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敲門聲傳入耳中,趙忠睜開睡眼,只覺怒氣狂飆,不是說了誰也不見嗎?聾了?
“進來。
“常侍。”
親信總管小心翼翼進來。
“何事?”趙忠略瘦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耐。也難怪,這些天公卿們就像瘋了似的專咬他,他就想不明白了,天災與他何干?好不容易捱到休沐日出得宮來,不想回到家裡也不安寧,外面那幾百人是白癡嗎?這種非常時期居然還敢堵在大門口求官,就不怕落人口實?這纔在臥房假寐一會兒又被驚醒,便是泥人也氣着火了。
“漢陽太守張昭來信。”
趙忠面無表情,等待下文。
“信中說他有滅蝗之法,目下漢陽郡蝗蟲爲之一空。”
親信總管乃趙忠最信任的人,一些不打緊的信他可先行觀看,並揀些重要的事稟上,不然趙忠五日纔回一趟家,而每日足有數十封來信,欲以一人之力過目所有信件那是妄想。
“爲之一空?謬言,不過有點意思,繼續……”
“此法乃郡長史蓋勳之子蓋俊所出,刺史劉虔已知曉了,他預計劉虔的奏章最多三日、快則半日便會到達京師。”
趙忠習慣性地眯起細長雙眼,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
親信總管靜靜佇在一側等候。
半響趙忠問道:“你認爲呢?”
“明日常侍入宮前就會知曉此法是否可行。”
“萬一劉虔奏章今日到達京師怎辦?”
親信總管露出一絲冷笑,“想讓奏章晚到幾日還不容易。”曹節此話絕非恐嚇,士人對他可謂又怕又恨,只敢背地裡罵罵他,蓋因他做出的事實在太過驚人,他先是與王甫等劫持太后,誅殺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後同侯覽收捕李膺、杜密等黨人百餘人下獄處死,其誅殺、流徙、囚禁的達六、七百人,堪爲黨人第一大苦主。
趙忠附和道:“曹常侍所言極是。”
劉宏一想是啊,倘若信了,豈不承認自己是昏君了?
“詔公卿朝會。”
“諾。”
皇帝的旨意傳達得很快,不出一個時辰公卿們已經站在大殿上議論紛紛,他們尚不清楚陛下爲何突然下詔相招。
司徒楊賜六旬年紀,須皆白,長髯飄飄。他出身於弘農楊氏,算上他已是三世三公,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流大門閥。他乃當今陛下之師,衆人爭相向他詢問,楊賜搖頭表示不知。
“陛下駕到……”
劉宏在虎賁、羽林引領下步入大殿。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轟隆一聲,殿內齊刷刷地跪拜,之後各就各位。
“今天就議一議蝗災吧?”劉宏兩袖一甩,跪坐於上,聲若洪鐘充滿無上威嚴,這並非他聲音大,而是殿內設計使然。
皇帝這一問可謂捅了馬蜂窩,這個說某人亂國,那個說陛下需修德,另個又說此乃刀兵之象,整個朝堂彷彿一瞬間變成了鬧市。”
“只怕閹人往後更加猖狂。”司徒楊賜憂心忡忡。
公卿們爲宦官得勢暗暗愁,作爲此事的始作俑者則躲在漢陽官舍悠閒自在。
微風輕拂,立時春色滿園。
蓋俊坐於豆棚瓜架之下,彈奏一曲《堯暢》,曲音氣勢磅礴,激盪悠揚又不乏悲愴滄桑。
蓋胤一襲褐衫,手持鐵劍伴舞,劍勢大開大合,縱橫無滯,恢弘無邊的氣象盪漾開來。
一曲終了,院中響起啪啪掌聲。
“族祖。”蓋胤收劍見禮。
“好一曲《堯暢》,好一手劍舞。”蓋勳一身風塵僕僕走來,大笑着對蓋俊道:“我兒天賦着實驚人,三年竟抵我十年功,悅己便是送你又有何妨?”
“阿父此言當真?”蓋俊大喜,手中之琴早就無法滿足他的需要,他饞悅己不知多久了。
“還會騙你不成。”蓋勳來到兒子身邊,正覺口渴,從案上拿來酒壺爲自己斟上一杯。自蓋俊射虎,他認爲兒子長大了,便許他當自己的面飲酒,只是不時還會提醒他少飲爲妙。
連下三杯總算解了渴,蓋勳心知兒子關心蝗災,說道:“郡裡白天驅趕,晚上捕殺,飛蝗再不成氣候,涼州其他郡縣蝗災也得到了遏制,只是……時有人言殺蟲太多,恐傷天和。”
“一派胡言。”蓋俊氣笑了,都懶得反駁。
“確是一派胡言。
蓋俊逼他退讓,順勢變招,改刺爲劈。
“砰……”
兩刀相撞,蓋胤再退一步。並不是說蓋俊臂力已越他,只是他失了先手,纔會被動。
一朝得志,蓋俊強忍下手臂不適,趁蓋胤再退之際連連強攻,不過蓋胤每次都能準且切在竹刀的薄弱點,一一化解了之。
眼見攻他不下,蓋俊忽橫移向右側,盪開竹刀的同時騰空而起疾斬向他的脖頸。
蓋胤揮臂橫甩,堪堪抵住來刀,兩人身體都是一震,各自散開。
蓋俊身體後飄,雙腳方一落回地面,猛然扭腰藉着力道單手握柄突刺對方咽喉,只見一道綠光閃過,快似雷霆。
蓋胤旋身避讓,揮刀直斬,快疾狠辣。
蓋俊手腕一抖,劍尖一拐再刺向蓋胤的咽喉。
兩敗俱傷的招式。
蓋俊確實變了,他不再懼怕。
勇氣雖佳,然而武藝終究不及,隨着蓋胤一刀斬斷他手中竹刃,此次比試宣佈告終。
“按小族叔的說法,第多少場勝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