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兒怔在原處,眼睜睜的看着明晃晃的劍尖直衝着自己而來。
“小心。”蕭策驚呼一聲,一把將薛靈兒攬過來,同時手握住程蘭刺過來的劍刃。
血沿着劍滴落下去,劍的尖端在薛靈兒心口前停住,只差一點就刺進了她的心臟。薛靈兒瞪着眼直視着程蘭。
“我父親十年兢兢業業,對你的病情也殫精竭慮,可是最後呢?最後的下場竟然是滿門抄斬。薛靈兒,只你的命是命,我程家上下的命便不是嗎?”程蘭狠狠的說着,一面想要將劍從蕭策的手中抽出來。
然而,蕭策的手牢牢的抓着那把劍,似乎並不在乎自他手中流出的血,也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薛靈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蕭策的手臂,看向他時眼中已經隱隱帶着淚光。
“你放手。”薛靈兒想要用力將蕭策的手從劍刃上拿開。
蕭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另一隻手抓過薛靈兒,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手臂中。
“程蘭,我知道現在讓你放過薛靈兒可能是強人所難。”
“蕭策,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讓開。”程蘭打斷蕭策的話,眼中的殺氣絲毫不減。
“你錯了。”蕭策氣定神閒的放開手,攬着薛靈兒的手臂半點沒有鬆開。“沒有能在我面前傷害靈兒,包括你。”
程蘭握着劍的手越來越緊,冷聲道:“這麼說,你今天一定要阻止我?”
蕭策緩緩搖了搖頭:“既然你不殺靈兒誓不罷休,好,一命抵一命,我用我的性命來換她的。”
程蘭眼眸一緊,咬牙道:“蕭策,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對你下手。我的命是你從官兵手中救下的。”
蕭策不言語,只是平靜的看着她。
沉默了一會兒,程蘭憤恨的將劍丟在地上,冷笑道:“蕭策,我不信你能護她一輩子。玉陵王府被滅門那一天,她,也絕不可能逃脫。”
薛靈兒的心驟然提了起來,纔要張口問什麼,程蘭已經迅速轉身離開,將決絕的背影留給樓下的人。
炎月站在樓梯上旁觀着下面的一切,只覺得這事情有意思極了。
“蕭大哥。”見程蘭已經回去,炎月興高采烈的走下樓,站在蕭策面前笑着。
薛靈兒的眸子不易察覺的暗了一下,從蕭策的臂彎中掙脫開,低聲道:“你的手傷了,我去給你找大夫。”
“不急。”蕭策一隻手緊攥着拳,另外一隻手拉住薛靈兒的手臂。又掉過頭來對炎月道:“抱歉,我有話對靈兒說,失陪了。”
說完,步子一轉,他徑自拉着薛靈兒走了出去,將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的炎月留在原地。當然,蕭策再沒有回頭看一眼,所以他也沒有看見炎月怨毒的眼神。
“喂,你拉着我去哪兒?”終於在被活生生拖出三條街之後,薛靈兒使勁的拉住蕭策的手臂,怎麼說也不要繼續走了。
蕭策順着她的力道站住,垂下眼眸看着薛靈兒。
“你的手還在流血,要趕緊找大夫。”薛靈兒無可奈何的看着蕭策。這個人難道不知道疼嗎?
蕭策負了手輕笑:“無礙。”
“怎麼無礙?要是你現在還是那個千夜之王蕭策,我當然覺
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你現在的身份可是七皇子啊。你堂堂七皇子,皇上寵愛的兒子,要真的在我玉陵的地界有個什麼閃失,哪怕是少根頭髮,恐怕我玉陵都要擔着天大的罪責。”薛靈兒不滿的看着蕭策。
蕭策的眼眸越來越冷,恨不得活吞了薛靈兒一樣。
薛靈兒有些心虛的躲開蕭策的目光,尷尬的咳了一聲:“其實,作爲朋友我也挺擔心你的。”
“千夜之王與七皇子,在你心裡,誰更重要?”蕭策語氣平靜的問。沒有波瀾,也聽不出情緒。可是,沒有了尋常時候說話自帶的三分笑意,薛靈兒怎麼都覺得他是着了惱的,而且不輕。
“這,沒什麼區別吧?”薛靈兒試探着回答。
蕭策眉峰一皺:“現在知道怕了,當初退婚的膽子哪裡去了?”
“喂,誰說我怕你了。”薛靈兒白了蕭策一眼,不滿的回答。好吧,其實就是怕他。不是因爲蕭策變成了七皇子,也不是因爲蕭策現在言語冰冷。
她看不得蕭策皺眉,哪怕只是一下,她的心裡都會覺得很不舒服。就像是那眉峰牽着一根線,線的另一端系在她的心頭。
“既然沒有害怕,就回答我。”蕭策的聲音仍舊清冷。
薛靈兒擡眼認真的看着蕭策,她想要在他的眼睛裡找到一絲玩笑的成分,至少她可以不必一定要做出回答。可惜,找不到,蕭策的神情是她從沒見過的嚴肅。
想了想,薛靈兒低聲問:“那麼,請你先回答我,剛纔救的是玉陵郡主還是你贏回的賭注?”
