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穿着那間染血的襯衣,瘦瘦的身影揹着光,看不清任何表情。
我只好轉回去,準備從另一條路離開,但很快就聽到了腳步聲,他跑來抓住了我的手臂,問:“你怎麼沒回家去?”
“我出來轉轉。”我垂下頭,問:“你怎麼不在家休息?”
“我哥在找你。”他說:“回去吧,他在擔心。”
“嗯。”
“我開車來的,送你回去。”
我想了想,還是搖頭:“不了,你回去休息,我自己回去。”
他就沒講話,依然固執着不鬆手。
我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他的表情明顯還有,卻搖着頭,說:“沒有了。”
“哦。”
他澀澀地朝我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好。”
“記得給我哥回個電話。”
“嗯。”
他這次轉身走了,就沒有再停下腳步。
我等了一會兒,心裡還是覺得有點擔心,又跟了過去,他的車比較少,很好找,我很快就找到了,走過去時,見到他靠在駕駛室椅背上,手裡抓了一把糖果,又扔了回去。
我敲了敲車窗,他就放了下來,疑惑地問:“有事嗎?”
“我送你回去吧,你這樣子不能開車。”
他露出一臉的疲累:“沒事。”
“你這樣我不放心……”
“大嫂。”他擡起頭,看向我,目光平靜無波:“我已經聯絡過我哥,他很快就來。”
“華銘,你……”
“我走了。”他說完,發動了汽車。
最後我只好在這邊等着,等了五六分鐘,就看到了sq325的賓利。
車停到我腳邊,盛華延沒有下來。看汽車行駛的速度跟軌跡,不難看出盛華延依舊在憤怒。
果然,我一上車,就看到盛華延鐵青的臉色,二話不說的把車開向了機場方向。
最後停在機場附近的那間日式小別墅裡,摔上車門進了裡面。
我一路跟到最近的客房裡,聽到他在前面命令:“關門。”
我剛一合上木門,突然覺得身體一輕,感覺到痛時候人已經跌到了榻榻米上。
坐起身來,看到盛華延叉着腰,咯咯地咬着後槽牙,問:“今天的事你怎麼解釋?”
“都是我做的。”
“我知道都是你!”盛華延暴怒道:“你差點害死我弟弟!”
“對不起。”
“對不起不是對我說,是對他啊!”他怒道:“我把事情講給你不是叫你去欺負他!”
“對不起……”
事已至此,我真的無話好說。
盛華延在房間裡來回踱了一陣,漸漸冷靜了些,又站回到我面前,問:“跟他道過歉沒有?”
我想我那樣應該不算道歉,但現在如果回答說沒有,盛華延一定毫不猶豫地扇我,最後點了下頭:“算是道了……”
“算是道了?”盛華延一下子便看穿了我,怒火重新燃燒起來,一把扯起我的頭髮,逼我看向他:“老實跟我講,你是不是現在還不覺得你有錯?覺得很光榮?嗯?”
我捂着頭,心裡有點委屈,看着他,沒有講話。
盛華延瞪了我一會兒,鬆了手,坐了下來。黑着臉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在我臉上抹了抹,說:“別哭了。”頓了頓,又說:“罵你是因爲他真的對你很好,沒有一點虧待你,你這麼做就是狼心狗肺,他沒有對不起過你和我任何一個人。”
我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他蹙着眉,問:“你知道樂藝的後臺是什麼人嗎?”
“莫姨。”
在m國時,allen對我說過樂藝有後臺,除了莫姨還有誰?
“嗯,你知道是莫姨,那你覺得我憑什麼隨便就收購了?”盛華延質問道:“是他拿他自己的病威脅莫姨,你以爲莫姨幹嘛沒再找過你的麻煩?是他在幫你周旋,你什麼都不想想就跑去對人家動手?是不是腦子缺鈣,嗯?”
我垂下頭,不吭聲,盛華延說得對,這些都是很明顯的事情。
可我完全沒想過。
我總覺得它們都是與我無關的,莫姨爲什麼把我扔在樂藝就再沒搭理過我,爲什麼我和盛華銘的緋聞鬧了這麼多次,她都沒有插手。
我都沒有想過。
“你當歌手之前我弟弟一年寫不到十首歌,現在幫你寫了有沒有兩百首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他以前就在偷偷幫你寫?你知不知道他的歌市場價多少錢一首?他的合約只對我,我要他給華盛的歌手寫歌也要看他的心情,給你寫的也全部都是違約。”盛華延嘆了口氣,說:“我一直在對你講,離華銘遠一點,沒錯,是因爲我妒忌,也是因爲他真的很善心,即使你喜歡他你們兩個也沒結果。”
“我知道。”
“我半小時就得回去繼續開會。”盛華銘看着我,說:“去找他道歉。”
“明天可以嗎?”
