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六十年春,在太子劉徹的強烈建議下,漢帝劉啓下詔,解除進入函谷關的關禁。
秦朝嚴刑峻法,爲了保衛首都咸陽的安全,沒有官府正式行文作爲特別通行證,不得出入函谷關,這就是關禁。
大漢立朝後,政通人和,盜賊、叛亂雖未絕跡,卻已經不是社會的主要矛盾了。朝廷爲了彰顯太平,一度解禁函谷關,只需持有類似於路引的符節即可自由通行。
然而在吳楚之亂後,漢帝劉啓復置函谷關,更變本加厲的下令用繻作爲出入關卡的憑證,繻是用帛製成,比竹製符節要珍貴得多,發放的數量也極少,因此照成函谷關的通關人數驟降。這對關中和中原之間形成了嚴重的隔絕,更對貨物流通照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劉啓之所以接受劉徹的建議,不只是因爲中原諸侯已然被重創,無力再對抗中央政府,更是因爲大批的物資必須迅速從關中源源運往中原乃至南疆。
首要的便是化肥,去年由於硫酸作坊的產量有限,導致化肥作坊經常空轉,產出的化肥僅僅供給了京畿七郡之地的官田。所餘的少部分化肥便被入股皇室實業的大漢權貴們照股權比例瓜分一空。
而在去年冬天,大量的硫酸作坊和化肥作坊經過嚴格選址和精心規劃,迅速落成,產能瞬間翻了幾番。不但供應京畿各郡官田毫無問題,甚至在諸位皇子交由朝廷代管的封國所需化肥,也都已起運。
眼看春耕在即,去年已吃到甜頭的大漢權貴們,也都確認了化肥至少能提高五成畝產的奇效,哪還能任由皇室吃獨食。他們紛紛上奏劉啓,希望能獲得更多的化肥,以便在各自的封邑施用。
此時的渭河和黃河中上游纔剛剛開始解凍,水運對於數百萬石化肥而言,簡直是噩夢般的想法。函谷關便是唯一可以迅速運輸的通道,劉啓即便作爲大漢天子,也不得不考慮爲了儘早獲得而眼放綠光的各大世家,順勢便允了劉徹解除函谷關禁的建議。
其次要大量運輸的便是瀝青,當初入股皇室實業的各大世家在年節前再次領取了數額龐大的紅利。然而他們還未把這些銀錢捂熱,又盡數用來預購了石油作坊炮製出的瀝青。只因漢帝劉啓已然下詔,由少府向各郡縣最爲頂級的世家豪強頒發了路權,允許他們在自行修築的瀝青大道上收取商隊的過路費。
當然,路權是有嚴格限制的。首先便是道路的質量要交由少府派人審議,收費標準也有相應的等級。若有違反,情節嚴重者,是要收歸國有,足以讓築路者血本無歸。各大世家對此毫無疑義,無規矩不成方圓,面對日益強勢的皇權,他們沒有絲毫要觸碰天子底限的想法。
皇室實業的董事長劉非並未爲失去路權的壟斷地位而失落,反而顯得極爲興奮。他早早便得知了要解除關禁的消息,面對即將井噴的貨流量,集團旗下的“帝國物流”終於迎來了難得的契機。
太子劉徹曾描繪出不少大型車駕的構造圖,命遺孤內院中的格物院和太子詹事府的工匠分別試製。如今已有很大的進展,安裝了鐵質車軸的四輪貨車,載貨量比原本的畜力二輪車和人力獨輪車要大上不少。
其實四輪車駕在商周時期就已出現,但是很快就被棄而不用。
四輪車駕最初只不過是一具有窗的箱子,以皮帶懸吊在無簧板的車架上,相對而坐的旅客需要忍受不斷的搖動與跳躍。另外,由於中國古代車駕沒有轉向機構,四輪車駕往往需要極大的轉彎半徑,想要在窄道上調頭更是難上加難。
其次,四輪車駕雖載貨量大,但在華夏大地卻不方便。
尤其在文明發源地黃土高原和長江中游,前者車輪壓上去會有很深的車轍,輪子多了反而不穩;後者古代到處是沼澤和森林湖泊,同樣不適合。華北平原可以走四輪車,只是所佔面積太小,總不能不停換車吧,還是二輪車合適。中國降水集中在夏季,土路很容易沖毀,二輪車比四輪車更容易通過。
道路問題,如今隨着即將鋪設的瀝青大道,迎刃而解。
即便是來不及鋪設瀝青的路面,朝廷也命各郡縣儘速修葺秦朝直道,將出現土質疏鬆的路段重新夯實。甚至在少府派出的督辦要求下,將路面重新整葺。讓路面中間稍稍隆起,形成小弧形,這樣下雨的時候水就不會聚集,而是順勢流向邊邊,分散到兩旁的石砌溝渠。
