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激烈的生死攻防,在雙方的默契之中,宣告結束。雖然停止的進攻,但已有的戰果,還需鞏固,四座城門,牢牢地掌握在漢軍手中。
鏖戰了一個白日的將士,都各自建,退回營中,治傷休養,早有炊夫,準備好湯食,供其飽腹。入城的漢卒,自然換了一批,在火場之外,簡單地構築了一道防禦。
同時,大量的民夫,也開始繼續幹活了,搬擡傷傷兵,清理遺骸。在四天三夜的連續作戰中,雙方都沒怎麼顧得上屍體,是以,城上城下,是屍積如山,爲斷臂殘肢所佔據,幾無餘地,甚至於,很多人都被踩成了肉泥......
面無全非者,也只能靠將士的身份牌來辨認了。漢軍將士的屍身,自然是善加收集整理,對遼人的處置,則要隨意地多,在原野之上,挖了幾座大坑,就地掩埋,用其血肉,給雲州的土壤提升肥力。
原本被封死的四座城門,那些土石硬木,也逐步清除,理出通道來。而散落在戰場上的武器、兵甲,也需收拾,這些時日的攻防,漢軍消耗的箭矢是以十萬計的,並且基本都是需要回收了,仗可以打得大氣,卻也不能浪費。
下邊的將士們,佈防的佈防,休息的休息,作爲上層的將帥,卻還需處理軍務,沒有休息的餘地。劉承祐呢,則帶着人,巡視傷兵,不管有幾分真情,對於軍心的安撫,還是起到了極大效果的。
一直到深夜,皇帝御帳,沒有值守任務的將帥,都聚在一起,進行着攻城戰事的階段性總結。不過,一開始,劉承祐面對的是將帥們的請罪,還挺整齊,尤其是四名指揮。當然,都心知肚明,做個樣子,表明一下態度。
“能夠破得雲中外城,一賴將士英勇,冒死廝殺,二賴諸卿指揮得力,何罪之有?”劉皇帝當然表現地很大度:“雖然未能徹底克城,消滅遼軍,但外城既破,憑藉區區一座內城,又能堅持多久?諸卿且放寬心,善慰將士,再接再厲,徹底破了雲中,繩其首腦!”
“陛下放心,臣必定執那賊酋首級以獻!”劉承祐言罷,一名老將站了出來,中氣十足,慷慨豪情,正是折妃之父折德扆。說這話時,還朝御帳中的一線將領們掃了一眼,彷彿在說,都別和老夫搶。
在這場北伐戰爭中,折德扆的表現並不怎麼活躍,不是不盡力,而是沒有找到太好的機會。自領一軍,偏師一路,雖然體現地位,但在雲朔戰場,想要打大仗,立大功,也是需要運氣的。
是故,折德扆除了在此次春季攻勢中,率軍奪取朔州後,再沒有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績。在兵圍雲州後,折德扆也是領軍北上助戰,此次攻城,折德扆可是給他部下以嚴令,勢要成爲第一支進入雲中的軍隊。符彥卿呢,在排兵佈陣上,也挺照顧他,然而,最終率先破城的,是李萬超的部下。
注意到這老丈人的表現,劉承祐也給他面子,輕笑道:“那朕就等待卿建功了!”
“不過,那耶律撻烈確乃人傑,能夠率領一支孤軍,堅守到如此境地,仍不見絲毫動搖。聽聞他年滿四十方纔出仕,並且直接出任要職,方面之任,朕倒是想要見見此人!”劉承祐嘆道。
“一個頑酋罷了,雖則可嘆,在我大漢天兵面前,終究難免覆亡結局!”柴榮平靜地說道,語氣中,似乎隱含對皇帝的提醒。
劉承祐也感受到了,在這些將帥面前,大讚敵軍主帥,雖然能起得一定的激勵效果,並顯示自己的器量,但終究有些不合適。尤其是,在剛剛經歷過苦戰之後。
反應過來,劉承祐說道:“不過,彼之英雄,我之仇寇,既欲頑抗,朕當成全之!”
說完,即問張洎:“各軍的傷亡,統計出來了嗎?”
