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雪提到皇命,何其政終於知道怕,十月深秋,愣是嚇得大汗淋漓。
“還不明白麼?就您這樣的閉門思過,哪個朝代的皇帝都不可能滿意。”何素雪繼續說道,“就您這樣的態度,滿京城儘管找,都不會有人敢幫您說一句話信不信?”
何其政扭頭就走,讓何素雪清靜了一段時間,本以爲他不會再出什麼妖蛾子了,誰知到了淳親王府宴會的前兩天,他居然讓隨從過來通知何素雪,一定要記得帶她的兄弟和妹妹一塊去赴宴。
也就在這天,東府來請何素雪去給老太太複診,早不請晚不請,偏偏這個節骨眼上請,絕壁動機不純。
何素雪心裡憋着一股邪火,從進了東府就沒有過笑臉,見到兩個堂姐小鳥依人的圍在老太太身邊,第一個反應就是翻白眼。
給老太太複診多次,從沒見過這兩姐妹出現,怎麼今天不忙了,不學女紅也沒有不適了,一切藉口都不用了。
何素雪冷着臉,沉默着把脈開方做鍼灸,堂姐們溫溫柔柔地問這個問那個,她一概不理。
她在想,帖子是在常府接的,常府的人已經被梳理幾遍了,問題應該是出在淳親王府。
到底是誰把她出賣了,得請帖的事何府的人是怎麼知道的,是無意中泄漏呢,還是有人故意給她使拌子呢。
真的不想陰謀論,可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想。
老太太已經能說話了。一句話分成幾截來說,到底能完整表達自己的意願了,做完鍼灸,就拉着何素雪不讓走,老淚縱橫的。
“雪兒,看在祖母的份上,拉拉兄弟姐妹吧。”
“老夫人,小何很好奇。你們是怎麼知道小何手上有請帖的。”
老太太當然不知道這個,她是臥牀病人,都走不出這個房門,有什麼也是別人專門告訴她的。
何素雪這一問,老太太只能去看崔氏和王媽媽。
崔氏雙頰微紅,尷尬的,“小何。伯母在街上偶遇定國公樑夫人,是她告訴伯母的,據說這個請帖只發到三品大員家的千金,自打公公過世,咱們家好久都沒有……”
又是梁氏!這才安分幾天呀,定國公和趙本真去江南鎮壓流民暴亂,她又閒得沒事找事了。
何素雪從不認爲。自己與梁氏之間的矛盾是可以化解的。
哪怕定國公秦懷山已經向自己道歉,傳遞了他的善意,梁氏也不會原諒自己害得秦仁義吐血重病臥牀,並讓她丟了面子。
何素雪的思緒突然跳到小湯山上,還好自己堅持作坊建在常莊,可是因爲梁氏,這個合作似乎變得不那麼保險了,秦懷山能夠一直站在自己這邊嗎?信心不足啊。
何素雪的走神,落在東府諸人眼裡,就成了推託拒絕。一個兩個臉都黑黑的,眼神帶着憤恨。
崔氏說:“雪兒,好歹你身上流的血姓何,咱們還是一家人,這個走哪你都改變不了,有些事呢,適可而止吧,傳了出去。可不是什麼好名兒。自家姐妹,幫一幫怎麼了,不就是叫你帶幾個人,又沒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能有啥損失?”
人家都說得這麼難聽了,自己還有啥不好意思的,何素雪也板了臉孔說話。
“伯母,話不是這麼說的,幫襯姐妹是應該,可也不能超過自己的能力範圍,否則就是自尋死路,您說小何說的對不對?”
“那淳親王府的帖子,規定一張貼只能帶兩個人,玉賢郡主已經點名喊小何帶方靈和青果,小何可不敢自作主張把人換掉。”
崔氏一臉的不信,“青果?那不是你身邊的小丫頭?人家玉賢郡主能看上一個卑賤的奴隸?你就扯吧,找藉口也得找個好點的不是?到底是在外邊野大的,啥啥不懂,連撒謊都不會。”
何素雪用力按下額角冒出來的青筋,“恐怕要讓伯母失望了,玉賢郡主還真認識青果,因爲玉賢郡主的病就是小何治的,方靈和青果也在其中出了很多力,玉賢郡主對她們青眼有加,那是正常得很。”
何素馨一聲低呼,“三妹妹,玉賢郡主的病真的讓你治好了?”
“我師傅和師兄,還有江南藥鋪所有人,都有出力,不是我一人的功勞。”何素雪也不願意出賣朱玉賢的信息,不過只是簡單一說,應該問題不大。
何素馨又問:“那郡主得的是什麼病?聽說都病了十幾年了?”
