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剛纔救我,我也不會管你。我阿古喵有恩必報,從不欠人人情,對鬼也一樣。”我冷冷地回答,我可不想讓他以爲我捨不得他,我只是因爲他剛纔捨命救我,不想失了大義罷了。
“有點意思。我只當是個平凡的女子,沒想到竟有這樣的本事。以前常聽你那死去的父王提起,他就是靠天仁法師的那雙輪迴葫蘆眼才穩穩當當地坐上冥帝之位。只聽說天仁法師已經成佛,早已超脫三界五行之外,不再管冥界之事。沒有想到,這雙眼睛仍留在人間。”漆鬼王冷笑,兩眼放光。
“既然你已經知道輪迴葫蘆眼的厲害,那我就不多說了。我念你侍奉冥帝多年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想用盡全力收了你,你最好識相,早點離開。”若是打不過,又逃不掉,那就只有虛張聲勢了。
我現在就是在虛張聲勢,不管漆鬼王信不信,但這樣做總比等死要好的多。只是這虛勢被絕情主的眼神給毀了。只見他一臉驚訝,一動不動地看着我,模樣裡寫滿了不敢相信。
正所謂:“兵不厭詐。”他怎麼能用表情把我的謊言給戳穿了呢?這不等於在告訴漆鬼王我在扯謊嗎?
“你不想收了我?”我一個白眼瞪了絕情主一眼,怕引起漆鬼王的懷疑,可漆鬼王卻明顯早已洞穿,只見他面露淺笑。
“我看你是不能收了我罷!”漆鬼王說着,便飛身要來抓我。不等我反應過來,漆鬼王已經抓住了我的肩膀,就要把我往上提。驚慌之中我收了眼。只覺耳邊風聲停止,綠瑩瑩的鬼火突地全都點燃了,與此同時,四周也響起了羣鬼陰慘慘的笑聲。
只是腳下絕情主反應也快,正兩手緊緊抓住我的腳,不讓我被抓去。
“跟我走!”漆鬼王說。
我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往下一掙,霎時,只覺肩膀似斷掉了一的疼痛,但我終究還是掙脫了漆鬼王的利爪,掉在了絕情主的懷裡。
“快喝我的血!”見漆鬼王正貪婪地舔着剛剛抓過我的手,我才知道肩膀已經出血。若是這樣下去,我必被他們榨乾了血不可。與其讓漆鬼王得逞,還不如把血液給身邊這個孤立無援的絕情主。既然他剛纔能捨命救我,若是他能打敗漆鬼王,定不會拋下我。
“這……”絕情主明顯沒有想到我會主動要求這樣做,臉上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
“別管你們冥界的那些破規矩了,我的血跟別人的不同。說不定你喝了我的血就能打敗他,救我們出去。”我有點急。
“可是……”絕情主猶豫。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絕情主皺眉,依然不肯下口。
“你要是不喝,我們都得死在這裡。”
“……”他依然不肯下口。
見他這副模樣,我想就算我說得再多,他也不肯下口的。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七,我一把就將絕情主的頭往肩頭按去。只覺肩頭一陣冰冷,一陣刺痛傳來,體內的血液便被迅速抽離……漸漸,只覺渾身乏力,我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睛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還沒弄清楚狀況,只覺身下硌得慌,要起身時,身子卻不聽使喚地要往下滑去。
“不要亂動。我現在很累,想
休息一會兒。”絕情主用手攔住我的腰,聲音緊貼着我的耳朵響起。
“喂!你別在這兒睡啊!”定睛看時,才發現自己和絕情主正躺在懸崖邊的一塊石頭上。身下懸崖深不見底,我不由渾身一震,腦子也清醒了。
“我沒打敗他。我盡力了。”絕情主閉着眼睛,聲音裡充滿疲倦。
對絕情主這樣傲嬌的男人來說,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最大的歉意了。只是,我沒想到他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明白。
“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死了。”先前的絕情主冷漠、霸道、腹黑,讓人討厭,惹人憎恨,現在的絕情主卻懂得情義,還會愧疚。想起他剛纔做的,聽到他現在說的,我竟有些心軟。
說到這裡,我停頓了一會兒,鼓足勇氣似的對他說了聲:“謝謝。”
“……”絕情主沒有回答,四周靜寂無聲,可這沉默已不那麼讓人討厭。
冥界的盛夏之夜沒有人間的蟲鳴蛙叫。擡頭望向天空,只見黑黢黢一片,沒有月亮,沒有星辰。天空沒有一點光,就像一塊濃黑的墨布。
“可以送我回去嗎?”我有點想念人間的夜色,人間的夜空要熱鬧得多。
“不再見了嗎?”絕情主並不答話,只忽然冒出這樣一句。
“……”我沒有明白過來,他的話有些溫度,口氣卻很冷淡,讓我不明白他到底是熱還是冷,是值得坦誠相待,還是需要保持距離。