而四輪車駕的轉向系統,正是劉徹最拿手的本事。
如今漢朝的冶煉技術,完全可以製作出古羅馬人設計的前轉向機構。讓前輪比後輪小,四輪車駕用旋轉式前軸以轉動方向,用整片的輪輞與輪箍以增加強度,同時用鑲有金屬邊的輪轂以減少磨擦。再將前車橋與雙轅杆是製作在一起的,它通過旋轉的樞軸與底盤連結起來,因此易於轉向。
至於減震系統,劉徹卻是無能爲力,畢竟沒有彈簧,更沒有橡膠。他只能將照着後世某些減震器的構造解析出來,便交由工匠們自己去琢磨。
其實中國古代雖無彈簧,但是車輪是用整根的木條做成,本身就具一定彈性。其次,木輪並不是裸露的,一般都用麻草包住車輪以達到減震效果。當然,富有的權貴們,則是用很厚的布帛或皮革包裹起來,這樣除防止水浸之外,也具相當的減震作用。
最終的結果讓劉徹不由讚歎古人的智慧,工匠們在車上設置了伏兔和當兔,以達到減震的效果。
伏兔順置於車軸上,形狀近似長方體,上窄下寬,上平載輿。下有半圓形凹口,與軸相合而夾持之。輿,伏兔和軸三者以皮條捆縛爲一體。如此一來,對軸和輿底軫木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又有很好的減震效果。
當兔很簡單,就是在兩轅之下,軸之上放置的木塊構件,防止車輪側向移動,以輔助伏兔進行減震。
劉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伏兔和當兔構件,艱難的吞了吞唾沫,不禁脫口而出:“我擦!減震彈簧鋼板還可這麼搞?純木質結構?吉利和比亞迪,你們的汽車減震那麼爛,還對得起先人不?!”
劉徹覺得自己白白唸到機械專業的研究生,後世的應試教育實在是毒害了創造力。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將伏兔和當兔的某些部分改用金屬製作。
隨後他重賞了參與制作的工匠們,人才啊!
總之,帝國物流自從源源不斷的獲得四輪車駕後,至少在京畿各郡的運載能力大幅上升。精明的劉非自然不滿足於貨運,自從劉徹向他描述過關於交通運輸業的前景,他早就對劉徹口中的載人運輸躍躍欲試。
在重農抑商的漢初,商人是不能騎馬乘車的,但所謂的車,指的是有冠蓋的車駕,也就是所謂“華車”。故此行商們往往是走偏門,坐運貨的車子,車輿身長而無冠,拉車的也多用牛或驢子,而不是馬。
大漢帝國首輛“公交車”出現在皇室實業內部,僅供旗下的工匠們使用。由於大量的新建作坊位於長安郊外,而工匠們大多仍選擇在城內安家,每日要走上十餘里的路,早出晚歸,時間長了,不少工匠都有些吃不消。
公交車自然不是免費的,從長安郊外的作坊到長安北闕的平民區,每人要收上一枚銅錢。來回一趟花掉的兩錢能買上五斤粟米,對於長安城內尋常的四口之家而言,能飽飽吃上一日有餘。
然而相對於皇室實業的某些工匠,尤其是那些作坊內的管事而言,兩錢不過是九牛一毛。工匠的月例至少都是數百錢,管事們的月例更是數以千計。
養殖場外的寬闊馬路上,王嬸滿臉不悅的看着行駛在大道上,漸行漸遠的四輪驢車,嘴裡唸叨個沒完:“憑啥不讓俺們坐?不就一錢嘛,俺也出錢還不行……”
她身旁的女伴趕忙勸慰道:“算了,車把式都說了,只有皇室實業的工匠和管事能乘這甚麼公交車,是他們東家特意吩咐的,你還能咋辦?”
王嬸也只得無奈的撇撇嘴,不再吱聲。
誰叫人家的東家牛氣呢,別看田氏商團的東家是國舅爺,人家的東家聽說還是皇子呢。
當然,抱怨的不止是王嬸,如今這長安城裡的工匠和商賈數以萬計,捨得每日花上兩錢乘車的可不在少數。
即便是在長安西市的作坊裡,每日排隊等着乘車的工匠也是人滿爲患。從西市到北闕閭里的距離,也有足足十餘里,絲毫不比某些郊外的作坊近。
經過半個月的試行,劉非面對如此火爆的需求,大喜過望。他命人將原本的二十輛四輪驢車直接增派到兩百輛,這才堪堪滿足了皇室實業的內部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