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十九點,所有人都確定不是自己眼花了。可是,所有人都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三個骰子,如何能搖出十九點來?
那三顆骰子相互依靠着,任憑周圍的人用懷疑的目光打量,只是紋絲不動。向着上面的十九點直愣愣的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管你相信與否,只如此存在。
蕭策站在桌旁,輕輕搖着手中的摺扇:“實在不好意思,在下贏了。”
“你,你出老千!”大漢漲紅了臉大聲的吼道。
“哦?”蕭策挑眉,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二樓的金老闆。
金老闆的手搭在樓梯的扶手上,眼看着下面嘈雜聲音漸起,他只是旁觀着,並不插話也似乎不打算替蕭策出面解圍。
“既然輸不起,又何必與人家賭呢?”驀然,一直在旁邊不出聲音的“賭注姑娘”開口冷笑。她聲音清脆響亮,在一衆污濁嘈雜中猶如晴空裡的仙鶴,扶搖直上令人忽視不得。
“臭女人你說什麼?”大漢急了起來,伸手就朝着那姑娘的手臂抓了過去。這女人生得好,回頭帶到別的地域出手肯定能買個好價錢,如今這麼輸了如何能甘心?
然而他的手指還沒有沾到“賭注姑娘”的衣衫,只覺得眼前一花,蕭策的摺扇在他面前展開,只不過一開一合之間擋住了他的視線。待扇子面上的山水自眼前消失時,蕭策已經拉着那位“賭注姑娘”向後退了幾步,將身子半擋在她前面。
“姑娘你沒事吧?”蕭策略偏了頭問道。
“公子好身手,多謝。”姑娘笑着回答。
蕭策聞言,略有幾分奇怪。方纔那大漢出手剛烈生猛,即便他擋住,到底還是有幾分拳頭帶起的風落在她的面上。然而此時她竟然能不驚不慌的談笑自若,看來這姑娘來頭也是不簡單。
樓下都已經動起手了,金老闆就不能再袖手旁觀下去了。不然,蕭策這小子惹起事端,到頭來倒黴的還是他的金鉤賭坊。
“若是出老千,只怕二十九點也搖得出來。區區十九點算什麼?”金老闆這邊才擡了腳要下樓,只聽見賭注姑娘已經朗聲開口。
“什麼意思?”
“就是。這裡面有啥門道?”
她的話就猶如入水之石,頓時激起千層浪花。一瞬間,方纔還因爲蕭策的出手而驚呆住的人們頓時又恢復了喧鬧,竊竊的議論聲逐漸擡高,衆人只等着誰來解開這個謎團。
“姑娘倒是好眼力。”蕭策側開身對着身後的人頷首一笑。
“賭注姑娘”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瞪着蕭策,半晌催促道:“那你倒是快把謎團解開啊。”
“啊?”蕭策微微張口,略吃驚。聽她方纔那話的意思,分明是看透了他的手段,如何倒讓他來將謎底揭開?
“愣着幹什麼?公子總不會想要告訴在場諸位,你也不知道吧?”
如今這情景開始有點意思了。蕭策用摺扇敲了敲掌心,笑:“既然姑娘你已經看出了門道,爲何不自己說呢?耍把戲的人自己拆開自己的把戲,可是無趣得很呢。”
“哎?誰說我看穿了?”“賭注姑娘”詫異的驚呼起來,彷彿蕭策的話是她從小到大聽過的最讓人理解不了的話一般。
“那你方纔的話作何解釋?”蕭策此時只覺得有點頭大了。他認識的女人很多,可絕沒有眼前這位姑娘一樣讓人摸不着頭腦的。
“賭注姑娘”理所應當的笑道:“我猜的啊。你的手段三個骰子十九點都能搖出來,如此高明,當然二十九點也不在話下了。正所謂舉一反三嘛,公子如此聰明,怎麼可能不會呢?”
“在下……”蕭策頓時覺得好像那句話活生生的卡在嗓子裡面,吃飯噎着了似的。
金老闆遠遠的聽着,暗中好笑。他認識蕭策這麼久,可從沒見過他在哪個姑娘嘴下吃了虧,今朝可算是碰上個冤家對頭。
“這位客人也不用糾結了,蕭公子確實沒有出老千。”金老闆一面緩步走下來,一面高聲笑道。“原本這手法也是江湖上失傳了很久的,客人不認識也再正常不過。”
“還請金老闆給咱們講講,這絕技練不成了,好歹讓咱也開個眼界不是?”圍觀衆人中一個人笑道。
“就是啊,既然是已經失傳的,那必定是難得一見的。咱們今兒有福看見,可得讓金老闆給好好講講。”
衆人起鬨中,金老闆走到桌子前面,指甲修剪得很整齊的手在那三個骰子上面輕輕一碰,眨眼間原本還四四方方的骰子好像受了巨大的碾壓一樣化爲了粉末,散作一堆。
“這就是其中門道。”蕭策側了頭對身旁賭注姑娘笑道。
賭注姑娘若有所思的盯着骰子化成的粉末,忽然叫道:“啊,我明白了。”
“哦?”蕭策揚起眉頭看着她。
“你以巨大的內力將骰子震碎,又將碎塊重新組合,並且留下一部分內力攏在上面,所以骰子看上去是完整的,但實際上已經被震碎了,對不對?”
