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心正準備讓趙兒把銀錢收起來,沒想到韓老夫人拄着柺杖親自跑來她房裡了。
這老夫人,真實年齡還不到五十歲,哪裡就需要拐杖了呢,她卻偏偏要用,以顯示自己的威嚴。
一個丫鬟幫她掀開了簾子,韓老夫人在秦氏和柳氏的攙扶下走進來,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榻上。
沒有事先告知,完全不把蘇銘心放在眼裡。
韓老夫人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錢袋,眸光閃閃,厲聲道:“這錢誰都不能動,留着給寶兒看病。”
蘇銘心無語,懷疑這老夫人是不是長了狗鼻子,隔着這麼遠都能聞到她賺錢了,還是說,她安排了眼線?
“老夫人,我已經說過,三弟不會有事,根本用不着請大夫。”反正請了也沒用。
韓金寶這兩天一直被捆在牀上,閒得無聊,便沒日沒夜地瞎嚷嚷,除此之外,能吃能睡還能跟丫鬟調情,好得很。
“你這個害人的東西,都是因爲你,我的寶兒才受了這麼多委屈,怎麼,現在你掙大錢了,讓你出點錢給你弟弟治病都不肯?”
說着,韓老夫人使眼色給她身邊的柳氏,要她動手取走錢袋。
柳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韓老夫人,又爲難地看向蘇銘心,到底沒動手。
韓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擰了她一把,罵她“你個沒用的東西”,然後又努嘴讓她的貼身丫鬟香兒動手。
眼看香兒便要動手取走錢袋,蘇銘心哼笑一聲,手掌“嘭”地一聲拍在桌子上,哂笑道:“我看誰敢動手。”
她爲了打磨海藍寶石,手都磨起繭子了,好不容易買了好價錢,爲何要白白便宜別人?
再說了,韓露白的俸祿大部分給了韓老夫人,她竟然還不知足,太倚老賣老了。
因爲她太過用力,錢袋在桌子上跳了一跳,袋口鬆了,露出一枚金光閃閃的金錠。
韓老夫人柳氏秦氏和丫鬟們全都看直了眼。
要知道,金錠在市面上並不多見,不是什麼人都能有機會親眼見到的。
韓露白雖爲從一品車騎將軍,平日的俸祿也多爲白銀,韓老夫人等還是第一次見到金錠。
丫鬟香兒看蘇銘心惱了,戰戰兢兢不敢動手,只求助般看向韓老夫人。
韓老夫人端坐在榻上,目光一直盯着金錠,片刻都沒有離開,心裡肯定又在算計着怎麼幫韓金寶準備更多聘禮,怎麼幫韓嬌兒和韓俏兒增加更多嫁妝了。
眼看氣氛僵持,韓老夫人忍無可忍,竟然親自伸出手拿錢袋。
蘇銘心直接按住了她乾癟蒼老的手背。
韓老夫人斜睨着蘇銘心,眼神嚴厲,“怎麼?你身爲兒媳,想跟我這個婆婆動手?”
蘇銘心輕笑一聲,“老夫人,這可是禮王妃給我的報酬,您說,我要告訴她錢被您搶走了,她會怎麼想?到時,她定會以爲您是個嗜錢如命刻薄兒媳的老太太,在貴婦人中這麼一傳,三弟別說在京城找不到媳婦兒,怕是在整個大春之國都難了,畢竟,哪家的父母也捨不得將自己的女兒嫁進韓府受委屈。還有兩位妹妹,衆人會以爲她們跟您一樣,愛財如命,會懷疑她們手腳不乾淨,拿婆家的東西貼補孃家,誰還敢娶?老夫人,您自己不要面子裡子無所謂,是不是應該爲他們考慮考慮?”
聽聞此言,韓老夫人的動作停了,嘴上卻說道:“我跟自家兒媳要點救命錢,怎麼就成嗜錢如命了?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你三弟這般難過?我不過是從你這裡討點小錢,給你三弟補一補。”
蘇銘心聞言,差點大笑出聲,天啊,這老夫人,韓金寶都補過頭了,她竟然還要給他補?害死他算誰的?
蘇銘心直接將錢袋取了過來,遞給趙兒,讓她好好收着,一分錢都不打算給韓老夫人,真讓她得了這錢給韓金寶補身子,韓府等着辦喪事好了。
再說了,這錢她是用來買宅子的,誰都別想動一分一毫。
蘇銘心下逐客令,“老夫人,您請回吧,別讓我說出更難聽的話,損了您寶貝兒子和寶貝女兒的名聲。”
韓老夫人眼看那麼多金錠飛了,一時氣急,“你敢,他們是你的弟弟和妹妹,我不信你真忍心傷害他們。”
韓老夫人從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但是她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她兒子和女兒的聲譽。
儘管,韓金寶這樣的東西毫無聲譽可言,但是在韓老夫人眼中,她兒子是最好的。
看着那鼓鼓一袋子金錠,韓老夫人始終不甘心,“你得了這麼多,總不能一點不上交吧?你別忘了,你是韓家的一份子,吃韓家的,住韓家的,哪一樣不需要錢?”
蘇銘心不肯妥協,道:“我還真就一點都不能交,上次在皇宮見到了皇后娘娘,她保我以後可以不上交份子錢。”
韓老夫人聽她突然提到皇后娘娘,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
皇后娘娘怎麼可能理會臣子的家務事?