“你在密林裡說‘從這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要往來’……這些話……還當真嗎?”絕情主閉着眼睛,一動也不動。
他的這句話不但有溫度,還似有柔情。他的聲音雖冷,卻不再凍人。
“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和多情一起來人間找我。”我試着這樣說。
“多情經常去找你嗎?”絕情主問。
被他這麼一問,我倒想起了曾經和多情一起度過的夜晚,那些夜晚總是充滿歡聲笑語,在現在這死裡逃生後的情境中想起,頗覺珍貴,更覺想念。
“因爲這雙眼睛,我不敢留在父親和母親身邊。五歲時,我跟着一個叫白蘭花的女鬼進了山。白蘭花幫我在山中建了自己的房子,房子建好後她便去投了胎,我也就只一個人在那深山之中住了下來。”想起了多情主,心理上的戒備也就淡去了,話也多了。
“住在山中,雖然不再擔心父母親會受到驚嚇,但總會忍不住思念他們。雖也會遇見各種小鬼,能拿他們取樂,但也總覺孤單。”我說。
說到這裡,我彷彿感覺絕情主正睜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我,好似我說的話打動了他。
“差不多就在那個時候,多情突然跑到我家裡來了。那時,他以爲我看不見他,又見我是個小女孩,就想嚇唬我。我就假裝看不見他,總想出各種辦法來耍他。”我說,想到曾經戲耍多情主的情景,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漸漸地,我們成了朋友,他也經常會來找我玩。因爲多情,我在山中才不會那麼孤單。”我笑着說。
聽到這裡,絕情主又閉上了眼睛,也沒有說話。
“對了!多情他……會不會有事?”我突然想起漆
鬼王說的冷無缺帶着百大高手去找多情主和無情主的事,急忙問。
“沒事。逃出來的時候我遇見了冷無缺。她受了重傷,隻身一人,空着手。”絕情主說着將手從我的腰間抽了回去,聲音又是十分的冷漠了,可我明顯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口氣。
“她不是帶了百大高手去?雖說肯定不會帶去全部的高手,但連方纔在漆鬼王周圍的那些小鬼都喝過人血,那百大高手是漆鬼王統治冥界的根基,想必也是喝過人血、功力大增的了。不知冷無缺是什麼樣的人。她會不會像漆鬼王一樣,就地處決了他們?”他這樣簡單的幾句話,並不能化解我的擔憂。
“不會。冷無缺聽命於漆鬼王,爲保她的後位,她必定會想盡辦法討好漆鬼王。她知道漆鬼王對我們恨之入骨,也知道漆鬼王必定想要親手斷了我們的性命,所以她不會擅自處決他們。看她身上的傷,不是多情和無情能傷得了的,他們想必是獲得了高人的幫助。”絕情主說。
“高人?”我心有疑問,多情主卻沒有再回答的意思,我也就不便再追問。
“沒事就好。”我只長舒一口氣,方纔那懸着的心也靜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一陣沉默,只覺四周寂寂,我這才意識到絕情主離我很近,近得我甚至能接觸到他身上的冰冷。他沒有心跳,我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在夜空中響起,不由一陣尷尬。
“那個……”我說,“可以往裡挪一挪嗎?好像有點捱得太近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你父王的事……希望你不要難過太久。”我只當他是太過疲倦,因此也不再要求。
“……”只覺絕情主身子微微一顫,但他依然沒有說話。
四周歸於靜寂,絕情主的呼吸聲漸漸均勻,彷彿已經睡着。
但凡能在一個異性身邊安然睡着的,那異性便是十分值得信任的,除非那睡着的人已經疲倦得不能再顧忌了。我想,絕情主能在我身邊睡着,只能說明他是真的累了。
不想吵到他,我一動不動地看着黑黢黢的天空,心想:“就這樣靜靜地躺一會兒也不錯。”
“誰?”突然一陣冷風颳來,打破了這種寧靜。定睛看時,卻見漆鬼王正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站在不遠處衝我獰笑。
不等我出聲叫醒絕情主,只覺一股冰寒猛地擊打在了絕情主的身上。寒氣消散時,汩汩的青血也從絕情主的腰上流了出來。
“……”受這一擊,絕情主吭都沒吭一聲,只直挺挺地躺在原地,好似沒了氣息。
“他死了嗎?”我心中一震,正要去護住他的傷口,忽地只覺身子便被一股冷氣提了出去,懸在了半空中。
“放我下來!”我在空中掙扎。
“他怎麼不救你了?怎樣,你有非同一般的能力,我對你很感興趣。不如你跟了我?憑你的姿色和能力,我可以讓你做冥界之後!”漆鬼王冷笑,兩眼緊盯着我。
“別做夢了。你也別想騙我。你是絕對不會爲了我而廢了冷無缺的後位的。”我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哦?”漆鬼王去掉斗篷,露出一張長滿黑毛的臉來。他輕笑着,歪着頭饒有興趣地看着我說,“爲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