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廚藝有個規矩,不得以任何形式或方式做出干擾其他廚師菜餚味道的菜,就是說不能模仿,也不能做重口味的菜。
四名評委繞着十六張臺子轉轉看看,選手們都守規矩,於是開始品嚐。
這四個老傢伙確實厲害,真的是品菜,每道菜只取一小點,品過後吐掉,再用清水清口,緩上一會兒再品嚐下一道菜,最後的結局不用問,白路第一,蘭騰和另一位四十多歲的廚師入選,其餘十三人全部打道回府。
聽到這個結果,《廚者爲尊》選出來的十名選手有些不爽,原因是參加節目錄制時,節目組說過,勝者會代表國家參加亞洲廚王之爭。可沒想到明明已經取勝,要多比一次不說,更是被集體刷下來。
有人當場提出疑問,四名評委中最年輕的老廚師看看他:“我說你不行,就是不行,沒什麼道理可講。”
其實不是節目組故意毀約,是他們也沒辦法。
計劃沒有變化快。
太多事情在最開始出現的時候會設想的很好,可隨着事情慢慢發展,總會出現各種意外情況,發展到後來,事情也就發生變化。
比如《廚者爲尊》比賽,本是爲白路搞出來的比賽,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應該先比賽,有什麼事情等贏了以後再說。哪知道光頭白嫌煩,說不玩就不玩了?
他可以不玩,可別人還得玩,問題是選出來的十名選手達不到代表國家去比賽的水平,不能派出去丟人。沒辦法,美食節組委會才臨時請人。
他們請來的人,除白路以外。每一個都是北城餐飲界的大拿。惟有他不出名,被高遠硬塞進來。
好在白路技藝超羣,評委們很滿意。
請來的選手很厲害,四名評委更是厲害,比如一直說話的年紀最輕那人是中國烹飪協會副會長,單英雄,今年六十有六。
在這裡簡單說一下協會,協會是同行業從業人員組成的私人性質的不盈利的組織,要在民政局備案。
這玩意分的很細。有國家級的、省級市級,還有區級的。協會成員不領工資,是一個閒散組織,沒事就湊一起瞎琢磨。
但是協會的頭頭腦腦多有公務身份,比如作協老大。必須有編制。國家需要這些人管理各種協會。時不時把會員拽過來,聊聊思想動態、花花錢。
也就是說在一般情況下,協會老大對業務並不是特別精通,他們就是來管人的。
單英雄是例外,能做到國家級烹飪協會副會長,不但是關係通天,手腕極硬。更有一身本事,從七十年代開始,可以說每一位國家領導人都吃過他做的菜。
這傢伙極傲,等閒人看不到眼裡。也不出席任何商業活動。
這次能被美食節請來,是不想丟中國廚藝的面子。
因爲有本事,他才能不顧及任何情面的當面斥責那個問話廚師。
那廚師還想反駁,被身邊人拽了一下。意思是閉嘴吧,別鬧事。
單英雄不在意小廚師在想什麼。走到蘭騰身前站住,笑着說話:“你是真能胡鬧,萬一輸了怎麼辦?就不怕沒面子。”
蘭騰笑道:“有單哥在,怎麼可能輸?”
“又胡說八道,你得叫叔。”看得出來,他倆人挺熟悉。
到這個時候,比賽已經結束,沒人在意失敗的人會想什麼,廚房四角的攝像師暫停拍攝,在檢查錄製影象。
正看着呢,門口把角的攝像師突然叫了一聲:“我去。”引得大家轉頭看去。
見大家看過來,攝像師趕忙道聲抱歉,從高處下來,抱着攝像機來找四位評委:“老師,你們看。”
攝像機的小監視器上是一副淡墨風景畫,中有河流,河兩邊有麥田,有筍林,還有紅花綠草,特別好看。
單英雄看眼畫面,馬上走去白路做的席面仔細看,而後退到遠處看,又爬到攝像機的位置往下看,再下來時便是歎服不已。
走到白路身前說:“小夥子,不錯,就這桌席面,比我強。”
有了單英雄的說話,大家也學他樣子重看白路那道席面,這一看之下,讚歎聲再起。
白路選用白盤白桌布,從近處看,盤是盤,菜是菜,桌子是桌子,每一個都分的很清,可你退遠看,桌布的白和瓷盤的白近乎於同色同體,隱約可見輪廓。如此就顯出六道白盤中的菜餚,好象同裝在同一個盤中,用各自的形象、各自的色彩堆出副圖畫,完美統一。
看到這個景色,大家才知道白路爲什麼要白桌布,又爲什麼擺成古怪形狀,敢情人家把做菜當成做畫。
“服了。”另一位微胖評委說道:“不光是好吃,就這構圖,佩服。”
最後一名評委笑道:“只憑這一手,美食節你贏定了。”
一旁站着鄒小櫻,這傢伙從第一次見面時就把白路當成對手,一直不服,有事沒事都要表現出淺淺的敵意,他認爲自己更牛更厲害。
可惜,認爲了這麼久,一直都是錯的,今天終於見到白路做菜。
按照一般故事的流行情節來說,今天比賽前見到白路,這傢伙應該表現出不屑,應該鄙視,還應該嘲諷白路,說他自不量力等一堆廢話,然後等着被打臉。
可鄒小櫻是個活人,就再瞧不起白路,再鄙視白路,大賽將臨,也不會給自己找麻煩,選擇無視是最好的應對方法。所以從見到白路時就當沒看見一樣。而做菜時也只冷眼掃過幾次,僅此而已。
在白路做好菜後,他也過來看,想看看這傢伙到底憑什麼這麼拽,可看來看去,覺得是中等水平,一堆胡亂搭配,不知道所謂,完全比不過自己的全魚宴。
不過他也承認有創意,居然用黑米做土地種出一片莊稼,這得多白癡多無聊的傢伙纔會這麼幹?