“是我先問你。”蕭策輕彎了一下嘴角。
“可我要你先回答。”薛靈兒耍賴的看着蕭策。
蕭策無奈的敲了一下薛靈兒的頭,無可奈何的轉身就要離開。他已經不需要答案了,因爲那答案就在薛靈兒的問話之中。
“去哪兒?”薛靈兒一把拉住蕭策的手臂,急急的跟上兩步。
蕭策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手,笑了一聲:“當然是去醫館,難不成真的要在這十字長街之上血竭而死?”
“你不是說沒事嘛?”薛靈兒白了蕭策一眼,但還是很配合的跟着蕭策一起走到醫館。
大夫給蕭策包紮了傷口,又囑咐了幾句之後才放蕭策和薛靈兒離開。一路上,蕭策在前面負手緩步走着,薛靈兒低着頭跟在後面,安靜得好像要把自己藏起來。
“哦。”薛靈兒痛呼了一聲,揉了揉撞在蕭策脊背上的額頭。
“原來我身後還有人啊。”蕭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猛地擡頭,氣鼓鼓的瞪着他:“蕭策,你什麼意思啊?”
“剛纔在想什麼?”蕭策柔和的笑了一聲。“從醫館出來之後就一聲不吭。”
薛靈兒勉強笑了一下,輕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蕭策將手搭在她肩頭,兩隻眼睛認真的看着薛靈兒的面龐。她咬着自己的脣,眼睛也看着自己,可分明那一雙明眸中漸漸氤氳起一層霧氣。
蕭策愣了一下,還沒有開口問,薛靈兒的眼淚就已經溢了出來,順着她光滑的面龐滴落下去。
蕭策怔了一下,忙收回手。幾乎同時,薛靈兒伸出手一把拉住蕭策
手上的手,兩隻手小心翼翼的握着。
“靈兒,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很奇怪?”蕭策的心裡都有一點沒底了。他見過平靜的薛靈兒,發怒的薛靈兒,凌厲的薛靈兒還有鬼精靈似的薛靈兒,可無論面對什麼,心裡如何害怕和恐懼,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力,如此傷心的薛靈兒。
“蕭策,以後遇上什麼事情不要擋在我面前了好不好?”
“你是打算讓我眼睜睜的看着你陷入危險?”
“是。總好過你爲我受傷。”
“這是我的事。”
“可是蕭策,我受夠這種被保護,總是虧欠人的感覺。”薛靈兒無力的看着蕭策,眼淚沿着她的面龐不斷的流着。
蕭策嘆了口氣。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爲了自己死去,又得知因爲自己的病而害了程家那麼多人性命。對於薛靈兒來說,實在是殘忍。
“傻丫頭,你並不虧欠我什麼。”蕭策輕輕敲了一下薛靈兒的額頭。“第一,我甘之如飴,哪怕是受傷。第二,若是我堂堂七皇子的正妃被人欺負了去,我卻袖手旁觀,豈不是落人笑柄?”
薛靈兒用手一把抹了眼淚,對蕭策道:“你真的要娶我爲正妃嗎?”
“怎麼,不願意?”蕭策故意板起臉來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低下頭想了想,終於還是擡起頭問:“要是我父親沒有了兵權呢?要是我們薛家沒有了夜刃和壺中乾坤呢?”
“那就沒有了。”蕭策無所謂的笑道。
“你不會在意嗎?畢竟,畢竟這些都可以幫助你。”薛靈兒緊張的盯着蕭策。“可娶了我,也許並不能得到這些作爲我的陪嫁。”
蕭策屈起手指敲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終於清楚這丫頭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我是娶妻,又不是娶玉陵封地,想不到你倒是替我慮得長遠。”蕭策擡頭看着天色,嘴角怎麼也藏不住笑意。
薛靈兒這一番問話,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若她不在意蕭策,又怎麼會糾結與蕭策是爲了她本身還是爲了玉陵郡主這個名頭?又怎麼會問,若沒有了玉陵勢力在背後,他還會不會娶?
“你還沒有回答我。”
“先回答我的問題,到底哪個更重要?”蕭策收斂了笑意看着他。
薛靈兒沉吟了一下,道:“蕭策。不管是千夜之王還是七皇子,在我心裡,蕭策重要。”
“好,對於我來說,剛纔救的是我的妻子。”蕭策俯下頭在薛靈兒耳畔低語道。
薛靈兒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向後退了一步低低的笑了一聲。
“哎呀少主,可找到你了。”硯臣從長街的另外一面快步而來,手中還拿着一封信。
走近之後,瞟了一眼薛靈兒通紅的臉,硯臣忽然意識到,剛剛出現的時機好像有點不太對。
“呃,少主,要不我先去逛一圈再回來?”硯臣說着,就勢要走。
蕭策悠然道:“若事情不急,你也不至於出來找我,說吧。”
硯臣回過身,笑道:“還是少主最瞭解我。這是早上才接到的密函。”
蕭策舒手接過信,一眼便看見了上面的紅色封臘。看來,事情的確十萬火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