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對薛靈兒有些刮目相看了。
現在朝中明裡暗中已經分化成了兩派勢力。一派以太子爲首,而另外一派準則是以昭王蕭舒硯爲首。昭王蕭舒硯是當今聖上的幼弟,也是蕭策的皇叔。他只長了蕭策十歲,才華橫溢而且爲人溫和,當年若不是因爲年幼,一定是皇位的最佳人選。
“莫非除這兩個人之外,還有第三股勢力?”薛靈兒見蕭策沒有回答,直視着他笑問。
蕭策也笑了出來:“若是有第三股勢力,你覺得會是誰?”
薛靈兒想了一想,笑:“定然是七皇子。”
“哦?”蕭策挑眉。難得這丫頭如此看得起他。“何以見得?”
“不過就是瞎猜的。聽說七皇子與太子的感情很好,我想他還不至於會成爲與太子對敵的勢力。若這第三股勢力真的存在,我想昭王就要好好的憂慮一番了。”薛靈兒微笑着回答蕭策,言語中是隨意而淡然。
從她口中而出的,不是宦海沉浮也不是明爭暗鬥,似乎不過只是一段說來順口,聽來好聽的故事罷了。
蕭策點了點頭,一笑而已,並不對薛靈兒的話做出任何評價。
“約莫今日傍晚,我們就能到青湖了。”
薛靈兒跟上蕭策的步子,一面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玉陵稅銀的事情究竟牽扯了哪一方的勢力。”
“你覺得會是哪一方?”蕭策負手淡笑,映着朝陽仿若四月陽光,暖卻沒有刺痛的炎熱。
薛靈兒學着蕭策平時的樣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莞爾一笑:“我不知道。”
“方纔還分析得頭頭是道,怎麼這會兒又裝起糊塗來?”蕭策擡頭屈了食指,在薛靈兒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薛靈兒捂着頭白了蕭策一眼:“兩方都有可能,你讓我怎麼猜?哎?蕭策,倒是你,一個江湖人怎麼那麼瞭解朝堂之上的事情?”
果然還是起了疑心?蕭策寵溺的彎起嘴角來,徑自向前走,只當做沒有聽見薛靈兒的話。
“喂,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你如此信我,一路隨我走便是,總歸我是會給你一個答案的。”蕭策的聲音飄然而來,落在薛靈兒的耳中。
自己相信他嗎?薛靈兒微微一怔,腦中想起昨夜趴在他懷中肆意痛苦的情景。他這樣的男子是沒有辦法讓人不相信的吧?連防範心如此重的自己竟然也中了招。
那麼,一信又何妨?人這一輩子總需要博一次纔不枉。
青湖位於玉陵之地的最南端,由於氣候適宜故而是出產糧食的重地,每年爲玉陵王的嫡系軍隊提供近一半的軍糧。
既然是產糧的重地,其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玉陵王薛靖遠派了嫡系部隊中堪稱精銳的鐵騎駐守在青湖城外十里的地方。
連年豐收,青湖城中很是熱鬧,走在街上通過熙熙攘攘的人羣就能夠感受到這裡的繁華。蕭策與薛靈兒在人羣中穿行,蕭策的手有意無意的擋在薛靈兒身側,巧妙的將她護在自己臂彎中,免得被過往行人撞到。
行至青湖城的中心位置,蕭策在一家酒樓門前停住腳步,薛靈兒跟着站住,擡眼看向這家酒樓。
酒樓門口的牌匾上寫着“壺中乾坤”,透過敞開的門向裡面看去,似乎這酒樓人跡稀少,裡面客人稀落。酒樓的門口站着一位公子,銀白色袍子,生的乾淨利落,一雙眼無論何時都是微微含着笑意。
蕭策徑自走到門口的白袍公子面前,雙手抱拳笑道:“在下蕭策,請見薛公子。”
這壺中乾坤的主人就是薛公子,姓薛,無人知他名字。
“真是抱歉,我家公子今日不在。不知這位公子有何事,在下可以代爲轉達。”
“我等住在對面的雲醉樓中,若薛公子歸來,他日必會登門拜訪。”蕭策也不多留,放下話轉身帶着薛靈兒便離開了。
門口的那位白衣公子仍舊一副笑意,只是這笑意中隱隱的帶了一股憂慮。
“青湖之大,想要輕易找到天羅地網並不容易。我們現在這雲醉樓中安頓下,以後的事情從長計議。”
薛靈兒點頭贊同,略略偏了偏頭,用餘光看了一眼壺中乾坤。
入夜時分,便是喧鬧如青湖城也變得安靜了下來。遠處若有若無的傳來梆子的聲音。一下,兩下,雖然在這夜中有些突兀,卻並不會驚了人的好夢。
至少不會驚了蕭策的夢。事實上,沒有誰能夠打擾一個清醒的人做夢。
夜半三更,蕭策就坐在窗前,屋中沒有光亮,但仍舊可以隱約看見對面站着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日間站在壺中乾坤門口的那位白衣公子,而另外一個則是一位戴着玄鐵面具的人,他負着手,一身黑衣將他很好的隱藏在了夜色中。
“有勞薛公子前來。”
“既然是在青湖,在下理應盡地主之誼。”帶着玄鐵面具的人開口,竟然是鶯歌燕語。
原來這壺中乾坤的主人是位女子!
