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俊以河內人張範爲典學校尉,比兩千石,幷州官吏看到這個官職頓時懵了,典學從事他們聽過,其職乃是總領一州之學政,典學校尉是個什麼玩意?其實典學校尉和典學從事職能是一樣的,惟一不同的是,俸祿差別,蓋俊此舉是對張範表示尊敬。
張範弟張承原任伊闕都尉,蓋俊也不能小氣了,拜其爲安民都尉。
又以河內人楊俊爲主薄,河內人司馬芝爲都官從事,監察百官。以河內人常林爲郡國從事,所謂郡國從事,監視郡國之官也。幷州九郡,即有九名郡國從事,常林負責太原郡。另有河內人若干入幕,或掌重權,或任閒職,雖然暫時還威脅不到幷州人,但是,從今往後,幷州再也不是幷州人的幷州。
幷州人紛紛驚呼狼來了……
治中郭勳很氣憤,找到別駕王信,直言使君這是何意?去年若不是我們盡心盡力,使君豈能這麼快就掌握幷州?先是更換鹽監,再招河內士人,使君是在過河拆橋嗎?
王信也對蓋俊的舉動感到不滿,作爲姻親,他至少應該先行通知自己一聲,這麼不吭不響的招來一大羣外人,算什麼?但他和蓋俊是一輛車上的人,不比郭勳,耐心地解釋道:“董卓暴逆,肆虐司隸,河內士民紛紛北上,大批士子長久滯留晉陽總歸不是辦法,使君有使君的考慮,適當吸收一些士子,可以穩定河內民衆之心。”
郭勳冷哼道:“適當?這已是大舉入侵了。若是忍氣吞聲,難保河內人日後不爬到我等頭上。”
王信鄭重勸道:“使君出自邊地,縱橫疆場,性情剛烈,綱紀不可觸其虎威。”綱紀,即綱紀大吏的簡稱,一州之內惟有衆僚之長別駕、治中二人可稱綱紀。
郭勳不作言語,長揖而走。
次日,蓋俊免治中郭勳。
郭勳可不是阿貓阿狗之流,他乃是郭林宗族子,幷州名士,一直以來擔任幷州治中一職,威儀九郡,諸太守見了也要相讓七分。可以想見他的離開會在幷州政壇引起怎樣的震動,稱之爲地震也不爲過。
幷州一時間失聲,尤其是太原人,就在人們認爲蓋俊會不會繼續打壓幷州人,進而扶持河內人的時候,蓋俊徵上黨人李牷爲新任治中。上黨銅鞮李姓乃地方著姓,李牷其人博學研精,是幷州當之無愧的大名士,更爲有趣的是,李牷並非郭宗林一脈,且上黨恰處於太原與河內之間,蓋俊似乎有意以他調節雙方緊張的關係。
隨後,蓋俊高調召太原郡令狐邵、孫資二人入幕府,加以重用。
蓋俊一頓亂拳打得幷州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河內人則表現得異常低調,避免己方成爲衆矢之的。
農都尉賈詡,每天該到州府到州府,該回家回家,從不發表意見,總是擺出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彷彿遊離於紛爭之外,事實卻是蓋俊每件事的背後都有他的影子。
不久北方捷報再至,使匈奴中郎將馬騰順利收復朔方,同時蓋俊亦收到一封馬騰私信,信中充滿對往日所作所爲的悔恨,並直言不諱度遼將軍耿祉的真正死因。
蓋俊拿着信件若有所思,所謂紙包不住火,耿祉的死近來他已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此事雖然有些麻煩,可蓋俊未必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馬騰懺悔是真是假?
