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_緬因州,斯普魯斯港,2011年

緬因州,斯普魯斯港,2011年

莫莉到的時候,薇薇安正在門口等她。“準備好了嗎?”莫莉剛進門,薇薇安轉身就往樓上走。

“等等。”莫莉脫下軍裝夾克,掛在屋角的黑色鐵製衣帽架上,“不喝茶了嗎?”

“沒時間了,”薇薇安扭過頭,大聲說道,“我老了,知道吧,隨時可能嚥氣。我們得抓緊!”

“真的嗎?茶都不喝?”莫莉一邊嘀咕,一邊跟着她上樓。

一件怪事正在發生:對莫莉的問題,薇薇安原本問一個答一個,不問就不答,不催也不答,現在卻接二連三地講起了故事,根本無須莫莉開口催促,故事多得連薇薇安自己也似乎嚇了一跳。“誰想得到這老頭兒會有這麼多血?”某次訪談結束以後,她說,“這是《麥克白》裡的臺詞,親愛的,去查查看。”

薇薇安從未跟任何人真正談起過她在孤兒列車上的經歷。她說,那段經歷太丟人,難以解釋,也難以置信。那麼多孩子像垃圾和廢物一樣被人從紐約的大街小巷搜來,帶上列車送往中西部,送得越遠越好,遠到視野之外。

再說了,失去一切這種事,又從何談起呢?

“那你的丈夫呢?”莫莉問,“你一定跟他講過吧?”

“我跟他說過一些,”薇薇安說,“但我有太多痛苦的經歷,我不想給他壓力。有時候,試着遺忘來得比較輕鬆。”

每打開一個盒子,薇薇安就會想起一些事。粗棉布裹着的針線包讓她想起了陰森的伯恩家,還有鑲着軍用鈕釦的芥末色大衣、羊毛內襯針織手套、鑲珍珠鈕釦的棕色裙子、包裹得仔仔細細的西洋玫瑰瓷器。沒過多久,故事中的人物就在莫莉腦海中變得清晰起來:妮芙、祖母、梅茜、斯卡查德夫人、多蘿西、索倫森先生、拉森小姐……這些故事一個個環環相扣。正如用碎布拼成一牀被子,莫莉把故事按先後順序理順串起來,拼出了一幅圖——那些片段支離破碎的時候,可看不出這副全貌。

當薇薇安談起任由陌生人擺佈的滋味,莫莉點點頭。她太瞭解壓抑自我、迎合他人的感覺了。過上一陣兒,你就再也分不清自己真正想要什麼了。你對別人的一星半點善意感激涕零,隨着年歲漸長,又變得將信將疑。如果沒有回報,別人爲什麼要幫你?話說回來,大多數時候,也確實沒人會理睬你。你多半會見到人性最惡的一面。你發現大多數成人會撒謊,大多數人只顧自己;你會發現,對某些人來說,你對他們有多少用處,他們纔會對你有多少興趣。

於是,你的人格就此成形。你懂的事太多,這讓你小心翼翼。你變得害怕,多疑。情感的流露並非自然而然,於是你學會了僞裝,假裝感同身受。你學會了裝模作樣,如果足夠幸運的話,你看上去會跟衆人一般無二,即便心中早已支離破碎。

“哦,我說不好。”有一天美國曆史課上,全班看完一部關於瓦班納基人的影片以後,泰勒·鮑德溫說,“話是怎麼說的來着?‘勝者爲王’對吧?我是說,這種事哪天沒有,哪裡沒有?有人贏就有人輸嘛。”

“嗯,從古至今,人類的確一直在互相支配壓迫,”裡德先生說,“你認爲被壓迫的一方就應該默默承受嗎?”

“是的,誰讓你輸了呢。我有點

想說,面對現實吧。”泰勒說。

莫莉頓時感覺心中騰起了一股怒火,憤怒得眼冒金星。四百多年來,印第安人備受欺騙、歧視,被趕到小小的聚集地,被人稱作骯髒的印第安人、野蠻人,起了各種綽號。他們找不到工作,也買不了房。掐死泰勒這個白癡會不會害她過不了察看期?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接着,她舉起了手。

裡德先生驚訝地望着她。莫莉可難得舉一次手。“莫莉?”

“我是個印第安人。”除了傑克,她還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她明白,對泰勒來說,她只是個……走哥特風的傢伙。咳,或許他壓根兒不會想起她。“是個佩諾布斯科特族人,出生在印第安島。我只想說,發生在印第安人身上的一切跟英國統治下的愛爾蘭人如出一轍。那不是公平的爭鬥,他們的土地被搶走、信仰被禁止,被迫屈服於外來統治。那是對愛爾蘭人的不公,也是對印第安人的不公。”

“哎喲喂,好一通演說啊。”泰勒小聲嘀咕。

坐在莫莉前排的梅根·麥克唐納舉起了手,裡德先生點點頭。“莫莉說得對,”她說,“我祖父是從都柏林來的,他常常說起英國人當時的暴行。”

“那我爺爺的爸媽還在大蕭條中傾家蕩產呢,也沒見我哭着四處求人啊。別怪我用詞粗魯,倒黴事常有嘛。”

“泰勒的粗話先不提,”裡德先生對着全班挑起眉毛,彷彿在說——他並不贊同,但還是稍後再處理,“那是他們的作爲嗎?求人施恩?”