後來,四位評委同時選定白路的席面之後,他就不淡定了,想着說要去品嚐品嚐,可還沒品嚐,被攝像師揭露玄機,許多人湊到小屏幕上一看,桌子盤子融成一張白色畫布,白路的六道菜在畫布上畫出精緻美麗的山村圖畫,只憑這一張畫,鄒小櫻不得不承認,白路確實比自己厲害。
同樣是一個小時,同樣是剛知道題目,人家就能想出這等主意,而自己不過是做全魚宴,縱然做的再好吃,只一個創新就落了下風。
所以,儘管很不甘心,卻只能冷然站立,聽着大家的嘖嘖稱奇,也在聽着單英雄跟白路說話:“在哪開店?”
白路還沒回答,廚房門推開,走進來四、五個衣着得體的中年人。
見他們進來,廚房裡馬上有幾個人迎過去:“劉主任,錢主任,你們來了。”
走在最面前一個人穿一套深色薄西裝,笑着問話:“王秘書長,比賽結果出來了?”
廚房裡有選手、評委、攝像師,除他們外,還有五、六個看熱鬧的。在這裡面有個胖子回答問題:“剛有結果,來,幾位師傅,給你們引見引見,這位是市商務委員會劉長德主任,這位是錢正強主任。”介紹完兩位大人物,又介紹廚師:“這位是北城飯店中餐部頭把交椅蘭騰蘭老師。”
蘭騰是場面上的人,笑着上兩一步,雙手去握:“王秘書長謬讚,混口飯而已。”
劉長德笑道:“蘭老師謙虛。”
王秘書長繼續做介紹:“這位是葉海河葉老師……”
話沒說完,被劉長德打斷:“我們見過的,崑崙中餐部老大。”很熱情的過去握手。
一共選出三名選手,介紹過前兩名,再找第三個人,沒了,仔細找找還是沒發現,問單英雄:“單老師,人呢?”
單英雄轉頭看看,疑問道:“人呢?剛還在的。”
大家都在門口,如果白路出去,應該能看到纔是,又仔細找找,發現那傢伙摘了帽子,脫去衣服,和攝像師蹲在竈臺後面說話。
白路指着小監視屏幕說:“還是你厲害,照的真漂亮,咱可說好了,回家就給我發一份。”
那師傅點頭:“沒問題,不過你也說好了,改天請我喝酒。”
“多大點兒事啊,能不能把那哥三個的視頻找過來一起看看?”問的是另三個攝像師拍到的視頻。
攝像師學他說話:“多大點兒事啊,等我回去把我們的視頻都搞出來,只要有你的,剪出來給你成不?”攝像師手裡抓着一塊蟹肉,一點點咬着吃:“真好吃,咱可說好了,請我喝酒。”
“羅嗦是不?號碼沒記錯吧?打一遍看看。”白路不放心。
攝像師就真的撥出號碼,於是片刻後,廚房裡響起蕩氣迴腸的“天不下雨也不颳風”的牛皮鈴聲,那山寨手機叫喚的是鋼鋼的,自帶混響。
看白路拿出大手機,攝像師稱讚:“牛皮,也就你敢用這麼囂張的手機。”
這句話說的明顯不是好意,白路琢磨琢磨:“你是表揚我還是罵我?”
攝像師呵呵一笑:“一個意思。”
“鬱悶個天的,這能一個意思麼?”白路還想繼續掰扯下去,單英雄招呼道:“你過來。”
到目前爲止,他還不知道白路的名字。
白路看看他,再笑着囑咐攝像師一遍:“你要是不給我視頻,我弄死你。”起身回話:“來了。”
溜達過去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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