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事過了便過了,許是忘了,許是想不起來了,總之誰都不曾提起過,日子就這般日復一日的過下去,好似與往常一般無二又好似不一樣。
拂曉成了元帝內定的妃子,較以往囚犯的待遇自好了些許,在卓克爾的默許下她得以到外面走走,雖身邊總有人看着,但總好過以往一步也不能出去。
十里紅妝――元帝金口一開上上下下都跟着忙活起來,準備着貴妃禮該用該備的東西。蒙古雖不若中原那般禮節繁瑣但總歸着有許多事要辦,一時半會兒也辦不妥。所幸元帝倒也守信,雖尋由來看過拂曉幾次,但未做何不雅之舉,只是與她說說話。
卓克爾依然常來看拂曉,但變得沉默了許多,少有說話之時,多半是看着她出神,目光依依間是難明的情愫。每每瞧在眼中拂曉都會生出逃避之心,她竟是有種無法面對的感覺。
但是在宮中磨礪多年的心到底將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壓下,繼續一步步走向她早早算計好的道路。
她說,四周都是元人,她一個漢人連能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他將殷無垢帶到了她身邊。
她說,那些婦人粗手粗腳,服侍的她不舒服;
他親自找朱棣要來了弄花、若雪兩個侍女。
她說,受了驚嚇身子不爽,要殷無垢配藥調理一陣,以免病怏怏進宮;
他廣羅民間軍中所有藥材任她選用。
從頭至尾,他都沒問過一言半句,只是每回見着,目光都比上一次消沉了些。
弄花若雪見到拂曉時唏噓落淚,一別半月有餘諸人在燕王府中都擔心不已,而今見其平安無事,雖還未脫離險境,但到底放下了一顆心。
有這幾人在身邊拂曉再不像以往那般孤立無援,左右也有個能商量的人,而殷無垢更是她能否逃離此處的關鍵,所取之藥固然普通,但若經他之手便妙用橫生,一切生機便系在此處。
“公主,您當真要嫁予元帝嗎?”一日弄花在爲拂曉梳頭的時候這樣問,言語間有忡忡憂心。
拂曉從旁邊花束中取一朵杜鵑花在手中輕捻,神色冷凝:“我自不願嫁,但現在的形勢豈容我說不,要他們強迫還不如自己知趣。”
她垂下雙眸落在花束上,那裡有各式冬天開的花,杜鵑、茶花、素心臘梅、三角花,皆是卓克爾命上都送來的,日日皆有,也不知他從何處尋來這麼多花。
“可是如此一來,咱們便再也回不去中原了啊!”挽髻的手微微一緊,扯痛了拂曉頭皮惹來她蹙眉,趕緊鬆開些許。
“權宜之計而已,如何能當真?”她笑一笑將手中杜鵑插在剛剛梳好的髻上,雙目一閃又道:“我命你們去打探的事如何了?”
“尚未有消息,他們對我們戒備很深,任是怎麼套話也不願多說。”早在來此第一日公主吩咐她們想辦法打探卓克爾身邊人的底細,藉此排查哪一個最有可能是身帶最後一份地圖的人。
拂曉撫一撫臉起身挑簾看積雪化後的大漠,一望千里,迢迢無邊,“還有十天,十天後便是正月了。”
遠遠的有一人走來,寒風陣陣帶起衣袂飛舞,細瞧那五官輪廓卻是上都,今日他臉色不佳,且手若有似無地捂着腹部,似有什麼痛楚。
走近後他微一欠身道:“公主,王子讓我通知你,宮中已定下迎娶之日,正月初三,還望公主早做準備。”
拂曉彈着指甲輕笑道:“左右元帝都會備妥我也不用準備什麼,只要人在便得了。對了,你可是哪裡不舒服,瞧着臉色不好。”
“無妨,只是腹痛罷了,一年裡總要有那麼幾次,長年累月下來已習慣了。”上都疏離地說道,正待離去弄花眼尖的看到了殷無垢當即叫道:“哎,殷公子來了,他頗通醫術不如讓他看看吧。”
拂曉心中一動亦加以勸說,上都推辭不過只得讓殷無垢看上一看,這一脈把了許久,最後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開了有止痛之效的藥方給他。
拂曉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直至弄花送上都出去纔開口道:“上都身上是否有什麼問題?”
若雪泡了茶進來,此處不比宮中,沒有碧羅春更沒有定雲霧茶,連僅有的一些茶葉也連着長長的梗子,是最次的那種。
拂曉一邊撥着茶葉梗子一邊瞄同樣端着杯茶的殷無垢,他沉思良久不甚肯定地道:“也許……上都……”
“也許上都就是我要找的人。”她接過他的話一氣說完,臨了在殷無垢詫異的目光中抿了一口茶水,極澀的味道中依然帶了茶葉特有的清香,令她想起遠在京城的母妃,不知留在宮中的那些定雲霧茶母妃喝完了沒有,或者又被寧妃之流奪去?
“你如何知曉?”
“你的神色已經告之我一切。”眼底深處滑過一絲欣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廢功夫。上都……上都……果是重回上都之意嗎?”
“不敢肯定,但適才搭脈發現其體內有異物的痕跡,再聯想其時常腹痛難忍,可能性非常之高。”他喝了一口茶道:“觀上都神色,他並不清楚自己的事,想來地圖被植入時他應該還很小。”
“究竟是與不是,剖開一看便知。”她冷冷吐出這句話後並不言語下去,今時今日她自顧尚且不瑕如何還有能力取人性命,一時皆要靜待時機。
“藥配的如何了?”低頭看一看腳上靴子,是她喜歡的天竺葵顏色,但卻不是她慣穿的鳳紋繡鞋。
“還缺幾味關鍵藥材,我已經想辦法在用其他藥材代替,但效果恐會大打折扣,你還要早做準備的好。”後面一句他說的猶爲鄭重。
她唔了聲忽地擡眸道:“陪我去外頭走走吧。”
這是她第二次主動要求殷無垢陪伴,帳外日光華耀,照在身上微生暖意,一下子倒也不覺得那麼冷了。
兩人在前面走着,若雪弄花及元朝派來監視他們的人則遠遠跟在後頭。
“你手好些了嗎?”她忽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無垢一怔繼而笑道:“已經無妨了。”話雖如此他卻始終不曾伸出手來讓拂曉看上一看。
“我從未問過你爲何要幫我。”寂靜良久她低低地說着。
“我以爲你會認爲一切都理所當然。”他笑,呵氣成霜,長袍隨風,厚重中帶着一絲輕逸。
“這世間何來理所當然之事。”她嗤之以鼻,明眸眯卻間已是朱脣再啓:“以往世人懼我畏我奉迎我,只因我手中握有他們不敢企及的權力,而今我已一無所有,你爲何還要一再幫我,或是說你與他人一樣皆看中了這張臉?”
“你若認爲是便是吧。”他知道自己扭轉不了她的看法,她對人心的懷疑已經根深蒂固,一時半會縱是說再多也聽不進去,倒不如什麼都不說。
一時兩人又再度靜默下來,只是並肩徐徐走着,雖是平常卻有幾分和諧在裡面,這種感覺是他們從不曾有過的。
“你是長興候的兒子,爲何姓殷而不姓耿?”新簪的杜鵑花在鬢邊顫動,有幾片花瓣垂下正貼着臉頰,柔媚婉轉,比刻意描繪的妝容自然千百倍。
“我隨我娘姓。”伴着淺淡的聲調有幾縷被風吹起的髮絲從楠木冠中散了出來,飛揚於日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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