“這是病人的秘密,請恕小何不能告知。”何素雪警惕地瞧着大堂姐。
何素馨撇撇嘴,沒再問,何素香披着柔順的面具,各種幸災樂禍。
何素雪暗暗冷笑,扭身去看老太太,“老夫人,您都聽見了,不是小何不肯幫,實在是沒法幫。”
事到如今,老太太也沒法子了,抱歉地望着兩個大孫女說道:“那,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機會,一定的要想着自家姐妹啊,一筆可寫不出兩個何字來。”
“再說吧。”何素雪淡淡應着,示意紫珠收拾藥箱,擡腳走人。
崔氏的目的沒達到,連裝都懶得裝,送都不肯送,就這麼讓何素雪自己出去了。
紫珠氣得嘴脣直哆嗦,這也太不像話了,姑娘在老太太身上花了多少時間和金銀,提都不提,一點事情不如意就給臉色看,一羣白眼狼。
何素雪信步走在秋風中,路邊一片頹敗,卻無法阻擋她笑容的燦爛,“紫珠,不要氣,不值得,咱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他們折騰不出花兒來。”
“是,姑娘。”紫珠揹着藥箱,小跑着跟上。
轉出二門,迎面走來弱不禁風模樣的何素蕊,十四歲的小丫頭,做出一副怨婦樣,讓人好笑。
何素雪真的笑出聲來了,“喲,這不是何四小姐嘛,這是上哪兒呀,來看老夫人的?真是個孝順孩子,難怪何大人天天唸叨疼得慌。”
何素蕊原本蒼白的面孔,現在紅透了,自從老太太搬回東府,她還真沒有到老太太跟前盡過孝,何素雪這話打臉了。
只是人家宅鬥段數高,逮着最後一句做文章,紅着眼眶委屈地說道:“三姐是在責怪妹妹獨佔爹爹的寵愛麼?那不是妹妹的意願好麼?三姐一直不肯回來,爹爹現在又是那樣的狀況,如果妹妹再不願親近爹爹,他心裡該是多麼難過。”
何素雪極有興趣的背起兩手,眼睛亮亮的,“嗯,戲演得不錯,繼續說,讓本大夫也學學,改天到何大人面前顯擺顯擺。”
何素蕊呼吸窒了一窒,掏出手帕抹淚,“三姐不喜歡妹妹不要緊,可你也不能不把爹爹放在心上,連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應他,你知道麼,爹爹現在在家裡以酒澆愁呢。”
何素雪認真地看着何素蕊的眼睛,“你在教訓我?還有多少指控,一次性都說出來吧,不然往後你再沒機會說了。”
何素蕊心中一驚,頭上的步搖跟着她的身子一起抖了起來,“妹妹不敢,只是看見爹爹日夜思念三姐而不得相見,太可憐了,纔想着來跟三姐說說,完全沒有別的意思。”
“哦,是這樣啊,完全沒有別的意思,嗯,是本大夫想岔了,還以爲四小姐來求本大夫帶你去淳親王府見世面的呢,抱歉抱歉,對不起,再見。”
何素雪很不好意思的笑笑,喊聲紫珠,揚長而去。
“這,這……”何素蕊愣在原地,想說我就是來求你的,可這打臉的話實在不敢出口,她已經被擠兌得無處轉身了。
小丫鬟氣呼呼瞪着那對主僕的背影,“太可惡了,這還叫親姐妹麼,簡直不把小姐放在眼裡了,小姐,咱們去跟老夫人說說,不能縱容這種囂張氣焰,不然往後就該蹲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了。”
“蘭香!”何素蕊厲聲一喝,隨即看看周圍,又放軟了聲音說道,“三姐再不好,也是我的姐姐,往後這種話不要說了。”
蘭香撅起嘴巴,“小姐您總是心太軟。”
何素蕊在老太太那裡演什麼戲,何素雪一點都不感興趣,她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想太多,秦曉月挺着大肚子出來找她,要帶她去吃飯逛街置辦赴宴的衣裳首飾。
下館子吃飯可以有,陪師孃逛街散心也可以有,置辦行頭麼,何素雪表示沒興趣。
“師孃,紫珠幾個前些日子給小何做了好多衣裳,都沒上過身呢,首飾也不用買,都有,師孃若是不信,小何回去穿戴給師孃看。”
秦曉月鬧不過何素雪的執拗,從酒樓裡出來,只好宣佈即刻打道回府,她現在就要看小何試新衣,如果不能通過她這一關,還是得出去採購。
一羣女將直闖何素雪的小院子,秦曉月安坐堂上,吃着點心水果,等待小何美女盛裝出場。
何素雪客串了一回古裝模特,把她早就挑好的三套衣裙一一換給師孃看,還得搭配上適宜的首飾頭面手帕繡鞋等等。
何素雪的審美觀,自然是成熟的,偏向樸素的,力求以少量的點綴,突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在這點上,她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麼,秦曉月挑剔了幾句,但從她的表情來看,何素雪分明看到了驚豔,哈哈,不嘮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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