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醫官!二公子的燒退了,而且呼吸也平穩了!”
守到天光拂曉之時,一直看護着寧王二公子的女醫兵忽然激動的大聲喊道。
“小聲一些!”青竹聽到女醫兵的喊聲,心裡也是一陣激動,不過仍然還是開口提醒道。
“是。”女醫兵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往後退了一步。
青竹同陳本生一起上前,檢查了寧王二公子的呼吸、脈搏、體溫之後,喜形於色,二人相視一笑,齊聲說道:“二公子沒事了!”
說完之後,兩人又一起笑了出來,只覺得這一夜的辛苦總算是沒有白費。
“我家公子沒事了?”手都已經完全僵硬了的小七聽到青竹和陳本生的話,臉上先是大喜過望,跟着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哽咽着重複道:“公子沒事了。”
“是,他沒事了。”青竹看着小七,用力的點點頭說道。
“老天保佑!”小七噗通一聲跪下,不停的給青竹和陳本生磕頭,一邊哭一邊說道:“多謝夏軍醫,多謝陳醫官……”
“臭小子,你吵死了……”
寧王二公子虛弱而又沙啞的聲音傳來,小七如同聽到了天籟之音一般,一下子將團扇丟了,結果又連忙連滾帶爬的將團扇撿了回來,小心的用衣袖擦了,這才跪行到寧王二公子牀前,又哭又笑的喊道:“公子您總算是醒了。”
“你小子這麼吵,我想不醒也不行。”寧王二公子虛弱的笑罵一聲,努力轉過頭來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親衛,低聲說道:“說了多少次,不許哭,再哭,就攆你回寧州。”
“是,小的沒哭,小的是高興。”小七一邊說,一邊笑,一邊用衣袖擦眼淚,可是雙眼裡頭涌出來的淚水卻越來越多了。
“臭小子……咳咳……”寧王二公子說了一句,隨即咳嗽起來。
“公子,您怎麼樣?”聽到寧王二公子的咳嗽聲,小七頓時緊張起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寧王二公子,生怕他有什麼不好。
“喝點水吧。”青竹輕嘆一聲,端了一杯溫熱的水過來,遞到寧王二公子的嘴邊。
“我來,我來。”小七慌忙站起來,一手接過青竹手裡的水杯,一手扶起寧王二公子的頭,小心的喂他喝下了水。
“先前的湯藥都不用了,去重新熬湯藥來,仍用先前的方子,把附子去掉,改成當歸五錢,熬好了就送過來。另外,把一直溫着的粥端來,讓二公子少用一些。”青竹一邊含笑看着寧王二公子和小七兩人,一邊吩咐道。
聽到青竹的聲音,寧王二公子彷彿才覺察到有這麼個人一般,轉頭看着青竹,眼神淡淡的,說道:“你又救了我?”
“二公子這話嚴重了,青竹只是儘自己的本分而已。說到底,還是二公子福大命大。”青竹微微一笑,看着寧王二公子說道。
“呵……又是福大命大,可惜得很,本公子向來福薄,不過,卻命大得讓很多人失望……”寧王二公子冷笑一聲,用一種極其諷刺的語氣說道。
“公子……”小七在一旁,有些緊張的輕喚一聲。
青竹不以爲杵,依舊微笑着看着寧王二公子,緩緩開口說道:“命大的人,福才能大。二公子沒聽過一句話,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
“命大,福才大?有點意思。”寧王二公子嘴角扯出一抹淺笑,若有所思的看着青竹,低沉着聲音說道。
正說着,寧王二公子只覺得自己的胸口有什麼東西在動,皺着眉頭往下看去,輕聲道:“什麼東西?”
