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屋子裡沒人。”六個黑衣人聚集在院子裡,像一羣沒頭蒼蠅一樣亂哄哄的低語。
“沒人?”爲首的人咬牙切齒的罵了聲娘。“明明都已經下了迷藥。狗子,你迷藥是不是下錯碗了?”
“沒,沒有啊大哥,我怕下錯了還特意跟在送飯的人後面,那些飯菜確實送進了這個屋子裡。”
“大哥,剛纔進去的時候,屋子裡的飯菜好像沒人動過,會不會這兩個人有事兒沒來得及吃飯就走了。”另外一個人分析道。
“很有可能啊大哥。”狗子連忙表示自己非常贊同。希望大哥要相信這個分析啊,要不然可就是自己辦事不利了。
爲首的大漢想了想,一擺手:“算這兩個小兔崽子撿了便宜,別讓我再看見他們。”
一面說着,一面帶頭走出了院子。
他們前腳才消失在院子月門轉彎處,蕭策就帶着薛靈兒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蕭策的目光落在月門處,微微有些出神。這裡是金鉤賭坊的後院,尋常的客人都是住在金鉤賭坊二樓的,而他因爲是金鉤賭坊的常客,更是金老闆的朋友,所以住的地方被挪到了尋常客人都不夠資格入住的後院,而且飯菜也都是單獨準備的。
那麼,這些人是如何得知他們換了地方的?而且看樣子似乎對這後院的路徑輕車熟路。
“你在想什麼?”薛靈兒偏過頭來看蕭策。是他說要跟着這些人找到他們的老巢,可現在人都走了,這傢伙居然還站在這裡一點不着急。
“哦,沒什麼。”蕭策回過神來,搖頭看看晴朗的夜空。“天色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嗯。嗯?”薛靈兒點了一半的頭猛然擡了起來。“你,你不是說……”薛靈兒一面說一面用手指着院子一邊的月門,轉回頭來正對上蕭策一臉狡黠的笑意。
“你在玩兒什麼把戲啊?”薛靈兒憤憤的放下手,一張小臉繃得很緊,映着月光如同一尊白玉雕像,帶着稱不上表情的微微惱怒。
蕭策無辜的對着薛靈兒攤開手。修長的手指展開,掌心託着月色。
“做什麼?”薛靈兒被他這一舉動弄得一愣。
“既然都說我是玩兒把戲的,你這唯一的觀衆難道不付錢嗎?要知道我們走江湖賣藝的也不容易。”蕭策一本正經的回答。
薛靈兒張口結舌,險險一巴掌招呼在蕭策那張笑起來溫柔謙和的臉上。君子的臉龐狐狸的眼睛,還真是不好下手。
“哈哈。”蕭策似乎異常的開心,收回手展開扇子大笑了起來。薛靈兒一雙明眸本就生動,生氣起來尤其讓人覺得靈氣四溢。她算不得頂尖的傾城傾國容貌,可偏偏就帶着那麼一股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魔力。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薛靈兒氣得跳腳,一雙粉拳攥得緊緊的。
“咳咳,嗯,不好笑,不好笑。”蕭策好不容易纔把到了嘴邊的笑意壓回了胸腔。若不是內功深厚,此番定然憋出內傷來。
薛靈兒咬了咬下脣,狠狠白了蕭策一眼,轉過身再不看蕭策。總得讓自己先消
消氣,不然真有可能壓抑不住衝動,痛扁眼前這男人一頓。
忽然身側習習清涼,在這夏日的夜中讓人覺得分外清醒。薛靈兒偏頭,修長手指映入眼中,握着畫着水墨山水的摺扇,緩緩的讓風撫在自己手臂上。
一下一下,蕭策做的自然而細緻。
薛靈兒的目光沿着那白色錦緞的袖子落在蕭策臉上,他的嘴角仍舊彎着一抹笑意,不深不淺,恰好在薛靈兒墨色的瞳中倒影下一抹影。
“若真的着了氣便說出來。”蕭策柔聲笑道。
薛靈兒略怔了一怔,旋即笑道:“哪裡就那麼小氣了?再說,你這架勢若我真的生氣,恐怕也是煽風點火吧?”
“看來你還挺了解我。”蕭策承認的倒是很痛快,一面收了扇子,負手而立,彷彿很得意的樣子。
薛靈兒無語的看着蕭策,兩個人對視片刻,忽而忍不住一起小出聲音來。
“蕭策,你們江湖人都這麼嘴上不饒人啊?”
“靈丫頭,我倒還很想知道,你們玉陵的女子都似你這般豪爽?”
“先回答我的問題。”真真吃一塹長一智,薛靈兒拿出自己堅決不吃一點虧的本性來。
蕭策揚眉一笑:“江湖之上,蕭策的名聲向來溫文爾雅。”
那麼,只單單對她不同嗎?一絲念頭從蕭策心頭閃過,卻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薛靈兒也沒多想,接着道:“玉陵雖然比不上臨源國都,但女子也都是知書達理的。說起大家閨秀的禮儀可不比臨源差呢。”
“哦。”蕭策恍然大悟般點頭。“那你不是玉陵人?”
