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想要叫住林玉妝已經晚了,聽到她一氣之下把這話直白說了出來,心裡只叫了聲苦。
之前只讓母親幫她儘快找個顏色好、模樣媚的進來好開始打壓楊靜秋這賤(人),倒是沒想到林玉妝顏色是好,模樣是媚,卻是個經不得激的!
果然,林玉妝這句話一說出來,姚妃和向妃幾個臉色就變了幾變。她們本來只知道昨天這位頂着遠房表妹名頭的林小姐是進宮過來陪皇后娘娘說話解悶的,心裡雖然有猜測,卻並不確定具體情況。
今天一看到林玉妝這妖嬈模樣,再一聽到這不要臉的狐媚子昨天一早進的宮,居然昨天晚上就跑去御書房勾搭人了,姚妃和向妃立即同仇敵愾起來,只恨不得拿眼剜了林玉妝的肉。
偏偏楊靜秋還一臉氣惱的無辜:“林小姐年紀不大,這紅口白牙的倒是張口就會冤枉人,這難道不是你自己那個叫抱月的丫環說的話嗎?”
“寶林還請慎言,我家小姐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被皇上叫過去敘幾句家常的──”
楊靜秋惟妙惟肖地把昨天晚上抱月那句話學了出來,直直看向林玉妝:“林小姐,要不是你的丫環說你被皇上叫去御書房敘家常,我怎麼知道你去了御書房和皇上敘家常?怎麼昨天你自己的丫環說的話,今天到了你的嘴裡,反而是我挑釁你的話了?!”
這語氣,這措詞,要挑釁也是那個叫抱月的丫環挑釁楊寶林纔對!
姚妃忍不住冷笑出聲:“今兒個我還真是大開眼界了,見着這等倒打一耙的人!”
向妃則皺着眉頭向坐在上首的元秋行了一禮:“娘娘,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宮中自來就有宮規約束,臣妾聽楊寶林所言,分明是那名叫抱月的丫環在滋事。
她不過一個小小奴婢,頭一天進宮就敢頂撞寶林,性格驕橫,受到宮規處罰後心生戾氣,暗中加害鬆墨也是大可能的。臣妾請娘娘將那抱月帶去宮慎司嚴加訊問──”
“娘娘!”林玉妝見殿中幾位宮妃都站在了楊靜秋那一邊,針對自己,一時也慌了神,“我……臣女敢擔保抱月今天早上一直都陪在臣女身邊,並沒有出去!”
姚妃卻淡淡補了一句:“林小姐跟抱月主僕情深,相親,自然也會相隱。”
一個丫環而已,舍了也就舍了,關鍵是不要牽連到自己身上來,這林玉妝不會連這點也不懂吧?不過如果不是這林玉妝空有一副妖媚皮囊,卻性子蠢笨,母親也不會特特相中了她把她送進宮裡來了。
元秋只一轉念,就迅速開了口,止住了還想說話的向妃,直接發了話:“來人,將涉事的一干人等送往宮慎司!”
“娘娘英明!就應該把那個賤婢送去宮慎司好好審審!”楊靜秋面帶歡喜地恭敬伏身下去。
候在殿門外角落裡,聽着上面幾位宮妃們脣槍舌劍的抱月已經在簌簌發抖了,等聽到元秋發話要把自己拿去宮慎司,臉色頓時一片灰敗。
先前她還陪着林玉妝一路行來的時候,就聽到路邊的幾個宮女在說着早上鬆墨的死,心有悸怕地提到了宮慎司抓人後會用的幾種駭人的手段。
什麼針錐指甲縫啊,什麼把人放在釘板上打板子啊,什麼用開水燙過皮肉用鐵刷刷啊,嚇得抱月腿上直打哆嗦。
這會兒聽到竟然真的要把她押去宮慎司了,抱月一下子魂飛魄散,哭着就向林玉妝撲來:“小姐,救我!我不想死啊小姐!”
楊靜秋卻在此時磕完了頭,剛好要起未起的時候,將臉略偏,眼睛瞥過跪在一邊的林玉妝,無聲地說了兩個字“賤(人)”,嘴角一抹譏笑分外刺眼。
林玉妝頓時只覺得臉上被楊靜秋火辣辣、響亮亮地當衆扇了一巴掌,想着從昨晚的挑釁到今天的誣陷,自己竟是被一個小小寶林逼到了如此地步,一股血瞬間直衝到腦中,伸手就抱住了衝到自己跟前的抱月,扭頭向元秋看去:
“表姐,抱月沒做過那樣的事,爲什麼要她去宮慎司?求表姐收回成命!”
元秋的眼神一瞬間冷了下來。
林玉妝莫不是覺得昨晚在自己的默許下勾上了紀璟,今天就膽敢來挑戰自己的權威了?!這是宮中大殿之上,她還以爲是私下裡說話嗎,竟然連“表姐”都喊出來了!
不過一個遠房的親戚,只是拿着她現在有用,她還真分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了!
果然,姚妃和向妃幾個一臉看好戲的神情,還不忘記揶揄楊靜秋一句:“楊寶林,看這情形,你那個宮女死了也就死了……”
楊靜秋頓時一臉忿然:“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林小姐如此護着丫環怕她去宮慎司,是擔心你那丫環會說出些什麼嗎?!”
林玉妝頓時一呆,又氣紅了臉:“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會擔心抱月說什麼!”
“林小姐真是如此硬氣就好!”楊靜秋毫不退步地針鋒相對,“只怕以宮慎司那些手段,你這丫環還不用上什麼刑,就會一五一十全招了吧!”
抱月想着那些刑罰,身子更抖得厲害了,緊緊拉住了林玉妝的衣袖:“小姐,不要!你去求求皇上,你馬上要封貴妃了──”
“住口!”元秋實在無法忍受這對蠢得沒邊的主僕了,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指着抱月喝道,“你們還不快把她拿下去!”
她先就該不要再想着給林玉妝一分顏面,直接讓人把抱月拖下去,也省得……
楊靜秋已經吃驚地跌坐在地上:“原來林小姐這才進宮敘了敘家常,就要晉封爲貴妃娘娘了麼?”口氣驚訝,眼中卻分明露出“這家常可真敘得好啊”的譏誚來。
姚妃不由掩脣而笑:“只怕我北燕後宮的《起居注》裡都還沒記錄過這樣的奇事呢;這貴妃娘娘晉不晉封的,聖旨沒下,竟是由一個賤婢先喊出來了!”
紀璟答應封林玉妝爲貴妃,是昨天晚上情熱不得時親口對她說的,林玉妝心頭雀躍,回去沒人時就偷偷給自己的丫環說了;沒想到會被抱月暈頭之下這樣喊出來。
林玉妝登時紫脹了麪皮,耳邊卻恰聽得楊靜秋極低地輕諷了一句:“賤(人)就是賤(人),還真是一夜花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