“啓稟陛下,經過各軍上報彙總,自圍城之日算起,到如今,隨軍民夫死1055人,傷3290人,官兵戰死4836人,傷8495人,其中隊長以上軍官,戰死47人。”
聞之,君臣不由默然,這傷亡,可是一點都不小啊。雖然經歷過南口之戰那樣的慘重損傷,但聽得那一串的數字,仍舊難免心情沉重,那背後代表的殘酷,可是劉承祐親自經歷了的。
“遼軍呢?”劉承祐又問。
“沒有經過詳細的數算,但其傷亡,必然超過一萬!”張洎應道。
作爲攻城的一方,守軍依靠堅城,又非弱旅,還有統一指揮與有效組織,能把戰損比控制接近一比一,已經是漢軍強大實力的體現了。
“陛下,從幾名俘虜口中得知,遼主北撤前,留下兵馬約兩萬七千之衆,經過後續的幾次戰鬥與試探接觸,傷亡約兩千。此番攻防之後,刨去各類損失,退守內城的遼軍中,可戰之卒,當有一萬餘卒!”符彥卿稟道。
聞之,劉承祐輕輕頷首:“還剩下一萬多敵人,那內城雖不如外城高大堅實,想要強行破之,還不要填補多少將士性命。北伐以來,已近八月,前線的軍民,付出了太沉痛的傷亡代價了。雖說慈不掌兵,但朕心裡終究不忍!”
“陛下如此體恤將士,臣等焉能不效死盡忠?”聽劉承祐這一番話,董遵誨一拱手,機靈地拜服道。
對此,劉承祐擺了擺手,說:“還是議一議,如何在減少傷亡的情況下,破了內城,消滅遼軍!”
目光落在符彥卿身上,他畢竟是總指揮。符彥卿想了想,應道:“陛下,將士們,不分日夜,連續作戰,雖是輪番上陣,但這四日兩夜下來,夜難免疲憊。當然,遼軍亦然,並且,比我們更加疲敝。臣建議,先佔住城防,休整一兩日,讓將士們養精蓄銳。如論恢復的速度,遼軍絕對抵不過我軍,並且,如此苦戰之餘,稍給其喘息之機,應可泄其士氣......”
“衛王不愧沙場宿將,對戰局形勢,可謂洞若觀火,進言也頗合時宜!”劉承祐道:“將士連戰辛苦,朕也有意,與其休息。不過,這休整的時間,總該做點其他事吧,不能讓遼軍安穩在內城休養!”
“陛下,此前遼軍對我方多加騷擾,幾無斷絕,今郭城在手,我們亦可以此法反制,擾之,使其不得安寧!”高懷德說。
趙匡胤想了想,建議道:“可行勸降之事,戰鬥進行到如今的地步,形勢已是十分明朗,那耶律撻烈或許心如鐵石,但其麾下的遼兵未必如此。勸降之策,未必能成,但可以此動搖其軍心。”
“疲敵之策,攻心之計,可用!但要起一錘定音之效,怕也不足!”劉承祐這麼說。
這個時候,柴榮開口了,表情顯得有些冷酷:“陛下,遼軍放了一把大火,阻住我等攻勢,我們自可效仿之。內城不大,可採集乾草、柴木,堆集城下,再以霹靂車,將亦燃柴油,拋入城中。
焚城!
遼軍爲免負擔,把城中漢民全部遷出,我們也不必有任何忌諱!”
看了看柴榮,劉承祐心中不由暗歎,關鍵時刻,柴榮是十分果決狠辣的。不過,對其建議,劉承祐只有一個迴應:“照此辦理!”
接下來的三日,漢軍在內城之外,如山一般地堆積乾柴木薪,軍中剩下的火油全部用上了,並且,緊急從應州調運了大量的石炭,用霹靂車往城內拋射。
面對漢軍的做法,遼軍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是沒有太多的辦法。緊急自井中取水,那時杯水車薪。要麼就看天,再下幾場春雨,然而一連幾日,都是晴天,並且天氣越來越晴朗。
最終,在大漢“縱火犯”的操作下,一場劇烈的大火,將雲中內城吞噬,守軍被燒死、嗆死、熱死者無數。待
待大火熄滅後,漢軍從容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