“自然是。”薛靈兒就知道他要說什麼。“只不過我從小是跟着哥哥長大的。”
玉陵王妃死於難產,而這麼多年玉陵王再不曾娶妻,這件事情蕭策早有耳聞。並且他還知道,薛靈兒跟着她大哥薛陌寒不只是玩耍,她還曾幫着薛陌寒打理軍中糧草賬本。
蕭策並不打算再問下去。因爲提起自己的年幼時光,薛靈兒的眉間就漫上一層愁緒。那愁淡得很,彷彿籠罩在月光之上的薄霧,若是不細看,幾乎可以忽略掉。
“算着時辰,那夥賊人也該跑遠了。”蕭策看着天色道。
“哎呀,對了,你不是說要跟着這羣人去拜訪賊窩嗎?”薛靈兒猛地想起來,這一夜不睡可以有重要事情的。與蕭策閒聊許久竟然就給忘了。“現在肯定連追都找不到路了。”
“我們自然是找不到,不過,自會有指路標。”
指路標?薛靈兒不解的看着蕭策。明知道他是賣關子,可偏偏每次都忍不住要上當。
“對啊。”蕭策得意的笑了笑,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檀木鏤空的盒子。
打開上面的金色鎖釦,一隻蝴蝶翩躚而出,繞着蕭策飛了幾圈,而後舞動着翅膀向着月亮的方向漸行漸遠。
薛靈兒吃驚的張大了嘴,盯着那隻蝴蝶遠去的方向。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蝴蝶,張開翅膀足有一隻手那麼長,而且翅膀之上色彩斑斕,一旦舞動起來如同九天的才練,讓人不
忍錯目。
“這是一個朋友送我的,這蝶只有南方巫族纔有,名曰夢緣。”蕭策的目光也在跟着那蝴蝶。“我們走吧。”
“啊?”薛靈兒回過神來。“去哪兒?”
“跟着這隻蝴蝶,我們就能找到那些賊人。”蕭策一把拉住薛靈兒,足尖一點,縱身之時已經環着薛靈兒躍在半空。
周圍的景物急速向後退去,忽又急速靠近他們。下面是一片林子,黑黝黝的看不清楚輪廓,只覺得如同一隻巨大的嘴,正在滿長着等待它的獵物。
薛靈兒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蕭策微笑,腳點在樹木伸出的枝葉上,穩得連晃都不曾晃。
此時,薛靈兒全憑着蕭策的力道,整個人都被他攔在臂彎中,身體與他貼得很近,甚至能透過薄莎衣衫感覺到心的溫度。
倏然紅了臉,薛靈兒垂下頭看着蕭策的白袍。
“我在屋子裡放了一種香,那些賊人身上沾染了這種香氣之後,夢緣就會一路追蹤。只是夢緣的速度很快,冒犯了。”蕭策溫和的解釋着,話音落,早已經第二次縱身而起。
他帶着薛靈兒,身形依舊矯健迅捷,幾個起落之後已經能夠隱約看見夢緣的影子。
恐怕只有蕭策這樣的輕功高手才能夠如蝶一般在天地之間自由穿梭吧。薛靈兒在他臂彎中默默的感嘆着。
待到蕭策將薛靈兒放下時,天已經矇矇亮了。
前面是一座險峻的山峰,草木蔥鬱遮掩着唯一上山的道路。
“這裡是赤駿峰?”薛靈兒思索了一下不太確定的看向蕭策。
蕭策收了夢緣,一面點頭。
赤駿峰在玉陵的西南方向,據說山中有一匹千里馬,渾身赤紅色,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原本是天上之神,因罪落入凡間化身爲馬,守護着這座山峰,也守護着玉陵之地。
“赤駿峰山勢陡峭,其中路徑更是千迴百轉,屬於典型的易守難攻的地形。難怪那些賊人會選擇這裡。”薛靈兒凝視着眼前的險峰。“就算真的查出了什麼,以這樣的地勢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呵,這纔像是一盤有意思的棋。”蕭策用摺扇敲着手心,眼中意氣風發,寫了滿滿的躍躍欲試。
薛靈兒側目看着蕭策。這纔是真正的江湖人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們一生不拒絕安逸,可更渴求的是不斷的冒險和挑戰。
“我們上去吧?”薛靈兒指了指雜草叢中的一條小路。
蕭策搖了搖頭,擡手指了指山頂上:“如此高峰爬上去太累人了,我這個人向來懶,能躺着決不坐着,更何況是爬山?”
“哎?難不成回去嗎?”薛靈兒也吃驚於蕭策懶的程度了。好不容易追尋到這裡,就爲了不願意爬山就要回去?
“自然不能回去。”蕭策在路邊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屈起一條腿來將手搭在上面。
“那你說不爬山我們怎麼上去?”薛靈兒走到蕭策面前,微微俯視着他。
蕭策彎起嘴角輕笑:“自然是找人擡我們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