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着已然成空的酒杯露出緬懷之色:“一轉眼已經那麼多年了,我還記得你剛來時替我牽馬的樣子,瘦瘦小小還沒有馬高,有一回還讓馬蹄給傷了,可你躺了沒幾天又硬撐着爬起來了,跟在我身後進進出出。”
說起陳年舊事上都咧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道:“哪有硬撐,都是王子給的藥好,服了馬上就見好,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都一點兒事沒有。”
卓克爾微微一笑又斟了一杯酒,也不喝只是拿在手中輕晃,看暗紅色的液體映出支離破碎的事物:“上都,你知道父母當時爲何要給你取這個名字嗎?”
今天王子說的話好生怪,句句教人摸不着頭腦。雖心中疑慮但上都還是一五一十道:“屬下出生那年正好是我朝被迫從中原上都撤離的那一年,阿爹給我取這名是希望我們大元有朝一日能重回上都。”
“只有這些嗎?”薄脣有一抹輕淺的弧度,映在酒中似在笑又似沒有。
“是啊,沒有了。”上都奇怪地回答,阿爹當初就是這樣告訴他的,難道還另有寓意不成?
卓克爾仰頭一口飲盡杯中之酒,正待再斟上都一把按住他執壺柄的手,“王子,你已經喝得夠多了,再喝就要醉了。”
“醉了……”卓克爾“哧”笑道:“醉了纔好!醉了纔好!”
“王子,你特意將屬下叫來難道就是爲了讓屬下看你喝酒?到底有什麼事令你心煩至此,可是因爲大明公主?”思來想去,能夠令一向睿智冷靜的王子心煩意亂者也唯有那個女人了。
“不關她的事。”卓克爾否認,隨即甩開上都的手又斟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他連另一個空着的酒杯都斟滿了,“來,陪我一起喝一杯,咱們很久沒在一起喝酒了。”
“王子是知道的,屬下不善於飲酒。”話雖如此,上都還是接過了酒杯啜了一口,剛一入喉眉間便皺成了川字。
卓克爾莞爾輕笑,“草原上的男人怎麼能不善飲酒呢,你真該多練練。”及此,他話鋒一轉道:“你剛纔說到跟在我身邊十六年,你且說說這十六年來我待你如何?”
上都一怔,旋即放下酒杯肅然起身道:“王子待屬下自是極好的,若沒有王子,屬下早已成爲沙場之魂,屬下永遠都不會忘記王子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險將屬下從敵人手中救下!”
“那我若要問你借一樣東西你可肯?”目光垂落於酒杯中似有千鈞重。
“屬下一切皆是王子所賜,王子有何所需儘管拿去,便是屬下的命……”
“你的命又當如何?”聲音有一絲難所察覺的顫抖,手悄然握緊,渾不知那看似結實的瓷杯已被捏得咯咯作響。
“便是屬下的命王子只要一句話也儘可拿去。”上都不是能言善道者,更不會舌綻蓮花,但他說得出便一定做得到!
命嗎?卓克爾目光陰翳,手中又加了幾分力,那隻瓷杯終因不堪重力被捏了個粉碎,圓潤的瓷杯瞬間化做鋒利見血的利器,無所依從的酒水順着被割破的掌心滑落。
酒與血相溶着滴落在地,激起幾絲微不可見的塵土……
“王子!”上都失色之餘隱隱意識到不好,“王子,你是不是有事要說?和屬下有關?”