“哦,一些小東西。”青竹這纔想起來寧王二公子的胸口上和頸脖腋下放了青蛙,連忙招呼小七道:“快把那些小東西都拿出來,這會兒二公子已經用不上了。”
“哦,是。”小七連忙點點頭,手腳飛快的從寧王公子的胸上身旁拎出幾個布袋來。
“裡面是什麼東西?”寧王二公子皺着眉頭看着還在蠕動的不帶問道。
“只是幾隻青蛙而已,二公子不用多想。”青竹沒看到在一旁給自己打眼色打得眼睛快抽筋的小七,對寧王二公子說道。
“只是,青蛙,而已?”寧王二公子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好幾倍,一個詞一個詞的說道,臉上的嫌惡不加掩飾。
小七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的將裝了布袋的青蛙往身後藏。
“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拿去丟了?”寧王二公子一邊說着,一邊嫌惡的看着小七身後。
“夏軍醫?”小七擡起頭來,用詢問的眼神看着青竹。
“沒聽見本公子的話嗎?拿去丟了!”寧王二公子提高了語氣,瞪着小七說道。
小七將布袋藏得越發的嚴實了,求助一般的看着青竹。
青竹輕笑一聲,搖搖頭對小七說道:“現在用不上了,拿出營區去放了吧。”
“是。”得了青竹的吩咐,小七連忙拎着布袋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說:“公子,我這就拿出去丟了。”
看着小七的樣子,青竹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很好笑嗎?”寧王二公子扭頭看着青竹,一臉不善的問道。
“是有一點。”青竹點點頭,還是一直在一旁裝木頭的陳本生扯了扯青竹的衣角,青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些不妥,連忙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般的,改口說道:“一點都不好笑,不好笑,我這是高興,高興的。”
“高興?”寧王二公子瞪了青竹一眼,提高音調說道:“別以爲救了本公子,本公子就得任由你嘲笑……”
“打住。”青竹看寧王二公子越說越擰巴,連忙開口道:“二公子,我當真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覺得你那小親衛小七很可愛而已。”
聽到青竹這樣說,寧王二公子的臉色才微微好轉了一些。
誰知道,青竹又開口說道:“再說了,那些青蛙好歹也算是救了二公子一命,算是你的救命恩蛙……”
“你還說!”寧王二公子的臉又陰沉了下來,瞪着青竹,恨恨的開口。
“哈……抱歉,抱歉,粥來了,二公子先用點粥,補充一下體力吧。”就在青竹爲自己的再次失言而尷尬的時候,女醫兵將清粥端了上來,青竹看到,連忙轉移話題。
“嗯。”看青竹不說了,寧王二公子微微頷首。
女醫兵將清粥端到寧王二公子的牀前,陳本生忙將寧王二公子的頭墊高,就在端着粥的女醫兵準備喂粥給寧王二公子吃的時候,寧王二公子忽然看着青竹,說道:“你來餵我。”
“啊?我?”青竹不知道寧王二公子鬧的是哪一齣,難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道。
“不是你還有誰?難道你以爲噁心了本公子就一句抱歉就可以了嗎?”寧王二公子理直氣壯的看着青竹說道。
“額……好吧。”青竹有些無奈的接過女醫兵手上的清粥和湯勺,開始喂寧王二公子吃粥。
青竹私心裡覺得,寧王二公子還是昏迷不醒的時候可愛一些,不過作爲一個大夫,這樣想好像有些不尊醫德。
之前在寧王府裡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只覺得他很孤獨,卻沒別的什麼想法。
後來知道他身爲寧王二公子,卻要拼死殺敵,連命都不顧的時候,又覺得他很不可思議。
再後來,看寧王那麼着緊安樂郡主,於百忙之中抽時間去陪安樂郡主說話,卻對他這個還在生死線上徘徊的兒子不聞不問的時候,又覺得他很可憐。
再再後來,從陳本生的隻言片語裡,她知道了寧王世子對他的漠視甚至敵視,除了生氣憤怒,她已經不知道怎樣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誰知道這會兒,他卻如此的彆扭。
罷了,她大夫肚裡能撐船,大人有大量,不同他一個重傷加重病,剛剛從生死邊緣掙扎回來的病人計較!
喂寧王二公子吃了完大半碗清粥,青竹隨手將碗和勺子一放,拿過一條棉巾準備替他擦嘴。
“這樣就完了?”寧王二公子將頭一扭,復又瞪着青竹,不悅的開口說道。
“不然你以爲呢?”青竹看寧王二公子的,耐心幾乎告罄,強忍着沒把擦嘴的棉巾仍到他臉上。
“本公子還沒有吃飽!你怎麼能半碗清粥就把本公子打發了?”寧王二公子看着青竹,振振有詞的說道。
“你現在是個傷員,是病人,能給你吃這麼多就不錯了,再吃也要你自己能消化得了啊。再說了,你還得留着肚子喝藥呢,我的大公子!”青竹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最後沒好氣的看着寧王二公子說道。
“本公子行二。”寧王二公子看着青竹,認真的糾正道。
“我知道你是寧王二公子,你不用刻意提醒我。”青竹白一眼寧王二公子,繼續說道:“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是大夫,你吃多少,我說了算!”
“可是我餓……”寧王二公子的臉色忽然軟化了下來,有些眼巴巴的看着青竹說道。
“那就先餓着。”青竹沒好氣的說道。
“再吃一碗好不好?”寧王二公子繼續說道。
“不行!”青竹看一眼寧王二公子,將頭一轉,冷冰冰的說道。
“那就半碗。”寧王二公子用好商好量的語氣說道。
“不行。”青竹雖然沒看寧王二公子,可是語氣已經放緩了許多。
“一口,一口行不行?”寧王二公子鍥而不捨。
青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看着身邊的女醫兵說道:“再去給二公子盛小半碗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