蕭策微笑點頭:“姑娘當真聰慧得很。”
“呵,多謝誇獎。”賭注姑娘倒是不謙讓,得意的看着蕭策一笑,幾分陽光的味道染在眉宇之間。
“老子願賭服輸,咱們來日方長。”大漢這邊也聽完了金老闆的解釋,雖然還是不服氣但也無可奈何。
蕭策微微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金老闆。
“這姑娘歸你了。嘖嘖,你小子可真是豔福不淺。前面武林第一美女追着要嫁你,這事兒還沒完,接着就撈了這麼個嬌豔的小娘子。”金老闆一副羨慕嫉妒的表情看着蕭策嘆氣。
“那位武林第一美女我看還是算了吧。”蕭策隱隱的覺得脊背發涼。要不是爲了躲着那位姑娘,他也不至於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近一年。
看見自己老朋友如此嫌棄的表情,金老闆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有時候,這女人緣太好也不是好事兒。
“姑娘請。”蕭策對着樓梯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賭注”姑娘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擡步走在前面,與蕭策一起在衆人的起鬨聲中上了二樓,進了一個整潔的房間。
門被輕輕閉合,將所
有的嘈雜都阻隔在了門外。
蕭策背靠着門,雙手環在胸前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這位姑娘。
她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此時只有兩個人相處,她也失了方纔在衆人面前的落落大方,顯得有些拘束,白皙的臉上有着些許紅暈。
“姑娘芳名。”蕭策故意忽略她臉上的紅暈,笑着問道。
“今日的賭局公子妙手,多謝了。”她不回答蕭策的話,向着門口走了幾步,與蕭策對面而立。“既然小女子也贏了,那麼就此告辭。”
“既然姑娘贏了,如何便就如此離開?”蕭策一隻手攔在她面前,故意將頭湊到她的耳鬢旁低聲道。
“你?”她急速向後退了兩步,驚疑的瞪着蕭策。“難道公子一言既出要反悔嗎?”
“在下何來既出之言?這反悔又從何而來?”蕭策無辜的看着她。
“你曾在衆人面前應了我的賭注,可還記得?”
“記得。”
“好,那麼如今是你贏了,也就說我也贏了。賭注便是我自己。”她理直氣壯的看着蕭策,然而眼底的一絲絲心虛還是被蕭策敏銳的捕捉道。
他忽然起了玩兒心,想要與這姑娘作對到底。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你現在是我的,就算你贏了,也還是相當於我贏了。那麼,作爲我的戰利品,姑娘你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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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說我是你的?”登時姑娘柳眉一蹙,面色驟然變得通紅。
呃,這話確實說的太登徒子了些。蕭策將方纔的話在心裡過了一遍,也覺得頗爲尷尬起來。
“咳咳,在下失言了。”蕭策雙手抱拳當胸,對着她略低了低頭。“冒犯姑娘的地方,還請姑娘海涵。”
她盯着眼前的人,全然收斂起剛纔的笑意,一本正經的抱拳等着自己原諒。這個人,還真是個正人君子呢。
“我叫薛靈兒。”
見她芳名出口,蕭策心知這是不打算跟自己計較了,面上一笑,心裡卻犯嘀咕。自己尋常時候雖然也與別的女子鬥嘴,卻每字每句都斟酌出口,從來沒有冒犯之言,今日卻是怎麼了,只顧着與她爭一時口快,倒忽略了這些細節。
“不知薛姑娘家住何處,我送姑娘回去,也免得路上別生事端。”
“玉陵王府。”
猛然,蕭策凝眉,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本是來尋她的,想不到竟在此地遇上。
“不知玉陵王與姑娘是什麼關係?”
“玉陵王是我爹。”薛靈兒直言不諱,但一雙明眸轉也不轉的直盯着眼前的蕭策。
蕭策只是揚起嘴角,輕笑:“原來是爲郡主。”
薛靈兒鬆了口氣。還好他沒有頓時將自己當做一塊燙手的山芋丟出去。她有意坦誠相待,只爲看看蕭策的反應,她心裡想要有求於他的事情可大意不得。
不管薛靈兒心裡想什麼,蕭策此時心中一陣苦笑,難怪玉陵王說女兒不從不敢相逼,拼着得罪皇族也要退親。看眼前這位,真是個能將玉陵王府翻過來的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