看到虎頭虎腦的馬超揮汗如雨練着騎射之術,蓋俊決定再給馬騰一次機會,乃拜其爲度遼將軍,總領北方軍事,封武功鄉侯,(右扶風)武功縣就在馬騰祖籍茂陵縣附近。當然,蓋俊是沒資格封侯的,此事要上奏朝廷,不過他相信董卓多半會做順水人情。倒是度遼將軍,董卓也許會遲疑一下,但蓋俊已掌幷州大局,多半也會同意。
度遼將軍在幷州治下對蓋俊是一件極爲有利的事情,因爲它是北疆統帥,並、幽爲其所轄,換句話說,名義上它甚至可以指揮公孫瓚。對方聽不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異日蓋俊如果要插手幽州事,名正言順,別人說不出他的不是來。
蓋俊以定襄長史陳紀接任馬騰卸去的使匈奴中郎將職位。
陳紀上黨泫氏人,陳姓世代爲大漢國鎮守邊關,堪比涼州安定皇甫氏,陳紀之祖就是赫赫有名的陳龜陳叔珍。當年陳龜爲大將軍樑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西域胡夷,並、涼民衆,鹹爲舉哀,弔祭其墓,會者萬餘人。
族侄蓋胤的頭銜是虎威將軍領朔方太守,以前朔方被胡人盤踞,遙領而已,現今朔方回到幷州治下,蓋胤就不再適合兼任了,除非蓋俊想把自己的族侄發配到朔方。
蓋俊任命上黨人鮑鴻爲朔方太守。沒錯,他就是前任右扶風,曾和蓋俊、董卓、周慎併力擊破涼州叛軍,後來調入京師,任北軍屯騎校尉、參與朝政。漢靈帝中平五年(公元188年)成立西園軍,他改任下軍校尉,地位僅次於上軍校尉蹇碩、中軍校尉袁紹。同年冬季奉命討伐葛陂黃巾,次年、也就是去年大敗而歸,被免去官職。
蓋俊先徵李牷,後拔陳紀,再舉鮑鴻,三人皆爲上黨人,舉止頗爲耐人尋味。
處理完這些政事,一時間州中無大事,蓋俊遂帶着一家攀龍山。卞薇不放心三子蓋霸,堅持留在家裡照顧,蓋俊沒覺得意外,她就是那種愛孩子勝過一切的女人。可是小鳳凰蓋鸞也不來就有些讓蓋俊皺眉了。
蔡琬一手牽着蓋嶷、一手牽着蓋謨,神色複雜地道:“小鳳凰知道那件事了。”
蓋俊眉頭鎖得更緊了,所謂那件事即蓋胤在河東納妾,且一納就是兩房,更要命的是二女一位出自安邑衛氏,一位出自聞喜毋丘氏,家世豪貴,阿白這位正妻卻是奴婢出身,雙方身份猶如燈火與日月之別,地位堪憂。
蓋俊剛聽說的時候還不太相信,蓋胤爲人木訥,怎麼會有那種花花腸子,其實細細想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首先男人嗎,誰不好色?關羽逃亡到北地的時候,僅有胡氏一位妻子,這幾年南征北戰也沒有耽誤他,至今已有六七房小妾。
但促使蓋胤納妾的最重要原因則是兩人成婚十餘載,阿白只爲他生下一個女兒,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蓋胤不着急纔怪。
喂、喂、餵你那是什麼眼神,你是不是在想換了我是蓋胤會怎麼做?蓋俊從沉思中醒來,就見蔡琬面色不對勁,顯然不是在想什麼好事情。
看着丈夫忿忿不平的目光,蔡琬啞然失笑,平日閨房間,她時常拿舅蓋勳、族侄蓋胤隱喻蓋俊貪心,那時蓋俊或顧左右而言他,或裝作沒聽見,或惱羞成怒,將她撲倒在牀,以赤luo裸的行動阻止她的挑釁。
蔡琬屢屢提起還是心中有一股氣在作祟,當年她嫁給蓋俊,不等廟見之禮,丈夫便以妻禮迎娶卞薇,當時作爲正妻的蔡琬既尷尬又傷心,不敢和父親提起,她怕父親會從中原直接殺回敦煌,和蓋氏翻臉,把她帶走。
那一段時間,她總是疑神疑鬼,一度懷疑丈夫究竟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
時間,只有時間能說明一切,在時間的幫助下,她心靈的傷口漸漸癒合,雖然始終有根刺在某一天突然浮現刺痛她的心扉。同樣是時間,十年過去了,丈夫仍然愛她如初,除了她和卞薇,他的生活中再也沒有出現其他女人,而當初她眼中的好男人,時常借來挪揄丈夫的蓋胤,如今一口氣納了兩方妾室,使得蓋俊黯然失色。
蓋俊忍不住道:“喂,你笑什麼呢?”
