛,嘴角含着溫柔的笑。
蘇銘心的胸口突然劇烈跳動了一下,彷彿被韓露白帶笑的眼神射了一下似的。
她微微移開視線,“少囉嗦,快說。”
“楊氏和三公主蘇銘心被陛下收入後宮了。”
提到那個諂媚的女子,韓露白心裡總有些不舒服。
“什麼?蘇銘心被收入後宮?”
蘇銘心吃了一驚,母后成了劉君遲的人已經很讓她吃驚了,沒想到三公主也,不對,她纔是三公主蘇銘心好吧。
韓露白看她吃驚地臉都紅了,擔憂道:“你沒事吧?不是說好不激動嗎?”
蘇銘心擺擺手,臉上恢復了冷冷的表情,腦袋卻飛速地運轉着,“告訴我,三公主是怎麼成爲劉君遲的女人?”
聽韓露白說那個所謂的三公主毛遂自薦,主動投靠劉君遲,還不要臉地跪在龍椅下諂媚討好他,蘇銘心的眼睛瞪得很大,滿眼都是鄙夷不屑外加氣憤惱怒。
她猜得到,這個女人絕對是蘇容心。
只是,拜託,她能不能有骨氣一點,能不能不要頂着她的名號丟她的人啊!
韓露白稍稍靠近一些,低頭看着蘇銘心,突然問道:“我聽說三公主自幼體弱多病,是不是?”
試探她?蘇銘心輕笑,“怎麼會?能跑到大殿獻媚,又能討得劉君遲歡心,怎麼可能病弱。”
韓露白:“她討陛下喜歡,你不高興嗎?”
蘇銘心:“怎麼會?成爲皇上的女人,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很爲她高興。”
韓露白:“變鳳凰?她本來就是鳳凰吧。”
蘇銘心:“閉嘴——”
韓露白突然呵呵笑了,那抹笑容,令人如沐春風,卻又帶着點偷襲一切的睿智。
蘇銘心瞪他,不明白他突然笑得這麼開心幹嘛。
話說,這男人笑起來還真好看,一點都不像粗野的武將,反倒更像親切的家人。
家人?停,停,她到底想到哪裡去了。
“大公主和二公主呢?”蘇銘心問道。
“大公主逃了,至今沒找到,二公主死了。”
“什麼?我二,二公主死了?怎麼可能?她聰明伶俐,還會些拳腳,不會這麼輕易死去,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
“據說她囂張跋扈,樹敵頗多,在我們進入後宮之前,被宮女和太監殺死了。”
“她的屍首呢?”
“放心,我已命人好好安葬。”
蘇銘心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二姐只是活潑好動,爲人並不壞,宮女太監不可能傷害她。
二姐可是她們三姐妹中最聰明最潑辣的,不會輕易束手待斃。
這麼說,死了的那個,不是二姐?
看蘇銘心兀自發呆,韓露白繼續說着閒王和其他兩位小皇子的消息。
他還大致跟她說了下京城裡的其他情況。
聽韓露白說完,蘇銘心非常不客氣地攆人。
韓露白笑着離開,走之前提醒道:“好了,這些人如何,已經不關你的事了,你無需再爲她們費神。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儘快跟我成親,這樣,我就不會總被攆出門了。”
蘇銘心操起枕頭丟他,讓他快點出去。
她現在只想好好靜一靜,想想怎麼見到母后和皇弟們,可沒空跟他耍花腔。
“哈哈哈哈——”
瞥見她通紅的耳根,韓露白難得這般放縱的大笑。
此刻,楊顯榮正端坐在鏡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她手中拿着一把玉質梳子,心不在焉地梳理着一頭烏髮。
她在等待消息。
很快,劉嬤嬤從外面匆匆走進來,讓宮女們統統退下,這才趴在楊氏耳邊小聲嘀咕了很久。
楊顯榮黯淡無光的眼眸重新清亮了起來,慢慢蓄滿淚水。
她激動地抓着劉嬤嬤的手,整個人都在顫抖。
“你是說,是說我的銘兒真的沒死?她被燒傷了?還被丟出了宮外?那你有沒有打聽到,她現在在哪裡?”
劉嬤嬤搖了搖頭,“娘娘,奴婢並不確定燒傷的人就是三公主,只是打聽到她出自金鳴宮,自稱三公主,在敵軍闖入宮殿前自焚,燒得很嚴重,被一個韓姓將軍的屬下送到了御醫院。因爲容心郡主頂了三公主的名頭,所以,劉君遲的人以爲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根本沒有深究她的身份。奴婢打聽到她被丟在宮門口之後,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人給救走了。”
“肯定是我的銘兒,神相子爲她算過命,說她凰命在身,必能母儀天下,絕對不會輕易死去,劉嬤嬤,你確定她是被人救走了嗎?”