蕭策張了張口,笑道:“在下冒犯了。”
對面的人搖了搖頭,似乎面具之下的臉頰含了幾分笑意。
“千夜之王的美譽小女子雖居於一隅但也如雷貫耳,不知閣下來此處,訪壺中乾坤所爲何事?”
蕭策站起身踱了幾步,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夜色,緩緩的道:“我知道壺中乾坤自創立至今,結交天下豪傑無數。”
“四海之內皆兄弟。”
“你們爲江湖人提供了一個可以解決恩怨又不會擔心秘密泄露的地方。”
“不錯,壺中自有乾坤,只看觀者心境如何。”
蕭策揚起嘴角:“所以你們也一定知道,天羅地網之中有人叛逃,並且對天羅地網組織造成了極具破壞性的打擊。”
對面的人清楚的吸了一口氣,完全沒有料到這件事情蕭策也會知道。並且如此篤定他們壺中乾坤也知道此事。
沉默了好一會兒,帶着玄鐵面具的人才開口道:“幾個月前的確有一個人來到壺中乾坤,並且在壺中乾坤之中殺了一批出手不凡的殺手。他們每一個人的手腕上都紋着青色的蜘蛛網。”
“叛逃的人是天羅地網的核心人物。”
“是。”對方似乎也不打算隱瞞什麼。
話音才落,站在後面的白袍男子目光在蕭策的身上停頓了一下,一瞬間殺氣畢露。
蕭策彷彿感應到了這股凌厲的殺氣,緩慢的回過身來,目光不鹹不淡的落在白衣男子的身上。
“從前來壺中乾坤,好像從來不曾見過這位公子。”蕭策笑着伸手指了指白衣公子。
“在下墨白。”白衣公子拱手致意。
蕭策頷首一笑,恍若無意的道:“即便一身白衣,到底難以掩蓋身上的血氣,你說呢?”
“你!”墨白一驚,才踏上前一步,便被身前的人伸手擋住。
“不得無禮。”女子的聲音沉了下去,帶着巨大的威懾力。墨白不得不退了回去,仍舊滿面敵意的盯着蕭策。
深深吸了一口氣,壺中乾坤的主人淡笑道:“在江湖上行走,手上難免見血。但只求心境澄明,守得住一方淨土便也就是了,蕭公子以爲如何?”
“好,好一個心境澄明。”蕭策點頭稱讚,嘉許之意溢於言表。“不過,我倒是更覺得不被一己之仇矇蔽雙眼,不遷怒旁人,此等心胸非一般人能及。”
他話中別有所指。帶着面具的女子與墨白對視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對方眼睛裡的擔憂。
“說到底,公子到底不曾言明來意。”
“姑娘覺得在下此番是何來意?”蕭策悠然的看着她,眼眸之中莫名的染上一層笑意。
別開目光,女子回答:“既然公子不肯明說,那麼叨擾了。”說完,兩個人徑自轉身要離開屋子。
“夜刃。”蕭策不慌不忙的吐出兩個字來。薄脣輕碰之間,已經將所有的一切瞭然於胸。
果然,壺中乾坤的主人與墨白同時頓住腳步,只聽女子揚聲問道:“公子指的是什麼?”
“夜刃。”蕭策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順便直起身子走到那女子的身邊。
“閣下既然與夜刃有恩怨,約了時間在壺中乾坤解決便是。我等恭候大駕。”她亦說得很慢,聲音平緩得聽不出任何情緒。“墨白,我們走。”
“你不想知道我爲何會與夜刃結怨?”蕭策的話成功的讓兩個人再一次停下腳步。
蕭策摸了摸鼻子,臉上的笑意無論如何的掩藏不住,呼吸之間竟然都染上了溫和的笑意。
停了一會兒,蕭策竟沒有接着說下去。帶着玄鐵面具的女子有些氣惱,耐不住性子,轉了身看着蕭策。
蕭策走到她面前,垂了目光溫柔的看着她,輕笑道:“因爲它時刻提醒我,我沒有得到一個人的信任。而我對於這件事情非常在意,對那個人也非常在意。”
面前的女子垂着頭,負在身後的手垂落在身側,緊緊的抓着罩在長袍外的薄衫。
“怎麼,仍舊打算這樣下去?”蕭策擡手敲了一下她的頭,手順便放在那冰冷的玄鐵面具上。
猛然,一道冷光穿過窗子,奔着蕭策直飛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