“笑你呀。”
見妻子眼角滑過一絲狡黠,就如當初屢屢戲謔於他的絕症少女,蓋俊嘟囔道:“我就這麼好笑?”
父親與母親打啞謎一樣的對話,使得蓋嶷、蓋謨一臉茫然。
到了山腳,十數名神射手當先入山,搜尋有無可疑人等,又有數十人把守山腳,攔截遊客,若是平日,無須如此,但有孩子在側,怎麼謹慎都不爲過。
小半個時辰後,山上傳來羌人特有的尖銳哨笛聲,這代表着安全,馬超早就等得不耐煩,當即埋頭向上衝,八歲的長子蓋嶷持着精緻小弓追趕,邊跑邊道:“等等我、等等我……”
蓋謨的小手緊緊被阿母蔡琬拽着,看着阿兄遠去,又看向阿母,淚眼汪汪。
“不行。”蔡琬繃着臉拒絕。
“嗚嗚……”蓋謨再忍不住,咧嘴嚎哭起來。
蓋俊一把抱起兒子,不停哄勸,對蔡琬道:“富平(蓋嶷)五歲學射箭,六歲學騎馬,今八歲,已經能夠踩着馬鐙騎射。魏奴(蓋謨)如今都六歲了,應該讓他學……”
“不行。”蔡琬不爲所動。
蓋俊爲兒子擦拭淚水,無奈地道:“你可別把我兒子培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
蔡琬振振有詞道:“稚童當以學文爲主,武事束髮後再學也不晚。君不見項籍少年時文不成、武不就,而成年後終成西楚霸王,諸侯求見,無不膝行,莫敢仰視。”
“束髮?”束髮即十五歲,蓋俊道:“虎頭(馬超)剛剛束髮,吾身邊百餘虎賁,無一敵手。”
“匹夫之勇何足道哉。”蔡琬連連搖頭道:“虎頭近來武事過勤,不妥、不妥……回返當命其收心習經。”
“阿父……”蓋謨可憐巴巴抱着蓋俊的脖頸,仰着那張被淚水沖刷出一道道印痕的白皙小臉,大眼睛霧氣濛濛。
蓋俊心疼得不得了,附耳小聲道:“沒事,阿父偷偷教你。”
“你在嘀咕什麼?”蔡琬狐疑地看着丈夫。
“……哎呀,你看那紅花碧樹,真是美麗……”
“……”
3300字了,說說這幾章招攬的人,張範、張承兄弟出身高貴,也有介紹,就不說了。
太原令狐邵,清官,因爲與袁紹關係密切,一生未被重用。
太原孫資,書中說他有宰相之才,歷史上他和幽州劉放掌魏國中央事務幾近二十年,尤其是魏明帝曹叡時期,日常政務、出師用兵等大小事,都由他們二人親管。
新任治中李牷歷史上官至大鴻臚,晉國名臣李憙之父。
河內一方:
司馬朗:是司馬懿長兄,三國志中被編入刺史傳裡,也就是說,他是魏國最著名的六名刺史之一,有統領一州之才,可惜四十多歲就死了,不然他的成就當會更高。
司馬芝:司馬朗、司馬懿族兄,這個人大家可能不清楚,但三國志中和他合傳的毛玠、崔琰大家可能都認識,這也是一位大才。
常林:這也是一位三國志中有傳的人才。
楊俊:正向書裡所言,有識人之鑑,一生鑑人無數,三國曆史上河內的人才包括司馬懿在內,幾乎全部與他有關係,乃是河內士族的冠冕。本書他將會是一個重要角色。
另外我想說的是,大家不要以爲印象中的人就是大才,其他人全是渣,其實他是有地域特性的。比如蓋俊如今在幷州崛起,那河內人楊俊的成就絲毫不會弱於歷史上豫州士人領袖荀彧、及河北(冀州、幽州)士人領袖崔琰。當然,聲望太高也不好,荀彧、崔琰被曹**死,楊俊被曹丕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