卓克爾漠然取下嵌在掌心的碎瓷片擲在地上起身淡淡道:“沒什麼事,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天色不早,你早些回去吧。”
“真的沒事?”上都哪裡肯信,瞧王子今夜反常至極的樣子明明就是有事,偏就是不肯說,任他如何追問都沒用。
無奈之下上都只得退下,簾子剛挑起便覺腹部一涼,低頭看去只見一隻手握着匕首柄牢牢抵在腹間,有溫熱的液體涓涓流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握匕首的人用力一抽將沾血的匕首抽出來然後再用力捅進去,一次又一次,那麼深那麼用力,鮮血飛濺中他看到了那個人的臉以及狠絕的表情。
“爲什麼……”他難以置信地瞪着那個再熟悉不過的人,他不懂,不懂自己效忠了一輩子的人會親手將刀刃送進他身體,割取他的生命。
而事實上他已經不需要再懂了,生命在鮮血中流逝,砰然倒地後渙散目光最後一刻捕捉到的是卓克爾震驚焦急的目光。
“上都?上都?!”卓克爾蹲在地上使勁搖晃雙目大睜的上都。
“咯……”上都艱難地轉過頭看着卓克爾想要回答,可惜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有鮮血源源不絕地從嘴裡冒出來。
當最後一口氣從鼻中呼出時,他停下了所有動作,直挺挺躺在那裡成了一具再也不會動不會說的屍體,生命不再……
“你在做什麼?!”卓克爾憤怒地起身朝那個正在擦拭匕首的人怒吼。
“你是這麼和阿爹說話的嗎?”貼什哈親王拭淨血跡後將匕首收回刀鞘,對卓克爾的憤怒全不在意。
“回答我!爲什麼要殺上都?!”卓克爾失控地撲上去揪住貼什哈親王的衣領,神色猙獰如夜叉,如果這個人不是他親爹的話早就一拳打過去了。
貼什哈親王臉色驀地一冷,“不殺他難道等着皇上殺你嗎?我就是猜到你可能會下不了手所以纔跟過來。兒子,你別忘了今天是皇上給你的最後限期,要是再拿不到地圖你就……”
“我知道!”他生生打斷貼什哈親王的話嘶吼道:“可那是上都,你明白嗎?跟了我十六年的上都,你怎麼能就這麼殺了他!”
貼什哈親王被卓克爾無禮的態度給激怒,一掌摑在他臉上怒道:“混帳!跟了你十六年又怎麼樣,是皇上的命令重要還是他的命重要?!只是一個隨從罷了值得你這樣跟我說話嗎?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心慈手軟?!”
激痛令他消去了幾分憤怒,但心卻更傷起來,他知道這事怨不得阿爹,可他真的很難受很難受,上都不止是他隨從更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這麼多年來是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
他慢慢跪倒在死不瞑目的上都身邊,神色悲慼難安,貼什哈親王見狀嘆了口氣搭了他的肩道:“上都命該如此,你也不用爲他難過,還是取出地圖向皇上覆命要緊!”
說罷就要去掏上都被刺了個大洞的腹部,手還沒伸進去便被卓克爾攔住,用力之大連貼什哈親王這個常年習武的人也感覺到痛。
他低頭隱着巨大痛楚一字一句道:“我親自來!”他救不了上都但至少由他來送上都最後一程。
貼什哈親王沉寂良久,終是應了他的要求,“好吧,我在外頭等你,記着,這事宜早不宜遲,耽擱不得!”
在許多年後,拂曉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個雨雪交加的夜晚,卓克爾帶着滿身雨雪跑到她帳中,溼漉的臉上分不清是水還是淚,進來後一言不發只緊緊抱住已經換了寢衣準備睡覺的拂曉,任她怎麼掙扎都不肯鬆開。
“上都死了……”這是他整夜呢喃在她耳邊的話。
悲傷,寒冷,這是拂曉整夜所感受到的。
她就這樣被抱了一夜,最後連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知醒來時已是天色發白,身邊已沒了卓克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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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終於回來了,兩天世博把我累成了傻子,一直到今天都沒緩過來,好累好累啊,可是好好玩好好玩啊,大家要是去世博的話我給你們推薦幾個比較好的:中國電網館、中國石油館(4D效果真不賴,啥時候影院都這樣就爽了)、挪威館、澳大利亞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