“他們不過是想得到公平的對待。”後排有個學生說。

“可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哪裡是個頭呢?”另一個學生問道。

班上學生紛紛加入了討論,梅根轉過頭,眯起眼睛端詳着莫莉,彷彿第一次注意到她。“印第安人,嗯。真酷。”她低聲說,“就像‘莫莉·莫拉斯’對嗎?”

最近一陣兒,每逢星期一至星期五,莫莉不再等傑克送她去薇薇安家,她會搭校門外的觀光巴士過去。

“你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她說,“我知道你等我等得難受。”實際上,如果乘觀光巴士過去,那薇薇安樂意留莫莉待多久,莫莉就能待多久,還不必回答傑克的問題。

莫莉沒有跟傑克提起那個採訪項目。她知道,他準會說這是個壞點子,說她在薇薇安的生活裡摻和得太深了,說她不該對薇薇安索求太多。儘管她沒有提,傑克最近的語氣還是有點兇巴巴的。“喂,你的時間快滿了吧?”他會這麼說。要不然就是,“閣樓的活兒有什麼進展嗎?”

這些天來,莫莉靜靜地溜進薇薇安家,把頭一低,飛快地跟特瑞打個招呼,然後悄悄地上樓。她和薇薇安打成了一片——這件事太難解釋,也無關緊要。別人怎麼想有什麼關係呢?

“我覺得吧。”一天午餐時分,傑克和莫莉坐在學校的草坪上,傑克說。那是個美麗的早晨,空氣溫和而清新。蒲公英翩翩飛舞,如同草叢間的萬點煙火。“對你來說,薇薇安跟母親差不多。祖母,曾祖母……隨便吧。她聽你講述,向你講述,還讓你幫忙。她讓你覺得自己被人需要。”

“不,”莫莉惱火地說,“不對。我要完成我的社區服務,她要清理她的閣樓,就這麼簡單。”

“沒那麼簡單,莫莉。”他的口氣似乎理性得有點過頭,“我媽告訴我,閣樓上沒什麼變化。”他砰一聲打開一大罐冰茶,喝了一大口。

“我們在幹活兒,只是不太看得出來。”

“看不出來?”他笑了,打開一個賽百味意大利三明治,“我還以爲那活兒就是把盒子都扔了,看上去簡單明瞭啊,不是嗎?”

莫莉猛地把一根胡蘿蔔棒掰成兩截:“我們是在整理物品,以便以後容易找到。”

“誰找?房產銷售?以後來找東西的只能是他們,知道吧,薇薇安可能再也不會踏進閣樓一步。”

這跟他有關係嗎?“那我們就是爲了方便房產銷售,不行嗎?”實際上,儘管莫莉至今不肯親口承認,但她差不多已經決定不扔任何東西了。說來說去,這有什麼關係呢?薇薇安的閣樓上爲什麼不能堆滿對她而言意義重大的東西呢?事實擺在眼前:薇薇安的日子已所剩無幾,隨後專業打理房屋的人就會現身,高效而熟練地把值錢的東西跟那些只會惹人掉淚的舊物分開,恐怕只有弄不清出處或價值的東西纔會讓他們流連片刻。所以吧,沒錯——莫莉已經開始從另一種角度看待她在薇薇安家的那份活兒了。也許收拾了多少並不重要,也許,其價值在於過程本身:觸摸每一件物品,叫出它們的名字,辨認它們的來歷,瞭解一件羊毛衫或一雙童靴的意義。

“那是她的東西,”莫莉說,“她不願意扔,我總不能逼她吧,你說呢?”

傑克咬了口三明治,餡料飛濺到了他嘴邊的蠟紙上。他聳聳肩膀:“我不知道。我覺得……”他嚼嚼,嚥了一口,莫莉很煩他這種“以退爲進”的招數,不由得扭開了面孔,“重要的是看上去不太好。”

“什麼意思?”

“也許在我媽看來,你有點像在佔便宜。”

莫莉低頭望着自己的三明治。

“我知道,你再試一次就肯定會愛上它。”當莫莉告訴迪娜別再往她的午餐包裡放臘腸三明治時,迪娜輕描淡寫地說,“要不然的話,你可以自己做該死的午餐啊。”於是,現在午餐都是莫莉自己做。她拉下面子,向拉爾夫要了錢,在巴爾港的健康食品店裡買了杏仁醬、有機蜂蜜和果仁麪包。午餐並不壞,但她買來當午餐的東西受盡了白眼,活像剛被貓帶進家門的死老鼠(作爲素食主義者,可能更糟些),不配放在儲藏室裡。迪娜把她買來當午餐的東西放在門廳的一個架子上,“這樣就不會弄混了。”她說。

莫莉頓時怒從心頭起,她氣迪娜不願接納真正的自己,氣特瑞指手畫腳,還氣傑克不得不哄她。她氣他們所有人。“問題是,這不關你媽媽什麼事,對吧?”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傑克拋過來一個狠狠的眼色:“你不是開玩笑吧?”

他把手裡的賽百味包裝紙揉成球,塞進了賽百味給的塑料袋。莫莉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下巴繃得緊緊的,眼神冷酷又憤怒。“我媽爲你擔了風險,”他說,“把你帶進了那個家。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她對薇薇安撒了謊嗎?一旦出了什麼事,她的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就像這樣。”他在空中打了個響指。

“傑克,你說得對。對不起。”她說,但傑克已經站起身,走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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