楊氏死死拉着劉嬤嬤的手,指節都發白了,仍然不肯放開。
她現在好慌亂,不確定她的銘兒是不是真的獲救了。
被燒傷,還被丟出宮,她這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爲了安慰楊氏,劉嬤嬤連連點頭,“娘娘,肯定是被救走了,要不然,誰會帶走一個渾身燒傷的人呢。”
“謝天謝地,只要是被救了就好,我可憐的銘兒......”想到病弱又燒傷的女兒,楊氏心疼極了,急匆匆走到觀音菩薩面前跪下,連連磕頭,“求觀世音菩薩保佑我女兒平安無事,顯榮願日日茹素,答謝菩薩大恩......”
劉嬤嬤看楊顯榮一心在女兒身上,勸解道:“娘娘,既然知道公主還活着,您更要保重自己纔好,這樣,你們母女纔有見面的機會。奴婢聽說,劉君遲爲了儘快生下繼承人,將皇宮裡的衆多娘娘收爲己有,很多都已經寵幸封賞了。您不能再對陛下充滿敵意,萬一惹怒了他,將您打入冷宮,或者處死,您就見不到三公主了。”
劉嬤嬤是楊顯榮從孃家帶來的老人了,是她的心腹,自幼照顧她,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楊氏對她頗爲信任,經常聽取她的意見。
但是在順從劉君遲這件事上,楊顯榮還是心有不甘。
她本是春之國皇后,皇太后,怎麼能輕易投入敵軍的懷抱呢?
她苦笑一聲,詢問其他妃嬪的處境。
劉嬤嬤消息靈通,一一向楊顯榮彙報。
“如妃如今成了劉君遲的寵妃,封號不變,這女人慣會見風使舵,魅惑人心,得寵後,她極力打壓其他妃嬪,想要獨佔恩寵,生下劉君遲的第一個皇子,您也知道,劉君遲除了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兒,並無皇子,若能一舉得男,就是皇長子,說不定這個孩子還能助她榮登後位,所以,她卯足了勁兒討好劉君遲,每天都上趕着逢迎他,得到的恩寵自然是最多的。”
楊顯榮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妃跟她暗暗較勁多年,無非是爲了搬倒她成爲皇后。
如今,如妃順從了劉君遲,混得越發風生水起了。
“容兒呢?”
楊顯榮雖然氣惱蘇容心頂了自己女兒的身份,但她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女。
她怎麼可能真的恨她。
“容心郡主也不是簡單角色,是個有野心有權欲的人。她嬌美動人,楚楚可憐,又使出渾身解數諂媚劉君遲,令劉君遲對她念念不忘,寵幸之後,封爲柔妃,說她柔媚可人,無人能及。”
提及蘇容心,劉嬤嬤頗有些不屑,“娘娘,奴婢真沒想到蘇容心會是那般有心計的人,她抓住這次機會,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跟如妃明爭暗鬥,都衝着皇后的寶座呢。您再不聞不問下去,處境可就危險了,這兩人無論誰當了皇后,後宮的其他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楊顯榮嘆息一聲,開始梳妝打扮。
“劉嬤嬤,我想通了,要留着命見我女兒,其他事拜託您了。”
劉嬤嬤聽她這麼說,眉開眼笑,大大鬆了一口氣。
“想開了就好,娘娘放心,奴婢定會想辦法讓陛下寵幸您。”
得到劉君遲要寵幸她的消息,楊顯榮驚在原地,秀眉擰起,眼神空洞得可怕。
她沒想到,這一刻來的這麼快。
看楊顯榮臉色蒼白,劉嬤嬤趕緊勸道:“娘娘,您想開一些,您要告訴自己,這麼做不是爲了您自己,而是爲了三公主。您想想,三公主還不知道在哪裡受苦呢,您若能得到劉君遲的恩寵,便能找到她,照顧她,可您不順從劉君遲,便說明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三公主流落在外受苦受罪......”
楊顯榮木然地點點頭,坐在梳妝檯前,開始打扮自己。
“劉嬤嬤,本宮知道怎麼做,你放心吧,本宮不會做傻事。”
劉君遲來到楊顯榮的宮殿時,殿內燈火通明,空無一人。
他微微蹙眉,負手而立。
突然,寢宮的簾子輕輕動了一下,走出一位絕色美人兒。
搖曳的燈光下,楊顯榮盛裝向他走來,她身姿婀娜,面容清美,一身典雅的盛裝,猶如富貴牡丹,雍容華貴。
劉君遲再也移不開眼。
他一生閱女無數,如今身邊更是美人兒如雲,卻從未見過如此清麗端莊者。
他連連稱讚,“不愧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果然好氣質。”
楊顯榮盈盈拜倒,聲音清脆動聽,餘音嫋嫋,“罪婦楊顯榮,見過陛下。”
“愛妃,不,皇后請起。”劉君遲握上她的手,再也沒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