蘇銘心笑:“您不信的話,可以親自去問問她。當然,您不肯去問,偏認爲我說謊也沒關係,到時皇后娘娘怪罪下來,您可別怪我跟韓露白救不了您。”
“你......”
看蘇銘心一毛不拔,韓老夫人憤而離去,一路上罵罵咧咧。
兩個丫鬟攙扶着她,秦氏和柳氏落在了後面。
看秦氏和柳氏大冬□□衫單薄營養不良的模樣,蘇銘心特別心疼。
韓金寶,韓嬌兒和韓俏兒穿着華麗又溫暖,身爲兒媳的秦氏和柳氏卻這般落魄寒暄,不用想也知道是韓老夫人偏心所致。
她取出兩枚精緻小巧的金錠,悄悄塞給了秦氏和柳氏,“噓,兩位嫂嫂,辛苦你們了。”
秦氏和柳氏嚇了一跳,拿着金錠不知如何是好,“弟妹,這,這......”
蘇銘心瞭解她們兩人在老夫人面前受的委屈,讓她們安心收着,以備不時之需。
一枚金錠,至少可以讓她們安穩生活三五年,前提是,在不被韓老夫人發現的情況下。
秦氏和柳氏離開後,蘇銘心又取出一枚金錠交給趙叔,讓他給府裡添置點炭火,改善下伙食,給衆人增添棉衣。
蘇銘心掂了掂剩下的錢,詢問趙兒京城的行情,大致算了算,這些錢剛好夠在京城買套小小的宅子。
晚上,韓露白忙了一天公事,剛回到家,便被老夫人叫到了房裡,罵罵咧咧半天。
後來,老夫人乾脆讓他跪在門口,還不許他吃晚飯。
蘇銘心此刻又變成溫情款款的好妻子,在外面聽得老夫人這話,二話不說直接把韓露白拉回了房裡,“想跪讓她自己跪,你累了一天,憑什麼回到家便要受罰?”
看她如此維護自己,韓露白很高興,拉着她的手回房,不打算理會老夫人的無理取鬧。
蘇銘心親自到廚房給林叔打下手,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陪韓露白吃下。
放下碗筷,韓露白取出這個月的俸祿,一分爲二,一半讓趙叔交給老夫人,讓她消停消停,一半給了蘇銘心,讓她攢着買房子。
蘇銘心取出今日得到的金錠,笑道:“我已經攢夠買房子的錢了,林叔幫我聯繫了賣家,明天可以去看房子,你去嗎?”
韓露白爲難道:“抱歉,明日我要到城外軍營視察,恐怕無法陪你。”
“沒關係,林叔推薦的房子,想來是不錯的,我自己便能搞定。”
“嗯,你最棒了,明日讓趙兒和韓柳陪你。”
晚上,繾綣過後,蘇銘心忍不住爲韓露白心疼,“夫君,你不是說韓老夫人不是你的親孃嗎?你爲她養老可以,爲何還要忍受她的責罵和爲難?”
韓露白撫摸着蘇銘心光滑的手臂,無奈道:“我欠她一個完整的家,理應補償。”
蘇銘心不解,“你欠她?到底怎麼回事?”
韓露白道:“我只能向你透露一點,其他的,現在無法告訴你,以免被其他人知道了,鬧得韓府大亂。其實,韓老夫人的丈夫是我間接害死的。”
“她的丈夫不就是你爹嗎?”
“這一點便是我不能告訴你的了,你只需記住,她再惹人討厭,我也要給她養老送終,韓金寶再不成器,我也要幫他成家立業,兩個妹妹我更是責無旁貸。”
“雖然不是很明白,不過,我不會逼你,既然他們是你推不掉的責任,你照顧他們就是了,我沒意見。”
“只是,要讓娘子你跟着受委屈了,放心,我定會好好補償你。”
“還沒補償完他們,又要補償我,你欠下這麼多人情債,何時才能還完?”
“這麼說來,你更要好好跟着我,讓我用一輩子來補償你。”
蘇銘心覺得,韓露白這種男人,無論在哪種世界,都絕對是二十四孝好老公,獨一無二的好男人。
無論是相貌,性格,氣量還是擔當,都好得沒話說。
對待公事,他盡職盡責,公正廉潔。
所以他才能得到劉君的信任,委以重任,讓他統領京城兵馬,負責京城治安。
對待屬下,他愛護有加,賞罰分明。
他時常跟屬下聚餐,每次都主動請客,讓衆人盡興而歸。
蘇銘心後來才知道,韓露白每次領了賞賜,都會悄悄藏在方陽那裡一些,作爲活動費用,要不然,堂堂將軍連客都請不起,豈不是太丟人了?
對待長輩,他忠孝仁義,百般照拂。
韓老夫人對他那般偏心刻薄,他照樣好好贍養她,極力順着她。
對待兩個寡嫂,韓露白也是照顧有加,只可惜,兩人在老夫人那裡吃盡了苦頭。
對待妻子,他千般寵愛,體貼周到。
無論蘇銘心對他多冷淡,他都能平靜應對,始終如一。
蘇銘心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撿到了寶。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彆扭什麼,乖乖從了他多好。
若每個人都能心思簡單,行事利落,世間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紛爭了。
感情的事,不是因爲對方好便能徹底接納,看來,她還需在相處中慢慢改變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