“他很執拗的,今天會一直想這件事,我怕他不吃飯,他再昏倒經紀人過去來不及。”
我只好問:“他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低血糖。”盛華延嘆息道:“說起來只是需要保養,避免勞累,三餐不能中斷,要經常吃點糖。最近有點嚴重,以前不會休克。”
“出生就是這樣?”
“嗯,他是早產兒。”盛華延伸過手來,摸着我的頭,柔聲說:“我知道你因爲莫姨的關係所以對他會有偏見,但華銘和莫姨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從小就很善,跟別人起爭執總會先道歉,對方不原諒他他就難過得睡不着。阿清,他很喜歡你。”
我忍不住問:“我怎麼覺得你再把我往他那邊推?”
“不用推,我只是不希望你傷害他。”盛華延看着我的眼睛,強調說:“他對萌萌也很好的,你想象不到的好。日後等你全都搞懂,你會後悔自己今天做的事的。”
我現在徹底被他說得心裡陣陣難受,只好說:“他一直在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他。”
“說你喜歡過。”
“我沒喜歡過。”
“一點都沒有不可能的。”盛華延苦笑着說:“就說你有,只是因爲關係沒辦法發展就好。”
我真的愈來愈迷糊:“盛華延,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大方了?”
他也露出一臉無奈:“你不壞事我就沒這麼大方。”
“我不知道他會休克。”我也知道這麼說有些強辯,但這是真話:“我以爲他只是會暈一下,難受一下。”
“你就是不經大腦,你脖子上頂着的就是一顆草包。”他哼了一聲:“還給喵喵項圈裡塞監聽器,你以爲所有人都傻,其實只有你蠢。”
我咕噥:“我想見萌萌。”
“再等等。”他摸着我的頭:“你先收拾掉這個攤子。”
“這兩件事有聯繫嗎?”
“有。”他張開手臂,摟住了我,摸着我的背,柔聲說:“慢慢對你解釋,不要再輕舉妄動,好嗎?”
經過這件事,我自然不敢再做什麼,便誠心誠意地點了頭:“嗯。”
盛華延也就沒再說話,抱了我一會兒,低聲說:“阿清,我是不是太陰險了?”
“怎麼了?”
“我心裡有點高興。”他的語氣裡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反而有點傷感:“我一直覺得我只是因爲更早認識你,否則你一定會喜歡華銘。”
“嗯。”
“我也知道你今天這麼做是爲了我,可你相信我,一年之約,我說到做到。”
“如果莫姨要把證據給jc呢?”
“別怕。”他拍着我的背,笑着說:“她的證據在法律上不會立刻成立,我雖然沒有他欺負萌萌的證據,但阿雯她……”他突然話鋒一轉,說:“最差不過是進監獄,我可以爭取到緩刑,無非就是身敗名裂,要你養我一輩子。”
“你放心。”我也知道這件事最差的結果並不是進監獄而是因爲他是公衆人物,輿論的傷害遠比被控訴來得嚴重:“真的那樣,我一定會養你的。”
“所以你好好唱歌,賺錢養我。”盛華延笑了一聲,側過臉吻我的臉頰:“對不起,今天又對你發脾氣了。”
我搖頭:“是我不對在先。”
盛華延鬆開了我,說:“那我們現在去找他,你把事情從頭到尾對我講一遍。”
之後盛華延把我送到盛華銘家門口,我下了車,問:“我只是去看看,還是要陪他過夜?”
盛華延笑了一下,隨即下了車,說:“我和你一起上去。”
在路上他已經對我說了很多事,說如果盛華銘不吃飯,不論用什麼手段都要讓他吃。
還說叫我態度好一點,最好說點好聽的,低血糖不能太壓抑情緒,叫我找點音樂方面的事跟他聊聊天。
走到門口,盛華延去按門鈴,按了五六分鐘終於打開,一開門,頓時愣住了:“你們怎麼?”
盛華延笑着說:“她不放心,想來看看你。”
盛華銘的狀況看起來已經好了一些,頭髮溼漉漉的,額頭上的紗布也換了新的,看樣子剛剛是在洗澡。他先看了我們一會兒,隨即搖了下頭:“沒這個必要。”
盛華延問:“晚飯吃過沒有?”
“這就去吃。”